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看着面前那狭窄的石阶,悄悄回头对谢行说: “不用怕,老谢。反正我们这里侯老板最重,有他在前面当小白鼠,我们应该、应该安全的……” 他这话不知道是用来安谢行还是安他自己的。 “行了,注意脚下。走慢一点不会有事的。” 谢行虽然没得恐高症,但是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心里也止不住有点闷得慌。那种不踏实的觉就像是心脏被掏空了一块。 和恐怖谷效应的原理类似,人站在高处时会生理地产生害怕的情绪。恐惧轻重不一,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这种本能产生的恐惧可以促使人们远离坠落的危险。 不过他们现在有任务在身,非但不能远离,还必须负重前行。这份恐惧也就由警示变成了负担。 谢行刚安了老梁两句,忽然觉间一紧,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低头一看,原来陆焚正贴在他背后,双手悄无声息地环过了谢行的,把一绳子套在了他身上。 谢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看着陆焚动作迅速,修长的十指干脆利落地舞动着,在他间打了个漂亮的死结。 紧接着,陆焚又把另一端在了他自己上,也牢牢打了个结。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就被死死地绑在了一起,成了一绳上的蚂蚱。 谢行忽然被他绑住了,莫名地看着陆焚,叫了他一声:“陆焚?” “……哥哥放松一点,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掉下去。”陆焚言简意赅地说着,拔出那柄军刀将多余的部分切断了。 那条绳子长度足够,挂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并不会影响活动。 谢行低头检查了一下被他在自己间的绳子,绳结看上去相当的牢固。 虽然陆焚没有明说,谢行也知道他用意了。他们两个人像这样紧紧拴在一起,如果其中一个不小心滑倒,另一个可以拉住他,不至于直接从悬崖上坠落。 “你就不怕我们两个人会一起掉下去,适得其反吗?”谢行尽可能放松地笑笑。 “不会。”陆焚冲他眨眨眼,也不知道那信心从何而来,是对他的还是对自己的。 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知怎么的,谢行莫名有点轻松。他们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四体不勤的人,只要不同时滑倒,拉住对方的力气还是有的。 “……谢谢。”无论怎么说,谢行知道陆焚的身手比自己强,愿意和他绑一块儿基本属于主动扶贫了。谢行他的好意。 前面的老梁已经哆哆嗦嗦走上了石阶,谢行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他间拴着的那绳子连着陆焚,就好像攀岩时系的安全绳一样,同时在他生理和心里上两方面提供了一层安全保障。 沿途石阶陡峭,呈45度倾角向下,那些台阶相互之间的高度落差足有半米,一级的跨度能抵得上普通台阶的三级。 走在上面与说是在走台阶,不如说更像是走梅花桩,每一步的下脚都得小心翼翼,以免不慎坠入万丈深渊。 纵使看不清这天阶究竟有多长,谢行知道这山谷的深度绝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摔成泥。 影视剧里经常有坠入深渊恰好掉进水中活下来的桥段,但是现实中是本不可能的。 先不说水够不够深,里面有没有礁石,光是从数百米高空坠落,人体拍在水面上承受的瞬时力和拍在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要是掉下去,很快就可以去阎罗殿门口排队了。 一行人在万丈悬崖之上攀爬,就像古丝绸之路纪录片里那些在峭壁之间穿行的人一样。甚至他们所处的位置还要高,脚下的石阶还要陡。 这天阶建造的年代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想必曾经这附近也有过繁华热闹的村落,后来渐渐没落了,变成了荒无人烟的沙地,台阶也没人定期保修了。 偶尔有些石阶微微松动了,踩上去摇摇坠,并不是很牢固。 谢行用手扶着内侧的岩壁,遇到险峻的地方,就把刀到侧边的岩壁里,以此维持平衡。 他目不斜视,只盯着眼前的路,尽量不去看脚下的云层。 众人小心翼翼地前行。渐渐的,峡谷里的大雾重新升腾了起来,四周都变成了白蒙蒙的一片,能见度显著降低,两个台阶以外的东西就看不见了。 石阶狭窄,所有人都只能紧贴着岩壁行走,恨不得像壁虎一样黏在上面。有时候崖壁的岩石凹凸不平,石阶的位置也跟着忽左忽右,走起来异常艰辛。 前面的老梁每次遇到松动的石阶,就咽着口水念叨什么阿弥陀佛,然后哭爹喊娘地狠心跨过去。 如他所说,侯老板最重,走在石阶上也就最害怕,空旷的峡谷里回声嘹亮,滚地叫了一声,整个峡谷方圆百里都回起来。 “还好不是在爬雪山,要不然按他这个叫法立马就雪崩了,把咱们都埋底下。”老梁抱怨说。 谢行笑笑,攀着崖壁抬头看了一眼红云遍布的天空。峡谷里缭绕的云雾被夕染红了。 他们足足走了有三个小时,这天阶竟然还没走到头。 此时大家已经进入了云层最厚重的地方,四周能见度极低,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 谢行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走在前面的老梁了。浓浓白雾里只有一个黑糊糊的轮廓,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谢行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能见度,有人掉下去可能都发现不了。 前后左右都看不见人影,谢行孤独地在石阶上走着走着,恍惚间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但是拴在他上的绳子另一端传来的动静又让他放下了心来。陆焚就在他后面,虽然看不见。 前面的老梁也有点慌张,嘴里碎碎念地叫骂着,给自己壮胆。 一行人就这样滚地前进直到夜幕将至,走了大半天竟然安然无事。 等天暗了大半,最前面的李铁峰就停了下来: “山谷里雾大,天黑以后就看不清路了,点火把也不管用,看来我们今晚只能在台阶上过夜了。” 所有人就在原地停了下来,各自挑了个结实的石阶坐下。 石阶的长度只有一米左右,比学生宿舍1.2米的单人还要窄一点,坐在上面必须把小腿垂下去。 保险起见,大家用布料成绳子,把自己拴在各自的石板上,原地休息等待天亮。 夜晚山谷里的风大,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冷得要命。但悬崖上无法生篝火取暖,他们今晚只能硬扛着。 像这样挂在半空中,本没人敢睡,只好闭着眼睛养神,或者相互聊天解困。 背后的崖壁凹凸不平,冰冷坚硬,靠在上面相当不舒服。谢行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行囊垫在背后。 “晚上风大,用这个挡一下。”陆焚坐在他隔壁的石阶上,晃着两条长腿,从袋子里拿出遮风布。 谢行接过,把遮风布裹在身上,两端紧紧地系在绳子上。瑟瑟寒风被隔绝在外,果然暖和了不少。 再抬头,陆焚已经闭上了眼睛。谢行看着昏暗模糊的轮廓,没打扰他,把拴在他们间的绳子抓紧了。 当云雾中的最后一抹霞光消失以后,整个峡谷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老谢……”右手边的黑暗中传来老梁的喃喃声,“你说伊甸园里真的有魔鬼吗。” 谢行说:“可能有吧。传说中魔鬼撒旦变成了蛇,骗夏娃吃下了伊甸园里的善恶果,所以上帝惩罚他只能用肚子贴地走路。” 老梁点点头,不说话了。 “怎么,你怕魔鬼吗。”谢行问。 “不啊,我又不信基督教。魔鬼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是更怕本土的鬼——像什么红衣幽灵、恐怖老……” 老梁光是说着就觉后背发凉,赶紧缩了缩肩膀。 谢行抬头看着面前漆黑的云层,无奈笑笑。“也是。” — 众人就这样在悬崖上捱过了一夜。 当清晨的光穿透层层云雾时,大家各自解开了绳索,起身继续前进。 在石阶上坐了一夜,谢行觉四肢发僵,血像凝结住了一样。 众人就这样又蹒跚走了两三个小时,到了中午时分,前面不知是谁欣喜地喊了一声“到了!” 谢行循声看去,此刻他们已经穿过了那些云层,眼前的景象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在他们脚下是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一望无际。那些遮天蔽的高大树木不知道究竟长在这里几千年了,如临仙境,蔚为壮观。 果真是上帝的花园。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浓郁翠,纷纷忍不住高声喟叹起来。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丽的原始森林! 第32章 抉择 密林深处里传来鸟叫声, 枝叶被风吹拂着翻滚起浪。 就在众人看得发怔的时候,不知是谁欣喜地喊了一声:“你们看!有水!” 谢行抬头向往远处望去。在层层绿树幽秘掩映之间,一条波光粼粼的碧蓝河正缓缓淌过这片古老的土地。 “哎哎, 总算是到了!”老梁兴奋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众人下了石阶,踏上地面, 身后的路已经被层云隐没了大半, 回头看时石阶之上云雾袅袅。 谢行松了口气,去解间的那些绳结, 可是绳结打得很紧, 他微微吃力地咬着牙扯了几下, 竟然解不开。 林间的风从背后穿拂而过,掀动着他的衣摆,原本隐没在衬衣之下的线被绳子勒出了一点隐约的轮廓。不是那种单薄的瘦削, 是恰到好处的匀称。 这时候,陆焚不知道使什么坏,拽着那绳子, 钓鱼收线似的把谢行往他那边带。一手攀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拔刀出鞘。 “我来吧。” 那刀很锋利。谢行觉间一松, 绳子就断了。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陆焚, 正好和他的目光撞上了。后者把那绳子拿在手里,冲他笑笑:“哥哥, 细。” 谢行不动声地挪开了眼睛。这陆小少爷又拿他开玩笑了。 “你们有丛林探险经验吗?” 李铁峰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掏出水壶把最后一口水喝干净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仙药。要找仙药, 他们就必须深入峡谷, 深入丛林。 在座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摇了摇头。珩城是沿海大都市,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上班族或者学生,没时间玩什么丛林探险。 李铁峰告诉他们:“我刚才留心观察了一下, 这里生长的大部分都是热带植物,这是一片热带原始丛林。” 谢行看过不少关于丛林探险的电影和纪录片,但是亲身进原始丛林是第一次,并且还是在装备极其简陋、物资极端匮乏的情形之下。 李铁峰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经历,皱起了那对浓黑的眉说。 “热带丛林里的水和食物都不会缺,但是毒虫毒蛇特别多,还会传播各种急传染病。” 通常探险队进丛林都会带上驱虫剂,可惜他们现在没那条件。 “你们尽量把衣服扣子都扣上吧,穿短袖的把防水布拿出来遮一遮的部位。”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