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境苦笑,伸手去握她的手,这一次她乖乖的被拉着,并没有拒绝。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连裴邺都明白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若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何能将漠北大片土地收入囊中,此时彻底解决漠北隐患,边境将永有宁。” “贞娘,纵然你是苦过来的,知道小民多艰,可你却不知道边民生活的有多么凄惨。蛮族劫掠,不但劫掠财物,甚至还会抢女人,而一但蛮族遭了灾,没有粮食,若是劫掠的粮食不够,甚至还会抓人充饥。” “我们大梁的百姓,被这些蛮人当做两脚羊、米,被那些蛮人吃下肚,成了蛮人的口中食。” “贞娘,我不求你能理解我,纵然我这件事我做错了,此刻也不后悔,我后悔的,只有临行前太过仓促,没有把你安排好,明明我是这样的你……” 他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开始咳嗽起来。 沈妙贞急忙凑过去给他拍着后背顺气:“我没有不理解你,我只是……我只是恨你不惜身。” 而且他怎么就知道,若是他真的为国捐躯,她不愿意为他守贞? “对不起,对不起。” 裴境顺势将她搂在怀中,抚摸她的发梢,抚摸她的后背:“在你有孕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我可以摸摸他吗?” 他小心翼翼的问。 目下无尘的六公子,何时如此卑微过,沈妙贞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覆到自己肚子上。 “现在刚六个月,胎动还不是很频繁呢。” 温热的肚皮下,他尚且受不到这个小小孩童的生命力,但他此刻仍旧心柔软充盈,像是糖心的蛋,微微一戳,就出鲜的黄来。 “谢谢你。”他情不自的亲了亲她的侧脸。 “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愿意留下他。” 沈妙贞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我还没答应你和好呢。” “那我可得努力表现,争取让夫人早原谅我。” 裴境面温柔,眼中的都是情谊:“我知道,贞儿是我的,贞儿只是对我擅自做主生气,若我真的娶了别人,贞儿就不吃醋吗?” 沈妙贞被戳中了心事,脸上一红,嘴还是硬着:“我那时候已经有了夫君,自然跟我夫君好好过子,谁会在乎你阿?” 她的确会再夜深人静的时候难过,但难过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可惜你那个夫君配不上你,你真当他是失忆了?” 这个人,真是脸白心黑,总是不忘一把自己的情敌。 “你行了阿,人家现在都不是我夫君了,也有了心的姑娘,何必再谈?” 说到这,沈妙贞倒是想起来:“既然陈夫人那个妹妹有罪,那她的女儿,就是那位菩萨奴王女,最后怎么处置了?” 裴境神淡淡:“她被株连,自然是没了王女的封号,现在大理寺还在审理中,若是她没参与通敌叛国,就能保住命,若是参与了,怕是就不好说。” “那裴邺……” 沈妙贞还想问,裴境脸更加淡,显然是吃醋了,她却不惯着这个醋缸成的男人。 “那裴邺要怎么办,还能官复原职吗?” 裴境非常无奈,可被自家子瞪视,子还没消气原谅他,还是得回答:“他即便是被王女胁迫,但两人过从甚密,甚至还有个孩子,官复原职是不可能了,大理寺还在审这案子,结果出了我再告诉你。” 他想亲沈妙贞的脸,整个人都蹭了过去。 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温齐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往椅子上一瘫:“诶,我说我不是故意的,裴六兄怕是也不信,所以我就是故意的。” “你们两个这么里调油,那些丫鬟脸红红的都不敢进来,只好由我这个少爷代为传话,那个陈太青的夫人,求见我姐姐。” ? 193、193 裴境却毫不在意, 依然靠在她身上,赖唧唧的,搂着她不松手, 面对弟也不害羞,反而理所当然, 丝毫不脸红。 温齐脸嫌弃:“我算对你真是有了新的认识了。” “刚见面的时候, 你那种目下无尘, 清冷高傲的样子, 都是假装的吗?” 裴境挑眉,反而把沈妙贞搂的更紧:“我可从来没装过,我一直都是这样, 那些都是你们对我的错觉, 而且我对你一直也很热情。” “热情?” 温齐哈了一声:“当初我想跟你结,你脸上温和, 实际上心里嫌弃坏了吧,生怕我把姐姐抢走。” “好了, 你们别打嘴仗了,你也是,正经一些,安儿, 请陈夫人进来吧。” 沈妙贞去推他,裴境与温齐都不方便在场, 沈妙贞在外间见的她。 不过几个月没见, 陈夫人便从那个被陈太青放在掌心里娇宠,哪怕四十多岁也看不出年纪的俏丽女人, 变的憔悴沧桑。 沈妙贞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您这是怎么了, 怎得如此憔悴?” 陈夫人鼻子一酸, 落下泪来。 “妙儿,义母是真的没办法,才想来求求你,你一定要帮帮义母阿。” 沈妙贞有孕,她一也没来看过,因为亲妹妹下狱,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亲妹妹的两个孩子,六王子和菩萨奴,现在都被关着,到现在大理寺也没下判决,她这些子一直在为妹妹和两个孩子奔走。 然而陈太青病重,他也不愿为通敌叛国之人求人托关系。 陈夫人这些子,跟自家夫君吵闹了好几次,想要自己出来求求人,那些素与她好的夫人们,却都说忙,连见都不见。 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 好在,她的义女,还愿意见她,当初不过随手的善心,竟没想到,那个卑微的小丫鬟,居然还有这么一番际遇。 沈妙贞无声叹息:“您说的是罪人恒王的小夫人,您亲妹妹的事吧。” “是,是!” 陈夫人像是忽然抓住了希望似的,眼睛一亮:“妙儿,你夫君可是兵部尚书,这一回的大功臣,还是天子近臣,能不能请贤婿求求情,至少留我妹妹一命。” 沈妙贞不胜唏嘘:“您来找我,想要求情,义父太青先生可知道?” 陈夫人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既然连太青先生都不赞同你这么做,义母您还是安心回去,等大理寺宣判吧。” 陈夫人泣不成声:“可,那是我亲妹妹阿,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们家就剩下我跟我妹妹,我若是再不伸手,她们一家子怎么办?” “但她犯的错,是通敌叛国。” 沈妙贞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漠南近百年的归顺,边境的和平,因为她与漠北暗通款曲,将蛮人引到北宁府,甚至将北宁顺宁两府的布防图都给了漠北王廷,这种罪本该凌迟处死。” “可是……可是我们家是景朔之变被牵连的,我们家原本是清纯臣,是大梁欠了我们家的。” “正因为是这样,陛下明白景朔之变寒了臣子们的心,对你妹妹才格外开恩,没有凌迟处死,只是秋后问斩。” 陈夫人接受不了:“不行,这不行,我不能接受,妙儿,义母求求你,帮帮义母吧,看在义母对你真心实意的份上。” “真心实意?” 沈妙贞咀嚼着这四个字:“您对我或许曾有过真心实意,但这点真情到底抵不过跟您有血缘的外甥女。” “当初您明明知道,王女救了裴邺,裴邺没有死,可您却对我隐瞒了这个消息。” 陈夫人的脸立刻变得无措起来,沈妙贞的双眼直勾勾而盯着她,叫她无地自容。 “人总有私心,我也……我也……” “是,人总有私心,我这个义女,到底比不上您的亲外甥女,只因为她瞧上了裴邺,哪怕她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您也选择站在她的一边。” 沈妙贞目光没有转移开,一直看着她:“您明知道我的是,知道那些子我有多么的难,而裴邺是我的夫君。” 陈夫人无言以对,嗫嚅着:“可是,可是,你现在也有了六公子这样的人做夫君了阿。” “六公子是尚书,这回还立功了,陛下一定另有封赏,不比,不比裴邺优秀多了。” 她居然越说越理直气壮了起来。 沈妙贞摇摇头,不想跟她辩论:“您有您的立场,您舍不得您的亲妹妹,可我也有我的立场,仅仅是作为一个大梁子民,我便不能帮您,若我帮了您,那些被蛮人害的家破人亡离失所的百姓,要如何原谅我呢?” 陈夫人急切的想说些什么,直接被沈妙贞打断:“您回去吧,以后你我之间也实在不必有什么联系。” 陈夫人哭哭啼啼的走了,沈妙贞的态度很坚决,谁来都是劝不动的。 徐明华知道,她这个义母居然还跑上门来,求她家妙儿通过裴境的门路,给罪人求情,气的够呛。 这分明是完全没把她家妙儿放在心里,要为难她家妙儿。 那可是通敌叛国,凌迟的大罪,谁去求情都会被千夫所指,好在她的妙儿还是有些原则的,没有被陈夫人的眼泪所打动。 “我再无知,也知道是非曲直,她不可怜那些被蛮人当做口中食的百姓,只可怜自己的亲妹妹,人的自私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我不是那样的人。” 徐明华觉得很意,她的宁哥就是宁折不弯的子,只有这样知国家大义有原则,才是她和宁哥的孩子。 而除了徐小莲的启蒙,在沈妙贞人生中,教育她让她成为这样正直的人,起了最大作用的就是裴境。 除了对这个女婿自作主张不意,她并没有别的不意的地方,只可惜,她妙儿还没消气,裴女婿任重而道远。 “我还以为你会受不住她的哀求,答应这件事。” 裴境不肯回裴府,在公府赖着不肯走,理由是他伤没好下不了地,温国公也不赶他,就让他住着,跟款待贵客一样。 只是晚上跟沈妙贞睡在一起始终不能得逞,他虽然靠受伤的理由留了下来,但也因此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沈妙贞以他受伤为由,单独给他收拾了个院子,本不留宿。 让裴境不由得长吁短叹。 沈妙贞正在扒拉香灰,要打个香篆,瞥了他一眼:“我有那么没有原则吗?” 裴境笑了:“你这个人,报恩的心理很重,别人对你稍微好一些,你就恨不得把自己都奉献给别人,陈夫人在你落魄的时候帮了你,你怎么可能不动容。” 沈妙贞点燃了香:“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就算心软,也没那么不分是非,看在你做的是利国利民的事,这回又差点丢了命的份上,我才让你住下来,并不是我原谅了你,你若不改自己的病,我跟你可过不到一起去。” 裴境笑了笑:“我会改的,你看我以后怎么做就是。” 他忽然皱眉:“你有孕了,别在嗅这些香,对你跟孩子不好。” “这是安胎香,里面有艾草。” “那也是。”裴境很不意,非要叫安儿把冒着烟的香炉拿出去:“你若是觉得难受,让他们端些时令的新鲜水果,水果也有香气,这香,里面不知道都加了什么东西,怀孕的时候少用。” 沈妙贞没跟他杠,他说的是对的时候,何必要让他不开心而争个高下。 此时外头早就风言风语传遍了,裴境在公府门口那一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