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给的。”司铖似乎是料到她有此一问,镇定地应答。 “家在哪儿?” “首都。”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司铖皱了下眼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苏雪桐又问了其他问题,“家里还有什么人?” “姑姑、姑父。” “结婚不需要通知他们吗?” “我今天进城给他们拍去了电报。” “然后呢?” “没然后了!”司铖抬了头,去看她的眼睛:“你不相信我?” 苏雪桐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只是她的来历,村子里的人多半知道。 就是邻村遭了大难的孩子,父母和房子都被一场大水冲走了。 但司铖的来历,却无人知晓。 只知道他是村长从乡里捡回来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恐怕整个村子里的人,也就数苏雪桐知道的最多了。 司铖犹豫了片刻,用他那双细细长长眼眸深邃的丹凤眼看定了她,“那咱们……还结婚吗?” “结!”苏雪桐咬了咬牙。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选择的本身是不分对错的,一旦选定离手,她就努力让自己的选择变成对的就行了。 司铖的家庭情况撇在一边不说,她觉得他的人品可靠。 晚了一些,苏雪桐试了试那件红的呢子褂子,穿在她的身上犹如量身订做一样。 刘山顶着一张红一块青一块的脸,不由就看直了眼睛:“姐,真好看,就连村长家嫁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看的衣裳。” 村长家的大女儿前年冬天出嫁,穿了件红暗花的大棉袄,显得人就跟个球似的,可难看死了。 哪儿像他姐啊,这件红呢子褂子一穿,就跟城里的大姑娘似的。 刘山想到此,忽然来了问题,他一本正经地问:“姐,咱家是不是要摆酒席啊?” “不摆!” “那不摆不像结婚的样啊!” 苏雪桐早就想好了,道:“过几天,选个好子,我做一桌子酒菜,请村长过来吃一回。后天乡里还有大集,你和司铖去买两兜子水果糖,在村里散一散。” 刘山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成,他瞥眼看了看司铖,又说:“那村长来那天,你得和我姐夫拜拜天地,这样才像结婚。” “也成。” “那拜天地之前,姐夫还是跟我睡一张炕。” 苏雪桐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你懂什么啊!” 刘山虽说是少年心,可该懂的也懂了一些。比如这男人和女人非得睡在一张炕上,那小孩才能出来。 等到明年这时间,他家就有孩子炕爬了。 想想那热闹,也好的。 刘山喜热闹,这个家已经许久没有热闹过了。 天气严寒,吃了晚饭后,各人就洗洗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刘山才将起,家门口就围了小伙伴。 “刘山,我们来看你家的自行车!” “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 刘山嘴上是这么说,却乐于显摆,和苏雪桐说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就往晒谷场去了。 他昨儿摔了三回,算是基本掌握了自行车的骑法。 刘山显摆了一上午,村子里几乎人人都知道苏雪桐要和哑巴结婚了。 那辆自行车可就是哑巴给的聘礼。 村长媳妇的心落到了肚子里,故意当着刘保国的面跟村长说:“还别说,都当哑巴是个破落户,没曾想,人家居然买的起自行车!” 刘保国一听这消息,脑袋都要炸开了。 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恨不能立刻就跑到苏雪桐的面前,听她亲口告诉自己,不然谁说什么他都不信。 可他娘看他看的紧,连上个厕所都得偷偷地将他的房门落上锁。 刘保国好不容易趁着他娘下地的时间,再一次贿赂了刘小妞。 小妞嚼着香甜的糖块儿道:“哥,其实我也觉得雪桐姐不错,不是咱娘说的狐狸。” 刘保国一夜间沧桑了许多,他吃不下,睡不好,竟似一夜老了好几岁。 听见妹妹的话,他也没有回应,只闷着头,一个劲地朝前走。 还没到刘山家门口,兄妹俩就被赵翠儿给堵住了。 赵翠儿的手里捧着一大捧花生,一股脑儿给了刘小妞,“小妞,你去那边吃花生,姐和你哥说几句话。” 刘小妞一下子想起了那天的大白股,连一阵冷风吹来,她都觉得是狐媚子在散发妖力。 她捧了花生,脚底抹油,迅速躲到了一旁的墙下。 她娘还说了,那狐媚子可不止勾引男人,还吃小孩呢! 就张开她那张血盆大口。 赵翠儿前几赶集,用攒了一年的私房,买了支城里女人才会抹的红口油。 还别说,一抹上,又红又润,跟城里电影院门口贴的海报上的漂亮女人一般模样。 赵翠儿有一个二姨嫁到了城里,就住在电影院的对面。 她每年会去一趟,可一次电影都没有看过。 听说现在城里的小青年谈恋,都会去看场电影。 还听说电影院里黑咕隆咚的,想干啥都可以。 赵翠儿的心神恍惚了片刻,忽地听见刘保国不耐烦的声音:“有话快说。” 赵翠儿舔了下嘴,道:“保国哥,你别去找桐姐了,人家现在都和哑巴成亲了!” “胡说八道,没有父母的媒妁之言,也没有法律的允许,甚至连个观礼人都没有,那本不叫结婚!” 刘保国瓮声瓮气。 “我听刘山说,人家正在筹备。等过几天,筹备好了就会请你爹做见证人。”这可是赵翠儿花一把瓜子才打听来的独家消息,她在寒风里等了好久,才堵到了他,为的就是让他死心。 这几的天气一直不好,灰蒙蒙的,老人都说这是该下雪的天气。 可如今,刘保国的脸比天还要灰,一双原本清亮的眼睛,也似蒙了尘,灰蒙蒙地透着绝望。 赵翠儿深怕他想不开,安道:“也不知道桐姐是怎么想的,那哑巴没没底,谁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来的,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哪有保国哥你好啊,爹是村长,自己又是大学生……” 她话才说到这里,刘保国转身就走,瞧那方向竟是往村口去了。 刘小妞飞快地跟了上去,剩余的花生她都装进了口袋里,她恐怕那狐媚子还想着要回去。 才跟了几步,刘保国就道:“你回!” “那你要去哪儿?” “我得进城一趟。” 赵翠儿的话提醒了他,怪不得他总是看那哑巴面,他想起了上学时在校园的外头看到的一则通缉令。 现在他越琢磨越觉得那通缉令上的人和哑巴的体貌特征相似。 刘保国准备去城里的派出所一趟。 赵翠儿远远地听见这话,吆喝道:“保国哥,你进城干什么?” 刘保国一语不发,快走了几步,忽然拔腿就跑,就好似后面有狗追他似的。 —— 刘山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苏雪桐清点着司铖买回来的东西,宣布:“明天咱们就可以请村长来家吃饭了!” 刚好,她大棚里的油菜长势旺,明儿请客,还能见回青菜,简直就是盛宴啊! 刘山咧着嘴笑了起来,还拿胳膊肘碰了碰司铖,小声道:“姐夫,你高兴吗?” 司铖抬了下眼皮,不置可否。 刘山见过好几次嫁娶,但凡是新郎都高兴的跟个傻子似的。 他觉着司铖的高兴太克制了,又碰了碰他说:“你尽管笑吧,我不说你傻!” 司铖曲起了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壳。 刘山哎呦了一声,“姐,你看姐夫总欺负我!” 苏雪桐:“活该!” “你们这样可不行啊,还没有结婚呢,就绑在一起欺负小舅子了!”刘山离了板凳,趔趄了老远,打趣道。 司铖伸手想要抓住他。 刘山滑的如同小泥鳅,三两步窜到了院子里头,哈哈大笑。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