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恐怕没人有那么好的轻功能与他比肩?” “殿下……你太抬举岳淡然了。” 欧维看她脸青紫的模样,心中断定她默认了,“你竟这么不想我知道你的事?” 岳淡然何其纠结,“我从不知殿下留范剑在山庄,更没有对他做什么事。” 欧维幽幽望着她,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又似乎没相信,“苏公子再神剑山庄做客不过几个月,你竟他到非君不嫁的地步,所谓的‘久生情’都是骗人的,缘分这回事,大抵都是‘一见钟情’才作数。” 岳淡然心中滴血,既然你的耳目都不在了,传信的到底是谁?传的又是什么样的讯息?你听了就信了,你信的到底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苏公子为什么会在神剑山庄呆了两个月有余?你知不知道我万念俱灰的差点死掉? 欧维的语气并非声讨,只是随口一提的淡淡嘲讽,既是嘲讽,就没有反驳的立场与必要,岳淡然深一口气再呼出,随着叹息而去的是那半年不愿再回忆的过往。 一阵风吹来,梦中的苏丹青轻轻一颤,针刺般唤回了灵魂出窍的岳淡然,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果然是让人心生恐惧的热度。 岳淡然好不愧疚,一下子就手忙脚起来。 “糟糕,怎么这么烫?” 苏丹青像是觉到脑门上的微凉,不可抑制地呓语几声,叫的似乎是“夫人,我冷。” 苏公子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像举头给了岳淡然一闷。她七八糟地扯他衣襟,想将这个瘦弱的人包裹的更紧些,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苏千顺的话:苏丹青的身子不必寻常,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眼下苏丹青如虾子一般的肤,必定是醉酒出汗又吹风的后果,要再不扶人回房,他恐怕又要同新婚之夜一般昏不醒了。 药王庄一庄都是大夫,她不担心苏丹青身子没人照料。如今他们做客在人家,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岳淡然俯下身在苏丹青耳边轻声唤,“夫君你怎么样?” 苏公子面带桃花,回应也糊糊。 岳淡然当机立断将人负在身上,对欧维请退。 欧维从头到尾都拄着下巴隔岸观火,颇有些玩味地看着手忙脚的岳淡然,“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你怎么就紧张成这个样子?莫非喝醉了酒还能死人不成?” 岳淡然抿了抿,恭恭敬敬地解释,“我家夫君一向身子虚弱,前些天饮酒伤了底子,今喝了这些,虽不要紧……却也谨慎为好。” “我家夫君啊……这四个字嚼在淡然嘴里,还真是说不出的好听呢。” “殿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关心则,既然丹青身子不适,就先送他回去吧。” 岳淡然才扶人起身,欧维就大声吩咐,“来人,送苏公子回房。” 从天而降的自然是银剑。 银剑近乎鲁地从岳淡然肩上抢过人,立时就已不见。 岳淡然愣了一愣就飞身去追,迈出三步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去看欧维。 维王殿下仍是那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盯着她笑的不明所以。 第49章 伤情怨 岳淡然失了魂一样停住脚步,花了全身的力气才阻止自己不管不顾地冲回欧维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把自尊自傲,身份枷锁都抛弃,闭上眼不介意他的虚情假意与无情无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曾有一个来不及出生的孩子是他的骨,他的失去。 还好岳思卿及时归来,岳淡然才悬崖勒马,匆匆向欧维行了个别礼,逃一般离去。 推门进房时,苏丹青已被放倒在上睡着了;岳淡然轻手轻脚地为他除了外衣,扶人躺到被子里,之后更是一夜不敢安寝,每个时辰都要试他额头的温度。 两人并肩躺在一起,一个醉倒,一个半醒,一个口中喃喃叫着别个女子的名,一个心中默默想着另个男子的容,所谓的同异梦,大约就是如此。 第二,苏丹青果真发了热,幸在他身子不适的程度不至于耽误回药王庄的行程。两人拜别了神剑夫妇,又在岳家兄妹的陪同下出庄。 欧维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岳淡然说不清自己是怅然若失,还是松了口气。 岳思凡不顾阻拦坚持十里送君,迟迟不让人上车;苏丹青气虚体弱,还不得不极力周旋;岳淡然看不过去,只好冷着脸请岳思凡留步。 岳思凡见岳淡然态度不善,哀声叹气地苦皱了一张脸,纠结到让人看了都心酸,“淡然……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其实我要成亲了……是双刀门的小姐,父母定下的亲……我推不得。” 岳淡然口中连声道“恭喜”,心中却不胜其烦。 苏公子看着岳大少零落萧索的神情,不敢去瞧自家夫人的表情,却对始作俑者平白生出些怨气,“思凡兄对我小表妹如此不意?她除了子刁蛮些,容貌武功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如此门楣般配的大好姻缘,思凡兄该喜才是。” 表妹?莫非是苏夫人娘家的亲戚? 岳淡然只愣了一愣,就理清了其中头绪,胡敷衍了岳思凡,扶自家夫君上车,催促车夫快马加鞭上路。 直到车轮滚动平稳,两人才一问一答地聊起天,苏丹青肠胃不,肌冷骨寒,忍受着颠簸,脸渐渐发白。 岳淡然很是不忍,“夫君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停车休息一阵?” 苏丹青手扶头,“不必了,早些回庄再休息不迟。” 瞧着苏公子憔悴的模样,岳淡然越发愧疚,“是我的不是,昨晚不该让夫君喝那么多酒。” 苏丹青凑近岳淡然是懊恼的脸,莞尔一笑,“维王殿下盛情难却,思凡思卿敞开心怀,你我若不应酬,岂不失礼。况且夫人昨夜彻夜照料我,我都知晓,受还不及,怎么会怪你。” 岳淡然哭笑不得,心说那你又知不知道自己半梦半醒之中叫了许多声“思卿”。 “总之……是我不好。” 苏丹青伸手抚上眼前那张较好的面容,“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 岳淡然有些无措地被迫接受夫君的亲近,一双眼也瞪圆了些。 “我们不是说好要彼此照顾的吗?夫人为了我废寝忘食,也该让我为你分担些忧虑哀愁。” 岳淡然轻低头,“夫君多心了,我并无忧虑,更无哀愁。” 苏丹青明知他在开启一扇不该开启的门,却经不起惑往前走,“我虽不知夫人的心病因何而起,却知如何可医。天长久,过往总会尘归尘,土归土,我期待你有一放下执着。” 岳淡然有些失神,她与那人相识十余年,要是从此不再相见,兴许再过十余年,真的能尘归尘,土归土,对年少的荒唐一笑而过。 “夫君不必为我心。” 苏丹青看着岳淡然极力掩饰却掩饰不住的肝肠寸断,心没来由的痛,从前他没打算要深究她的忧愁哀伤来自何处,如今却不可抑制地去猜想,是否她曾经的痛不生,是失了心中至所致。 当初岳思卿虽含糊其辞,却也隐晦说了岳思凡与岳淡然因为身份不能在一起的前因后果,苏公子身在局外时只是唏嘘,如今跳到局里,才觉得自己是打鸳鸯的帮凶。 这念头飘来飘去萦绕心头已有段时,如今破茧而出得见天。 苏丹青硬着头皮面对自从新婚当就被抑的恐惧,不安地望着岳淡然的脸,要是她对岳思凡还不能忘情,那得知他要成亲的消息,岂不又要伤心一场? 彼此都是委曲求全的人,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怨命——为何他喜的不是眼前这个女子,为何眼前这个女子喜的不是他? 相携如邻虽好,若两人之间能生出些恋,该有多好? 对面相距如此之近,苏丹青竟有些动情,甚至平生出一股冲动,想啄一啄那尽在咫尺的红。 岳淡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自然知道被一个男子这么看着后续要发生的状况,心中慌,应付的却淡然:抢先一步将苏丹青的头轻揽到肩上,伸臂环住他半边肩膀,“夫君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下车时我叫你。” 苏公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打了水漂,瞬间发作的热情也渐渐冷却到温暖,他苦笑不得地陷入某个单薄却坚定的怀抱,心中一半失望,一半庆幸。 他的鼻尖触到她的脖颈,嗅来一抹让人心仪的淡香,她给他的依靠,看似松松,实则稳稳,淡然淡然,人如其名。 “夫人,我是何等三生有幸,可以娶到你。” 苏公子由心而发的喟叹让岳淡然苦苦生出复杂的情绪,她低头看了看那双微颤的长睫,轻声叹息。 自从苏丹青与岳淡然从神剑山庄归来,两个人的子就进入了一成不变的模式,虽无寻常新婚夫妇的浓情意,却也平淡悠闲,乐趣无穷。 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毫无保留地心疼他,苏丹青渐渐体味到家有娇的好处,天长久,想更亲密的念头便在脑袋里生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奈何岳淡然总是淡淡的,看似无心却有意地回避苏公子带有暗示的小动作,两人的进退都谨小慎微,谈不上需求,也算不得拒绝。 岳淡然的生活过得比从前舒心了不知多少,夫君善解人意,愈发温柔;公公和颜悦,对她疼有加;小姑活泼可人,姑嫂和睦;要说美中不足,让她如坐针毡的,便只有婆婆一人。 苏夫人对岳淡然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打从一开始就对她有所忌惮,不喜的人无论怎么努力,做出的都是让人不喜的事,岳淡然如何费尽心机试图赢得婆婆的心,也都无济于事。 不喜只是不喜,婆媳两个忍耐着相安无事,苏夫人抓不住岳淡然的错处,除了言辞严厉些,却也没有刻意刁难。 寒来暑往,又是冬天。 初雪那,吴梅景拜访药王庄。 吴梅景上回登门,是在苏公子的婚宴上的擅闯庄门,如今飘渺着身子再出现,赔罪施礼,客套周全,算是稍稍扭转了从前沧桑苦楚的形象。 岳淡然几乎是在听说吴梅景到庄的即时就跑去会客厅见人;吴梅景见了岳淡然也很喜,却连连倒退着用眼神警告徒规行矩步,不要失了分寸。 岳淡然已嫁为人妇,不像从前那般来去自由。吴梅景是个正统到骨子里的人,明明是一件简单的事,却常常要绕个大大的弯,就连师徒重逢的片刻时光,也都拘的过分。 岳淡然恭恭敬敬对吴梅景鞠了一躬,吴梅景出不掩真心的笑,“淡然气不错,为师终于可以安心。” “大半年不见师父,上次重逢也只是匆匆一见,徒儿对师父牵挂的紧。” 吴梅景上上下下打量岳淡然,幽声叹道,“维王殿下一直派我在外办事,为师一不得空闲,想来看你却不能够。” 岳淡然将吴梅景的憔悴看在眼里,心中好不担忧,“师父清减了不少,平也该多顾身子。” 吴梅景面生颓然,“这次来是想同淡然道别,为师预备退出江湖,归隐田园了。” 岳淡然心中一震,想起赏月夜欧维的所求,规劝的话不自觉就出了口,“殿下如此仰仗师父,师父走了,殿下怎么办呢?何况,师父本不是乐于纵情山水的子,这一去,算得上得偿所愿吗?” 吴梅景抚着鬓边已灰白的发,苦笑道,“为师也知自己做人太过死板,不识时务,有些愚忠,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金兰好友惨死而不救,心中虽万般不愿,只因那是先皇的意愿……这些年我没有一不煎熬,不想重蹈覆辙,才顺遂殿下的心愿陪在他身边,然而……” 第50章 念奴娇 岳淡然虽不知其中因由,却也看得出吴梅景内外纠结,原本想好的说辞也都如鲠在喉,不得出口。 “为师有为师的为难,毕竟我的主上是先皇,并非殿下。若殿下为社稷差遣,我万死不辞,若他逆行倒施,我纵使心向着他,却也不能与之为伍。” “师父……” “淡然也怪我吗?” “痛失帝位,他已众叛亲离,师父也下定决心要弃他而去了吗?” 吴梅景话中尽苦,“淡然已嫁为人妇,还对殿下不死心吗?果真不能放下,安心过寻常子?师父一生劳碌,熬到这把年纪,却还差点晚节不保,做了臣贼子,你万万不要走师父的老路,一生身不由己。” 岳淡然低下头,遮掩眼底的无奈与愧疚。 吴梅景看着岳淡然的眉眼,长叹道,“你同你娘亲一样,都是奋不顾身的痴情人。我从前一直阻拦你对他用情,还望你不要怨恨我,为师……是有苦衷的。” 岳淡然连连摇头,“师父有师父的理由,淡然并无怨言。”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