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园子原本是昭皇帝为元成皇后所建的私园,后来两人的唯一的女儿泰山公主出嫁,元成皇后便把这园子给公主作为了陪嫁。 后来公主的女儿又嫁入温家,生下了如今的国公爷,这园子便归了温家所有。 温国公觉得这珍园巧别致,匠心别具,不让旁人来瞧一瞧实在可惜,便象征的收一点银子,可以让别人也来游玩,这点银子温家是看不上眼的,但用来维护园子的洒扫,也算收支平衡。 自然作为温家私产,必然是主人家不用,或没有朋友跟他借这地方,才会对外开放。 好在今她们可以进去看一看,那管园子的管家还告诫她们:“两位夫人,今儿长乐郡主在这做了个螃蟹宴,就在葳蕤庭,两位游玩尽量避着些,莫要冲撞了郡主。” 管家是好意,长乐郡主是雍王亲女,雍王虽被削了爵,然后权势仍在,长乐郡主跋扈惯了,这管家怕她们吃亏。 谢过管家好意,江秀雪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诶呀,我这脑子,倒是忘了这件事,长乐郡主给我那小姑发了请帖,我小姑今也在这。” 她面上有担忧之:“若是知道长乐郡主在这,咱们就不来了。” 沈妙贞不明所以,江秀雪道:“你不知,这长乐郡主仗着自己父亲雍王势力,在西京就差欺男霸女了,她子刁钻任,瞧上了什么,就要到手。” “我听说……” 江秀雪低了声音,在沈妙贞耳边道:“曾经长乐郡主叫人把一个八品小官家的女儿,直接扔进了河里淹死,那家人求告无门,那女孩的母亲悬梁自缢,这案子都发到了大理寺,可最后却什么结果都没有,长乐郡主依然是郡主,可见雍王对这位主是多么的宠娇惯。” 可是银子都花了,不逛逛也实在叫人心里不舒坦。 沈妙贞劝道:“那管家大叔不是说,她们在葳蕤庭,咱们避讳着一些,不要到处走不就行了。” 江秀雪一想,也是如此。 长乐郡主虽然可怕,然而她们谢家可是与皇后娘娘同族,七郎受皇后娘娘重用,不然长乐郡主办宴会,怎么会请她家小姑呢。 想到这,江秀雪顿时壮了胆,只要她们不惹事,那长乐郡主还能真的做什么吗,现在朝堂上可不是雍王一手遮天。 符王横空出世后,谢大将军和温家以及一些清,态度都很不明朗,哪怕是长乐郡主也得笼络她们呢。 “你瞧这园子,亭台楼阁层次分明,听说因为元成皇后喜江南之景,却遗憾不能常去,昭皇帝才为元成皇后建了这个园子,都是仿的江南园林,又融合了北方风格,如今一看,实在是美。” 两人走在池塘边上,池塘一望无际碧波漾,岸边垂柳绿意盎然,随着微风摆动纸条,清风一来,水波带来一股花香,实在叫人心旷神怡。 沈妙贞也看的呆了,憋闷的心情得到了释放,觉得前所未有的开阔起来。 “眼前这景,实在称得上夏至朱明芳尽绽,一泓碧水映天蓝。” 江秀雪笑了:“你呀,真是被表哥教的,也这么会掉书袋了。” 两人小声的说着话,相携走进园子深处,她们还记着不要随意去葳蕤庭,以免触了长乐郡主的霉头。 走着走着,假山那边走来两个人。 一个穿着一袭蒹葭衣裙的姑娘,那姑娘生的眉眼如画,眼里温柔如星,边带着柔柔的笑意,虽然比不上沈妙贞出尘绝,却也是个顾盼生姿,灿若华的美人儿。 而这美儿身边的那个颀长玉立,雌雄莫辩的青年,不是裴境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 111、111 裴境一身藏青衣裳, 衣衫上绣着暗金云纹,间束着玄带,他没有戴冠, 只是用同的丝带系在发间,高高马尾自然垂下, 消减了一些读书人的文弱气, 若手里再有一把剑, 便更像个游侠儿, 这一身显得整个人猿臂蜂,及其惹眼。 他这一身衣裳,竟然与那位美貌姑娘, 隐隐配成了一套。 裴境是君子, 既然是君子便不会欺暗室,他虽然与这位美貌姑娘同行, 两人中间却有一尺多的距离。 可江秀雪眼睛都看得差点掉了下来,若是别的表哥, 这样跟一个女子如此相处,她半点都不会惊讶,但面前这个人,是裴境。 怕名声受损, 也怕那些怀姑娘只看他脸便会喜上他,因此对所有女子, 包括自己的表妹堂妹们, 都不假辞,说几句话就会找个理由跑走, 绝不会同那些女子同处一室的六表哥。 居然跟这个女人同行! 以往这种待遇, 只有她身边这个姑娘沈妙贞才能得到。 江秀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妙贞, 嘴动想要说什么。 然而,再看到她明亮的双眸弥漫着雾气,往那种柔和却叫人心里觉得好舒,像是被一阵风拂过的笑容,此刻却变得忧伤。 江秀雪的内心顿觉得火起,她是个泼辣子,才不管那一套,她要上前质问表哥。 你身边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带她来珍园也不带沈妙贞来,你不喜沈妙贞,移情别恋了吗? 江秀雪想要冲上去,却被阻拦,刚要呵斥,转头一看,阻止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妙贞。 她不仅阻止她,还把她拉倒假山后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境和那个姑娘走过去。 她看到了,那美貌姑娘的脸上笑容是那样明媚,那样柔软,双眼中充着慕与钦佩的光芒,当她的眼神落到身边那个青年身上的时候,简直能冒出小星星来。 这是姑娘只有面对慕着的,钦佩着的情郎时,才会出的小女儿情态。 而江秀雪以为,古板又正经,对女人从来没一个好脸的六表哥,脸上却也出温和的笑意。 “自那绘楼一别后,今居然又在此遇到了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公子那做的诗我回去品味许久,枉我自忖读诗书勉强算是才女,如今在公子面前,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话的是那个穿蒹葭衣裳的美貌姑娘。 她生的美貌也就罢了,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的,像是缓缓淌的小溪。 沈妙贞和江秀雪躲在假山后,听到裴境温和的声音:“傅小姐太过自谦了,傅小姐有咏絮之才,当绘楼以诗会友,傅小姐拔得头筹,实在是当世文君,道韫重生。” 这两人并非私相授受,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和小厮,更有一个世家小姐打扮的姑娘,跟在那位傅小姐身后。 只是听到这么几句话,沈妙贞忽觉不过气来,身体如坠冰窟,觉一颗心,都要碎了。 然而她只是静静的听着,静静地等着,什么都没做。 裴境与那位傅小姐越走越远,身后还有几个随从在偷偷的嚼舌头,这些闲言碎语没让裴境听见,却让沈妙贞与江秀雪听了个正着。 ‘裴公子生的真是英俊啊,在绘楼,只有他连闯五关,对上了咱们姑娘所有的诗。’ ‘裴公子可是解元,才学斐然,自然不在话下,堪为咱们姑娘的良配。’ ‘咿,你别胡说啊,小心姑娘听见了要罚你。’ ‘姑娘听见了才不会罚呢,分明会奖赏我,咱们姑娘一颗心都掉在那裴公子身上了,我看那公子也不是对咱们姑娘无意,不然刚才为什么帮咱们姑娘解围呢。你瞧他们郎才女貌,多么的相配。裴公子出身侯府,又有功名,生的又俊,咱们姑娘是琅琊傅氏的嫡小姐,祖父可是配享太庙的功臣,这一对谁看了不说相配呢。’ ‘诶呀,你小点声,就算是咱们姑娘喜那裴公子,也不能张扬,咱们姑娘是女儿家,要矜持才是,得叫他们裴家上门来求娶。’ 那几个仆从走了,江秀雪已然气的双眼通红,整个人都要跳起来。 她的手都了起来,恨不得把那几个闲磕牙的奴仆的嘴巴,都起来,只是沈妙贞一直拉着她,死死地拉着她不让她出去。 等人都走干净了,江秀雪觉到手臂上的力道,才松了下来。 “你拦着我作甚,表哥她做出这种事,我要出去问问他,那个女人是谁,在哪里认识的,他怎么能叫人传出这种谣言来。” 江秀雪快气疯了,从前她对表哥没什么男女之间的心思,现在嫁了人,谢七郎也算温柔体贴,她便更加没有什么绮思。 但她是真的喜沈妙贞,因为这个姑娘守规矩,知礼数,最关键的是,知道将心比心。 而沈妙贞生的那么美,便是洛京所谓的第一美人儿也比不上她,如此姝还多才多艺,温柔可人,体贴懂事。 除了身份不够,去哪里寻一个这么好的姑娘。 有沈妙贞陪在身边了,表哥竟然还不知足,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他怎么能这样,有了你还不够,竟然还招惹旁的女人,你也是,格怎的这么包子,就应该跳出去问问他,跟他闹一场!” 江秀雪喋喋不休,气她软弱,明明是沈妙贞先来的,陪在表哥身边的也一直是她,凭什么要给那个女人避让开。 “我去问,我以什么身份去问呢?” 沈妙贞抬起头,竭力抖动的睫下就是强忍着不让眼睛闭上,因为这样,她的眼泪就会簌簌下。 这双温柔灿烂如同繁星一样的双眸,如的潺潺溪般清凛动人的双眸。 此刻却含了泪花。 江秀雪愣住,这一刻她从这个姑娘身上受到的,不是愤怒,只有无尽的难过,无奈和绝望。 然而她却不肯低头,却不想让沈妙贞低头。 “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的房里人,内人,难道不能过问吗?” 沈妙贞惨然一笑,一字一句:“是,我是有着这么多的身份,可是,我唯独,不是他的子。” “表姑娘,我跟你,我们,是不一样的。” 她的笑容是那样悲切,是看透了一切却依然无能为力的辛酸。 江秀雪想要反驳,怎么不一样,表哥那么喜她,宠她,她怎么就不能去问一问,那个姑娘是谁。 “你是谢家七郎明媒正娶的大娘子,你有丰厚的嫁妆,哪怕夫君家一分钱都不给,自己也能过得潇洒。七郎君的通房,妾侍,哪怕在外面逢场作戏的女人,你问一问,都是理所应当,因为你是正室。” “我有什么呢?我家里穷困,得到公子的抬举之前,只是个卖身入侯府的奴婢,我琴棋书画样样通,能读书认字,都是公子悉心教授,我弟弟因为我犯了官司,若不是公子,怕是弟弟这辈子都不能科考,这辈子的前途,就毁了,我弟弟能上洛京书院,都是靠着公子的脸面。” 她越说,声音就越是带了哭腔。 “到现在,我们一家子住的房子,都是公子掏钱买的。” “你瞧我身上的,这些绫罗绸缎,这些金钗玉环,哪一件不是公子所赐。” “表姑娘说,羡慕我肌肤细腻,白皙如玉,可若没有公子,这般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一个区区的农户女,能养成这般富家小姐的样子?” “表姑娘,我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为我撑,更没有资格去问公子,公子他,喜谁,上谁,有多少个女人,都不是我可以去置喙的。” 她跟公子,地位本就是不平等。 沈妙贞不愿用公子给的银子,便是察觉到这种失衡的不平等的地位,想要竭力的挽回一些自尊。 然而,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不管她怎么努力,本都达不到公子的那个高度,莫说跟他并肩而行了,现实的绝望,叫她只能乖乖的做他养在深闺中的金丝雀。 复一的,在主人限定的圈子内,可以表达一些自己的观点,可以有一些自己的主意,而迈出了这个圈子,她问的逾越了,便是不知好歹,便是以下犯上。 江秀雪已经全然没有言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只是这几句,她就体会到了她的难处,江秀雪不是妾侍,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可她知道怎么管理妾侍。 可儿那个小丫鬟,靠着手段先怀上了孩子,她虽然放了她一条命,却也有的是手段去整治她。 但是,可儿,可以去质问她家主君谢七郎,你要娶个什么样的大娘子,她能这样问吗?怕是说出第一句的时候,就会被谢家老夫人打发掉。 然而,在江秀雪心里,沈妙贞到底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表哥移情别恋,娶个正室大娘子回来吗?” 江秀雪已经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了,表哥这样的人自然该有个家世样貌都能跟他匹配的姑娘,可私心里,她又不愿意沈妙贞就这么忍耐,这么受委屈。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