她要怎么说,不是她想要去的,是徽墨叫她去的,这么说不成了告黑状了吗?徽墨的爹娘是府里的管事,就算她如实说了,公子还真能为了她,去罚徽墨? 徽墨可是一直服侍在公子身边的老人,不仅在主子面前有脸面,在府里有基,她便是说了又能怎样,扳不倒徽墨反而叫她找到机会报复,她可就惨了。 裴境皱眉,刚要开口,三姑娘笑出声来:“好哥哥,你这好为人师的病是又犯了?” 作者有话说: 12、12 面对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妹妹,裴境一贯严肃的脸上出些许轻松。 然他仍是努力维持着严肃模样:“不管是学什么,只要是学习,便要刻苦,学海无涯,唯有坚持才能成功,三妹你莫要打我说话。” 三姑娘笑眯眯的捂了捂嘴,颇为歉意的看了一眼沈妙贞,六哥为人实在严肃,她有心给这小丫头开一二,也是不能的了。 “公子,奴……奴写了字,今学的都记下了,千字文也会背了。” 裴境挑眉,虽然只是考校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功课,可一涉及读书这种事,他就会变得十分正经且较真。 三姑娘摊了摊手,实在是对六哥没办法。 “你莫唬我,若是说假话,可要扣你的月钱的。” 沈妙贞急了,眼圈都有点红了,急忙道:“任凭公子考,奴真的都记下来了。” 裴境点了点头,叫徽墨去拿纸笔,搬个小兀子和小矮桌给她,又叫徽墨去给沈妙贞伺候笔墨,只管叫她写。 徽墨已然麻木的面无表情,上午刚整治一番端砚这小蹄子,竟然此时便伺候她笔墨,可这是公子的令,她又不得不从。 沈妙贞先背了千字文,通篇下来背诵的极为通畅并无卡壳,又默写了今他所教的字。 写完呈上去,三姑娘裴玉瑶也凑到裴境身边看。 “咦?” 裴玉瑶拿了纸张过来看了看,笑道:“今刚学的千字文便能背诵顺利,这丫头有点小聪慧,六哥瞧瞧,她写的这几个字虽然稚,下笔却有一两分卫夫人簪花小楷的意思,你是照着卫夫人帖摹的?” 后面这句话是问的沈妙贞,沈妙贞却一脸雾水:“姑娘说的什么,什么楷,奴婢不知道。” 裴境仔细瞧了瞧忐忑的站在下头的沈妙贞,对上她那双清澈无辜的杏眼,微微一顿,这孩子倒是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他很意,不紧意居然还有意外惊喜,这丫头很聪慧,虽然只是开蒙,但如此短暂的时间便能做到背诵,字也写的分毫不差,比起他三妹妹,天资聪颖,比起他三妹妹也不差什么了。 “嗯,是不错,不过即便你记得快,可学习仍要摆正态度,本要你好好写字,你却偷偷跑出去玩耍,看在你都记住的份上,今便不罚你了。” 沈妙贞眼前一亮:“那,公子,是不是不罚奴的月钱了?” 裴境点点头,沈妙贞一下子高兴起来,开心的一双杏眼,都眯成了月牙形。 像是一只偷了油吃的小耗子,裴境也开心起来,只是那张脸却还是肃着,手倒是的很,很想一小姑娘茸茸的发顶。 裴玉瑶偷偷瞧了瞧面无表情,气息却眼可见的变得愉悦的自家六哥,又看了看沈妙贞,下心底那股奇怪觉。 她对沈妙贞招手:“好丫头,你过来,叫我瞧瞧。” 沈妙贞依言上前,低眉顺眼的被这位三姑娘打量。 裴玉瑶好生将这丫头瞧了瞧,这丫头五官长得及其致,尤其那双眼睛,眨巴眨巴瞧着人的时候,看的她一个女子心都化了,生了怜惜。 鼻子小巧高,菱形的嘴巴如樱桃,就是泽浅了些,面黄瘦,身量也纤弱的很。 这姑娘将来必定是个美人,只是现在营养不良加上还未长开,生生消减了。 裴玉瑶喜生的好看的女婢,也喜聪慧的,见了沈妙贞,也觉有几分喜,倒是拉着她说了好几句话。 站在一边的徽墨,又尴尬又气闷。 三姑娘为人和善,却也不是什么丫鬟都搭理的,她徽墨可是公子身边的大丫鬟,要是将来了好运,没准会成为公子身边的枕边人。 要不府的人,除了正经的主子,便是府中的姑娘,都对公子们身边的大丫鬟,也让一分呢。 府里的姑娘们是早晚都得嫁出去,是别人家的人,姑娘们在外头过得好不好,还不是要看娘家给不给力,娘家哥哥弟弟们,能不能成为倚仗,可丫鬟们若是成了姨娘,却是裴家的人。 可三姑娘,却从没主动搭理过她。 徽墨原没将这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当一回事,现在却视她为眼中钉了。 三姑娘只呆了一会儿便走了,也没在风阁一起用膳。 裴境用了午膳都要小睡一会儿,除了晚上值夜,他午睡的时候不叫丫头们在身边伺候,免得传出闲话去。 不过今中午,他却没什么睡意。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一睁眼,便见空青,像个刺挠的猴子,在那里左顾右盼的。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我可不记得将你教导成这般犹犹豫豫的样子,不像个男人。” 空青挠了挠头,猴一样的凑上来:“公子,我这可不是告状啊,我今儿回来给您取东西的时候,看见端砚姑娘在浇花,徽墨姐姐在里面问她浇花好了没,又叫她去膳房取糕饼。” 他抬起头瞥了一眼自家公子的表情,从那张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裴境手指点了点椅子背:“你是说,我明明吩咐,叫端砚好好写字,徽墨却私下吩咐她干活?” 空青急忙摆手:“奴可不是告徽墨姐姐的状,就是觉得端砚姑娘,被冤枉,有点可怜。” “端砚姑娘,来咱们阁时不多,又只是二等丫鬟,哪能不听徽墨姐姐的话呢。” “公子要罚她,她也没将徽墨姐姐的不是,说出来,还得担着公子说她贪玩的责。” 裴境瞪了他一眼:“猴一样的,你既瞧见了她被支使干活,当时怎么不报给我。” “这……这,让小的怎么说啊,跟小的背地里说徽墨姐姐坏话似的。” “我看你是不想得罪她吧,你个猴。” 空青不好意思的笑:“这,谁不知道,她姐姐是三公子的姨娘,家里爹娘又是府里的大管事,跟着侯爷管一大家子的事的,我也是家生子,爹娘可是受着她爹管的,谁愿意得罪她啊。” 裴境不再说话,端砚,记得她是外头买进来的,不是家生子,在府里没依没靠的。 又那么瘦瘦小小的模样,说要考校她功课,要罚她月钱的时候,那小姑娘吓得,都要哭出来。 分明不是她的错,大冬天的去采梅雪,手都冻红肿了,也不知留没留下疤。 不知为何,裴境心里头,对这个努力做活认认真真的小姑娘,生了几丝怜意。 因为这不知何时升起的怜意,再瞧见她的时候,忍不住就多盯了一会儿,裴境忍不住皱起眉头,这脸也太黄瘦了,还有小细胳膊,像个麻杆似的。 这么瘦巴巴的可怜小姑娘,徽墨还支使她去取膳食? 想到这,裴境心里就有股郁气。 “端砚。” 公子在叫她,沈妙贞乖乖在他眼前站着,听他吩咐。 太营养不良了,连头发都有点干枯细黄,裴家就缺这点钱,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是不是都不给她吃的? 裴境舒了一口气,语气也下意识的温和了一些。 “你在阁里这几天,待的如何。” 沈妙贞觉得奇怪,怎么公子会亲自问她这些事,公子人也太好了吧。 “奴婢好的,大家对我都很好。” 这傻丫头,给了她机会,都不知道上眼药吗? 裴境嘴角:“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为你做主。” 沈妙贞更是觉得奇怪,纳罕的看着这位虽仍有稚气,却出落得英俊出,宛如仙童一般的主子。 “奴婢没受什么委屈啊。” “……” 裴境了额角,叹道:“好吧,只是你需记得,本公子说的话,是一直有效的,记住了吗?” “嗯,奴婢记住了。” 这丫头倒是乖乖点头,可裴境无比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这样傻乎乎的,像一只蠢兔子,焉能不吃亏。 沈妙贞回来寝房,便从她的柜子里把那补子绣掏出来,黄鹂给了她做被面的绸缎,今只需将绣好的补子在被面上就行。 寝室没人,纹枰不在,不知道去哪里耍,不过这正好便宜了她。 在裴家给人家为奴为婢,做着服侍人的子,不就是为了这些月钱银子吗,沈妙贞倒没觉得服侍人有什么不好,这裴家世袭侯爵,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们,穿的带的都比寻常小富人家的小姐,用的好。 要不说,这些大丫鬟们,养的一个个像副小姐似的,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出去呢,谁不知道裴家是个富贵窝。 可她却是不同的,沈妙贞也有些贪恋这富贵,可她不过是个二等丫鬟,丫鬟里头勾心斗角的事更是不少,这纹枰欺负她,她却因为是新来的,没没基,只能忍耐下来。 今徽墨教训她,非指使她去拿膳食,不也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吗,她以后得小心再小心。 弟弟也在读书,等弟弟读出来,她也不能总给人家做使唤女婢,等攒够了钱,够赎身还能够出去做个小买卖,她就出去。 裴家给家里小姐们请的西席都是顶尖的,不然她也不能见针的,奉承好了那位来府上教小姐们绣活的娘子,这手刺绣手艺还是跟人家学的呢。 等她学好了本事,就是出去也能养活自己,做些绣活补贴家用。 因着这个缘由,她银子,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把自己那个小箱子里头的银钱数一数。 索屋里没人,她便拿出箱子,如仓鼠囤东西一般,数一数自己的银钱。 木箱子拿出来,她却发现,外面的锁头,被撬开来…… 13、13 她的三贯钱呢?为了方便放,她特意托了人拿到外头换成了三个银角子,每每存了更多的铜钱,就拿出来数一数,像过冬的松鼠存粮食一般,摸一摸看一看自己的银钱,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 而现在,小木箱子里,除了二十几枚铜钱,就剩下几个还没绣完的香囊,空空如也。 沈妙贞顿时如遭雷击,在看到锁头松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好,可是当真的看到银子没了的时候,就算被纹枰欺负被徽墨敲打警告,她也没泪,现在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了下来。 她的银子没了,她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省吃俭用赚的三两银子,全没了。 沈妙贞只觉得如遭雷击,她自入裴府卖身为婢,一个杂役丫头吃的用的都是最差的,发了月银她一枚铜板都舍不得花,全都攒起来,逢年过节连使银吃些好些的吃食她都舍不得,一枚铜板一枚铜板的攒下,才攒了这么点积蓄。 她想嚎啕大哭,却只是委屈的抱着小木盒默默泪,哭了一场,眼睛都哭肿了,稍微平复了情绪,沈妙贞擦擦眼泪,心知肚明,有人偷了她的银子。 而且这个人除了同屋的纹枰没有别人。 她自己偷懒不去采梅,沈妙贞没奈何,只能自己的去,恰逢那天大雪,她只能以梅雪代替梅,竟然歪打正着,得了公子的青眼。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