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更郁闷了,怎么就穿在了十八世纪末了!倒回去二百年试试? 说话间,庭芳的肚子鼓起了一团,徐景昌赶紧用手戳一下,果然里头有回应,又踢一脚。 庭芳:“……”徐帅哥你的幼稚病还能不能好了!? 跟未出世的小宝宝玩了一会子,小宝宝不配合了,徐景昌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爪子。又对庭芳道:“既如此,我明儿去撺掇陛下多带些人去。叫那起子腐儒好好睁眼看看,什么叫做实力差距。恰好如今有洋船往来天津港,我且安排一下,必要众人眼见为实才罢休。就如江西的军需,我们是比旁的地方都强。可那不是咱们的技术,跑得过旁的省份算不得什么,始终是跟在别人后头跑。那样的机器,都是代代改良,咱们自家吃不透,早晚被人坑死。” 庭芳道:“只要我们能醒过神,洋人不过是散碎的资本家,而我们是举国之力,又有何惧。”怕的是即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未必肯控出脑子里的水,更未必愿意吐出吃到嘴里的肥,哪怕只需吐一星半点!清末的时候,那些人的朝臣不知道大清药丸吗?慈禧做为末世之君,站在人的立场上,已算得上很不错的了。可那帮臣却是上窜下跳,怨恨慈禧重用汉臣。国破必家亡,但他们被钱财贪了眼,固执的选择相信了那万分之一的小概率。 人若一生求安逸,多半到死不安生。庭芳最不赌的就是那个万一。她宁可治疾于腠理,哪怕被人笑白忙活,总归最终受益人里有她。 摸摸肚子,庭芳又笑道:“罢了,我还年轻。要富国强兵,那是打持久战,三十年起步价,咱们现在才开始,不着急!” 徐景昌亲了下肚子,又亲了下庭芳的嘴。换得庭芳厉声尖叫:“徐美人我警告你!别招我!” 徐景昌乐不可支:“叶美人,你淡定点儿!你怎么比我还容易动啊!” “美当前啊!”庭芳伸手挑起徐景昌的下巴,“啧啧,真是越看越好看!” 徐景昌无可奈何的任调戏,其实他也想的,这不是没法子么。肝疼的道:“为什么人不能控制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啊!” 庭芳泪面,求别提,她真心想念避孕套!想着她还不到二十岁,育龄往后数至少二十年。分分钟不想活了有木有! 徐景昌强行定了定心神,转移话题道:“陛下去瞧洋船之事,不可与旁人讲。我们三个知道便好了。你如今不涉朝政,大伙儿自然不针对你。但将来你必然会越卷越深,直到成为风口浪尖。把柄越少越好。” 庭芳道:“我现怀着孩子,实没空搭理那些。不独朝政。我如今的教学方式,以上学的皇子皆为庶出糊了过去。过二年,五皇子要上学,又当如何?我倒是想单撇开他不教,只怕陛下不乐意。” 徐景昌道:“陛下未必不乐意。他可真烦严皇后,瞅着也有些烦严阁老。不然不至于单撇着他,连个虚职的体面都不给。” 庭芳点头:“嗯,我明儿去给他求个情。” 徐景昌惊了:“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庭芳冷笑:“就他严鸿信学过捧杀不成!没完没了了还!严文就是他亲闺女,看着他我就知道高分低能四个字到底怎么写的!居然以为手里有个嫡出皇子就觉得自己有底牌!呵呵,皇家的嫡庶就是浮云。也是学富五车的主儿了,这点都看不明白,我也是服!” 徐景昌道:“不是皇子嫡出,而是其余的皇子生母没个声息。按理来说,后妃的父母,也该有封爵的,不过低些。只朝廷无钱,陛下能省则省了。说到底,没把几位娘娘放在眼里。朝臣看过去,几个皇子便不值钱了。五皇子好不好,外祖是阁臣。” 庭芳摆摆手:“罢了,夺储之事最麻烦,我都是太傅了,还是做纯臣吧。” 徐景昌笑道:“到时候只怕由不得我们。” 庭芳撇嘴:“等着,回头我跟陛下说,实在绷不住了,就搞秘密立储制!谁怕谁啊!”当她多几百年的经验是浮云吗!想把她拽进夺储中,玩不死你丫的!哼哼! 御辇浩浩的在官道上走着。天子出行,黄土铺地,相当于重新修了几百里公路。昭宁帝说一切从简,被官匪民犁过无数遭的京畿当下就耍了氓,果真只是随便糊。幸而御辇乃三十二抬大轿,只要不是坑的过分的路,都轻易不会摇晃。昭宁帝也不甚在意,京畿哪怕能榨出油水,也最好别去榨。 京畿,即直隶。由中央统管,下辖76个州。头一个接驾的知州被昭宁帝以不累子民狠狠表扬了一番,后面跟着的统统都不修桥铺路了。然而昭宁帝出行,所带随从上万,地方愿陪着皇帝乐呵,可就未必真的能听皇帝的话。即便皇帝真的是个节俭的好皇帝,怠慢了这一窝天子近臣,他们还想混么?也就是直隶实在穷,做不到铺张浪费,才罢了。 昭宁帝却不知内里道道,看着沿途风景十分得意。此番出行他只带了大公主。做了帝王,就得时时在意处处小心,几个皇子中他原最宠大皇子,登基后也不敢了。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省的将来闹出兄弟阋墙的丑事。但宠公主却是无碍的。 李初晖乃昭宁帝亲手抚养长大,幼时休说喂饭,当真是连布都换过。登基后,再无往清闲,又更多了廷规矩约束,父女两个好久都不得好生说话。此刻在宽敞平稳的御辇中,李初晖幸福的趴在父亲的腿上,乐的聊着近来上课的种种。 能让孩子乐的,必然是庭芳的课。昭宁帝笑道:“我年轻的时候,那会子还没成亲,见天儿去太傅家里拆玩具。拆一回她的弟妹就嚎一回,哈哈哈,笑死我了。” 在御辇外骑马的徐景昌与起居注齐齐:“……” 李初晖笑弯了眼:“后来呢?” “后来她去大□□城墙,就少有做玩具了。”昭宁帝低声音道,“原先她家里的,远不如里的好,我都想去玩呢!” 李初晖大笑,冲昭宁帝羞羞脸:“父皇你孩子气!” 昭宁帝苦的说:“要是还做福王,倒可同你们一起疯一把,现在真不敢,怕被御史骂死。” 李初晖笑问:“你不怕太傅骂你?” 昭宁帝嗳了一声:“太傅又不似御史那般古板,我真要去了,保管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多大事儿啊!” 李初晖被亲爹逗的咯咯笑。笑过又觉得无聊,对昭宁帝道:“父皇,我想骑马!” 昭宁帝道:“现在外头,不是里,路上坑坑洼洼的,仔细跌下来。那样高的马,掉下去立刻就摔断脖子,神仙都救不得。” 李初晖嘟着嘴道:“可是坐在里头好闷!”说毕又开始磨昭宁帝,以前在福王府住着,可在马场撒。搬进里,母后说她大了,不能再那样疯,竟是好久都不曾骑过马。此刻到了外头,哪里憋的住。这可是昭宁帝的亲闺女,熊起来真是一样一样的! 昭宁帝被很磨不过,又不放心她在外头跑,掀开帘子道:“徐景昌,你带初晖跑一段儿。” 徐景昌干净利落的拒绝:“陛下,臣为外男,不敢冒犯。”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你越长越学究!” 李初晖探出头去,甜甜笑道:“徐叔叔,你不算外人!” 徐景昌从小就被庭芳卖萌,表示李初晖卖萌技术差狐狸一大截,坚决不为所动。眼看着李初晖要哭了,昭宁帝忙哄道:“回就给你寻个女师父!” 李初晖瘪着嘴道:“骗人!哪来的女师父,先前陪我骑马的丫头都是花拳绣腿。” 徐景昌道:“大公主若喜,臣从南昌调几个过来,只会骑的女子,多长的五大三,大公主别嫌弃她们的长相便好。” 李初晖登时喜笑颜开:“真哒!” 徐景昌笑出声来:“此事臣说话不如太傅有用,待回后,公主可垂询太傅。” 李初晖好奇的问:“太傅会骑,是也不是?” 徐景昌道:“是。” “可以教我吗?” 徐景昌道:“待太傅生了孩子再说吧,此刻是教不得的。” 昭宁帝吐槽:“你把她看成个玻璃人儿,她凶悍着呢!” 徐景昌笑笑不说话。 此时驴马都是通工具,徐景昌骑在马上,看着袁首辅驾着个大青驴赶了过来,知道有事,策马让开了几步,把空挡留了出来。横竖军团团围绕,他稍微错开一步并不打紧。 不多时,便到了行。上皇年轻时国力强盛,也常巡幸京畿,故有好几处离。正因为有之前的底子,昭宁帝的决定才没遭到太大的反对。要知道出门在外,衣食住行全都是钱。皇帝再说省俭,行按规制盖起来,足以耗干一个州整一年的税赋,现在的京畿绝对负担不起。 行里接驾的官员跪了一地,昭宁帝使人把李初晖带下去,就开始接见地方官。出门在外,徐景昌生怕出意外,一身轻甲一把名刀,侍立在旁。做皇帝的鲜有不怕死的,彪悍的徐景昌一直陪在身边,确实安心不少。毕竟军坑过他哥,真似徐景昌一般带着刀靠他这么近,想想都恐怖。 接见完了官员,昭宁帝走到陌生的寝,没来由的一慌。再看徐景昌跟了进来,不由松了口气,又问:“他们没给你安排住所?” 二人青梅竹马,徐景昌哪里不知道昭宁帝从来怂的不忍直视,到了外头一个人敢睡才怪!虽是出门巡幸,通政司的折子却是源源不断的从京中送出。明的御辇再平稳,那也是给他看折子使的,不是补眠的。便道:“臣替陛下守夜。” 昭宁帝道:“你晚间不睡,明仔细从马上掉下来!” 徐景昌笑:“怎么可能不睡,白里还要做侍卫呢。一点不睡可没法子集中神。” 昭宁帝瞥见了对面的塌,撇嘴道:“那是丫头睡的,你身量高,只怕睡不下。要不你还与小时候一般,咱们一起睡!” 徐景昌想了想京畿的一地,快答应了。睡在旁边,再不济也能替他挡个刀什么的。 起居注一脸便秘的表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这是要记呢?还是要记呢?还是要记呢?起居注当下就想罢工,跟着这么个主儿,子没法过了! 洗漱毕,起居注麻溜的滚了。徐景昌利落的把昭宁帝撵上。皇帝的寝一般灯火彻夜不熄,隔绝光线用的是拔步的幔帐。放下帐子,昭宁帝又兴奋起来:“咱们俩好久没一处睡了!我想想,自从我分府你就不肯同我睡了,一晃过了十年了就。” 徐景昌深一口气,说好的昭宁帝是兄长呢?他怎么觉得自己比昭宁帝大的都快差辈儿了……他这是带着陈恭睡了吧? 昭宁帝一脚踢在徐景昌的小腿上:“喂!你别装死啊!你这般倒下就睡,难道叶小四她不闹你吗?” 徐景昌:“……”求不要拿你自己比庭芳,庭芳是他老婆啊喂!起居注虽然已退出卧室,但不要当太监女是聋的好吗! 昭宁帝低低的道:“你现在都不同我亲了。” 徐景昌终于忍不住说了句:“陛下,君臣有别。” 昭宁帝声音又蔫了八分,他不愿被太监女听到,轻不可闻的道:“我从来没把你当过臣子。我们一处长大,我与你,比哥哥们都亲近。你不要说那君臣有别的话,我还是福王的时候,你就跟我生分了。” 徐景昌无奈的道:“陛下……” 昭宁帝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子不好我知道,可你扪心自问,我什么时候对不起过你?” 徐景昌沉默。 良久,昭宁帝喃喃道:“徐景昌,除了初晖,我只有你了……” 这话没法接。 昭宁帝继续道:“可是对于你而言,我已不是你的亲人,对么?” 又是长长久久的沉默。昭宁帝苦笑:“你就不能相信我么?” 徐景昌疑惑的道:“陛下为何从不信庭芳?” 昭宁帝道:“她不信我。” 徐景昌无话可说,做为臣子,脑子清楚的话,绝无可能信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皇帝,别说庭芳,他都没有全然信任。臣子里,昭宁帝无疑对他是最好的。可是,也仅限于臣子。做了帝王,就应该习惯孤独,否则对谁都不好。 昭宁帝抱怨道:“当皇帝一点意思都没有。” 昭宁帝又道:“她那样背叛过你,你一点恨意都没有吗?” 徐景昌轻笑:“我一个大男人,与她死磕做什么?再恼火,看她那样一个拽的二五八万的主儿一直做小伏低,也不好意思计较了吧。” 昭宁帝咬牙切齿的道:“我就吓唬她一回,你就跟我斤斤计较!” 徐景昌对着歪的昭宁帝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陛下……您比我们两个都大……”快三十岁的人了,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好么。 昭宁帝冷哼:“也就是你了,叶小四落谁手里敢这么对夫主,至少打断腿。” 徐景昌道:“得先想想会不会被她打断腿。” 昭宁帝噎的半死,他一个犹豫,差点真让那女人卸了帝国的腿。昭宁帝深呼,问出了内心最深的疑窦:“那么恐怖的女人你不怕,你到底怕我什么?” 徐景昌再次沉默,他能觉到,庭芳是真的喜他。如果他在上一次的博弈中死掉,庭芳大概这辈子都很难熬。但昭宁帝不会,他会很难过,但他的痛不会有庭芳那么深。是人难免有私心,他当然更信任他的人。 昭宁帝翻身而起,依旧低声音道:“你不说,这个问题我你们一辈子!” 徐景昌只得跟着坐起,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道:“陛下,您可对臣夫生杀予夺,而我们不能……” 账外的烛花爆了一下,昭宁帝彻底闭嘴了。 第417章 汪汪汪 都做到皇帝了,再说不懂什么是皇权,那是骗鬼。昭宁帝想知道的,并不是徐景昌嘴里的正确答案,而是希望徐景昌不懂。本能的惧怕皇权,尚可续上幼年情谊;看的如此分明,就是再不能回到从前,自欺欺人都不行。 昭宁帝有些后悔,窗户纸摆在那里,多少能装些兄弟情深,一旦揭开,剩下的唯有血淋淋的残酷现实。天家,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戏码代代上演,以为有个够不上边的弟弟,会有所不同。其实没有什么不同,自己对徐景昌就没有一丝防备么?只不过比起其它人,徐景昌更为可信罢了。 安歇后的灯光,本就比睡前少一半,两层幔帐阻隔,更只能隐约看到彼此轮廓。昭宁帝一动不动,徐景昌看不清他的表情。 稍顿了一会,徐景昌掀开幔帐,下,跪下:“臣受恩至深不敢不尽,出位妄言,罪当万死。” 昭宁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徐景昌居然跟他用臣子套话!恼的一个枕头砸过去:“你撇清的倒干净!”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