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民贵？君轻？ 元月是不开课的，所以即使刘凌得到了沈国公夫人的消息，也不敢确认是不是真的“大事已成”，心中兀自忐忑不定。 在他内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一切都是脸的原因，还是期待一切都不是脸的原因，所以即便消息没有到，他也没有表现出焦躁不安的样子，反倒安逸的等待着最后结果的到来。 然而他没等到陆凡入 ，却先等来了皇帝的恩旨。 上元节过后，东开课，令三皇子每 东上课，赐下侍读宦官舞文和 墨二人，下诏令沈国公府的嫡长孙戴良入伴读。 而 据传旨宦官的消息，不仅仅是他，就连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指定了陪读人选。大皇子的伴读是如今的方国公魏灵则家的小儿子魏坤，二皇子的伴读是大理寺卿庄骏家的长孙庄扬波，皆是累世公卿之家。 相比之下，刘凌身边跟着的是没有实权的沈国公府家长孙，倒并不起眼了。 刘凌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传旨的宦官，待回到含冰殿，心中还是有些莫名。 他们的父皇从来不关心他们这方面的琐事，为何今年好好的，突然改变了主意， 手起他们的学业来？ 究竟是为什么？ *** “究竟是为什么！” 袁贵妃愤怒地摔烂了蓬莱殿里的杯子。 “为何不光恒儿，连老二和老三也有伴读！” 蓬莱殿里的人们对袁贵妃这几年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火已经习以为常，连脸 都没有多大变化，唯有蓉锦耐下 子，上前慢慢劝导：“娘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我能不气吗？方国公家破败的就剩一个还在灵州做太守的荫官了！可老二身边侍读的是大理寺卿家的！九卿之一！就算没有什么爵位，那也是掌着实权的官员！” 袁贵妃咬牙切齿，暗恨不已。 “陛下怎可厚此薄彼！” 蓉锦明白袁贵妃心中也许并非真是为了刘恒谋划，只是大皇子刘恒名义上是她的儿子，皇帝如此分配伴读，就等于是打了袁贵妃的脸而已。 加之昨夜皇帝居然去宠幸了以前从不问津的唐贤妃，袁贵妃更是心中不快，只不过是趁着这道旨意发出来罢了。 也是古怪，唐贤妃长得并不出众，如今也年过三十了，加之出身陇西大族，皇帝一直不喜，迫于他身份贵重才给了贤妃之位，那已经是袁贵妃入之前的事情。 如今这唐贤妃之位已经晋了十几年了，早不开花晚不开花，怎么好端端的成了棵老树的时候开了花？ 想起袁贵妃如今的年纪，还有她的得宠时大陛下的岁数，以及陛下似乎好妇/人的传闻，蓉锦心中不由得有了个猜测： ——难道皇帝就是喜 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之前中只有袁贵妃年纪较大，所以皇帝就宠 袁贵妃，如今她这主子已经年近四十，而中其他原本娇 如鲜花的妃嫔却大多年近三十，所以反倒讨了皇帝的喜？ 也怪不得蓉锦这么想，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让皇帝从对后嫔妃不闻不问转而产生兴趣。 恐怕袁贵妃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所以才这般烦躁。 想到症结，这劝就更好劝了，蓉锦又上前几步，沉声说道： “蓉锦向宣政殿伺候的内侍们打听过了，说是因为御史中丞李源在宴上以死相谏，直谏陛下不够重视几位殿下，又不肯立下储君安稳社稷，所以这段子纷纷有大臣劝谏的奏折入，有劝陛下雨 均沾的，有劝陛下重视子嗣的，这奏折多了，而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即使是陛下也要做出些回应，否则每天折子雪花片一样的飘进里，就更没法理政了……” “这是陛下的私事，这些大臣们真是吃 了没事做！下次见到那些诰命夫人，我倒要好好敲打敲打，管好自己家的男人。他们要是那么关心别人家要睡几个老婆，我就下令赐些年纪大的女去让他们睡！” 袁贵妃心中气急，还在民间时的浑话都说了出来，顿时引得皇帝派来协助理事的几位女官皱眉不悦。 这些女官年纪都比较大了，自然会想的多一些。 蓉锦眼泪都快下来了，摊上这么个主子，头发都要愁白，月事不准都算不得什么 病了，她见几位女官脸 沉，连忙圆场：“话不能这么说，大臣们有大臣们的考量，他们是男人，自然不能理解女人的难处，娘娘又何必为难同样难做的女人呢……” “那李源平就是个刺头，死谏死谏，怎么不死了算了！” 袁贵妃冷哼。 “娘娘！” 其中一位女官实在听不下去了，“娘娘请慎言！李中丞为了进谏，一头碰死在御案上，陛下亲下的旨意厚葬，太常寺定了谥号‘忠简’，下令不得妄议此事。若外朝官员知道娘娘如此对待义士，恐怕折子进来的要更多了！” 袁贵妃听这位女史敢直接指责她的不对，脸也变得铁青，只是她毕竟不是蓬莱殿的人，所以袁贵妃脸又青又白变了又变后，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冷声道：“我知道了。去叫恒儿过来……” “娘娘，如今并非早晚，大皇子已经十五岁了，长入后并非……” “那是我儿子！” 袁贵妃像是突然爆发一般痛斥出声！ “谁见自己儿子还要等着早晚的！” 那直谏的女官还准备再说，却被身边的同僚拉了拉袖子，只好闭口不言。 但心里，对这袁贵妃的不 又多了一点。 这些女官不袁贵妃的简单 暴，袁贵妃也同样恨这些女官恨极。 当初皇帝刚刚赐下这些女官的时候，袁贵妃心中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了。 以为中即使是贵妃，也没有女待诏伺候，女待诏们一向是为了协助皇后治理后而存在的。那几年她盛宠之时夺了王皇后的权，皇帝也没让这些待诏入蓬莱殿，而是回内廷听宣。 当年不但她如此想，就连后里一干嫔妃都想的一样，所以那段时间各个对她服服帖帖，委实过了一番舒心的子。 谁料这些女待诏一留就是几年，尚服和尚工的几人还好，尤其是尚仪，恨不得指挥她怎么走路才好。若不是她确实需要这几位女待诏辅助，恐怕早就找孟太医要一碗□□给她们灌下去了！ 几年下去，她没被封后，反倒给自己 了一堆枷锁，连行事都要收敛几分。皇帝明显希望她能好好管理后，她又不愿给人看笑话，其实早已经没有前几年皇后没被废时风光。 有的时候，袁贵妃甚至有些怀念有王皇后在的那些子，至少那时候皇帝和她同在一个阵线，虽然什么都要仰仗他，可他对她也算是予取予求，哪里像现在…… 简直是第二个王皇后。 想到这里，袁贵妃忍不住 灵地打了个寒颤，又连忙催促了几声：“恒儿还没来？找几个腿脚利索的出去接应一下啊！” 不会的，不会那样的…… 虽然她没有亲子，但至少还有个嗣子，只要他登上了皇位，哪怕是为了纲常，她的太后之位也跑不掉…… 绝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 “阿公，我不懂，为何您非要出这么一场来！” 二皇子立在道观的静室里，对着影中盘腿而坐的外曾祖父方孝庭有些不的出声质问。 “中已经够 的了，我在东几乎是如履薄冰，您还 得父皇对我们更加关切……” “殿下如今出不易，将老臣叫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方孝庭有些失望。 “我不信李大人之死阿公你没有手！之后那么多折子一同入，难道都是巧合吗？” 二皇子在中有自己的渠道，喝问起来掷地有声。 “殿下，您已经不小啦。若是再不出一点事分散对大殿下的注意力，恐怕被胡赐婚封出去就藩的就是您了！三殿下年纪还小，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到时候大殿下和三殿下尚在京中，您在藩地鞭长莫及，真的甘心吗？” 方孝庭叹了口气，颇有耐心的向这位尊贵的曾外孙解释着：“所以，这时候直谏是最必要的。越是一堆人劝着陛下立储，陛下就越不会在这时候立储！” “李中丞什么时候成我们的人了？他不是孤臣吗？居然会为了此事送命？” 这也是刘祁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正是因为他是孤臣，所以他去死才最合适。” 方孝庭并不避讳自己的老谋深算，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曾外孙只能依靠他，知道也没什么：“所谓‘文死谏，武死战’，文官上书直谏，不算什么，为着劝谏死了才算不愧圣贤；武将 血疆场乃是应当，战死才是一代英豪……” 他捻着白须，“这李中丞做了一辈子御史中丞，自以为自己格刚正处事公允就能坐上御史大夫的位子，却不知道任何人都不会喜一个咄咄人的御史大夫。他被 抑了十几年，半生经卷、得罪了无数人，就为了能得一个‘名’字，如今我略略他一下，他终于可以完成心中的心愿。” 方孝庭一抖袍袖，有些嘲地说道：“我让他在黎民苍生、帝王将相的心里活成一座丰碑，他得偿所愿，理应谢我才是。若是他病死家中，可没有‘忠简’的谥号……” 刘祁沉着脸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曾外祖父对李中丞脸不屑，心中不知为何如同 涌一般，似是非要发 些什么，方能得个痛快。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李中丞是位好官！阿公不该如此嘲笑他！” 方孝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扶植的这位殿下，约莫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他突然笑了。 “殿下本果然是仁善啊，是不是觉得这李源之死和您也有些关系，所以心中愧疚？” “不是，我只是觉得，人都已经死了，还在背后妄加评议……” 刘祁担心方孝庭认为他太过软弱，有些慌地解释着。 “就算您认为愧疚，那也没什么……”方孝庭脸上出平静地笑容。“每一位殿下登上那个位子之前，都有过这样那样的 茫。朝文武，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老臣这样铁石心肠的，便也有李源那般宁为玉碎之人，殿下若是心有大志，迟早都要面对这些。” 刘祁微微放下了心来。 “老臣任着吏部尚书这么多年，是因为老臣才能有限所以不能升官吗？不是的，正是因为陛下知道没有人比臣更胜任这个位置，所以老臣拖着古稀之躯，依旧在为国效力。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没用之人，端看你怎么用他，放在什么位置上，能用作什么事……” 方孝庭抓住每一个机会教导刘祁。 “您看我在嘲李源，心中有些不平，站在您的位置，我自然能理解您的想法，但老臣确实并不认为他这样的人真的能改变什么……” 他顿了顿，木然地说道：“若真是一意孤行的昏君，一头撞死在堂上也不能改变什么，死了就是白死，反倒让世上少了一位敢于直言的义人；若是经臣子一撞而幡然悔悟的明君，那他即使不撞也能找到其他直谏的法子，一死只能凭白陷君王于不义，原本可以两全其美之事，偏偏了个玉碎昆岗。” “老臣这一辈子，因着任职吏部，见过形形□□的人，有不少颇有名声的‘贤士’一生所求，竟无非是能‘轰轰烈烈’一死。殊不知求着轰烈去死的人，都是不敢隐忍着为了目的而生的懦夫罢了！” 刘祁瞠目结舌，不敢妄言，只能傻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 神依旧矍铄的老人。 “死何其容易，难的是生！你问老臣为何嘲李源？”老人嘴角又出一抹讥笑：“因为老臣明白他心中想什么，才能因势利导，让他求仁得仁。你倒李源真的是怒极而撞？非也，他有志不知该如何伸张，这一幕恐怕在心中已经反复出现过无数回了，也许在他死谏前的每一抬手，每一投足，那长袖一抖、整理衣冠，甚至欣然怒骂，都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才能如此让人震撼，如此让人嗟叹！” 老人言之凿凿，少年五味杂陈，静室里陡然一片沉寂，就如同有什么凝重的东西混着在空气之中，让人本无法透过气来。 刘祁隐约摸到了那“为君之道”的一丝影子，可那影子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仿佛已经看见无数枯骨铺成了那条道路，而那条道路上，是无数甘愿赴死、马革裹尸的“烈士”们…… 君纲臣纲，当年创立出这一套规则的先贤，究竟有多么可怕！ “所以殿下，您会不安，是因为这件事完全出乎您的意料之外，又超出了您的掌控之外。其实对于老臣来说，那也是意外，不是老臣迅速了抓住了可以利用的时机罢了。陛下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我们想做什么，可是也无可奈何，因为李源冒死直谏之事，正是他无法妥协却又不得不直视之事……” “若不是老臣之后细心筹划，让其他大臣一一齐借机上奏迫陛下正视储位之事，他死，也就是死了，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殿下，这便是君臣博弈之道！” 须发皆白的方孝庭依旧静静立在那里，可这一次，他的身躯在刘祁面前仿佛无比高大，再不是之前走路都有老态龙钟之象的“老大人”。 刘祁知道他今其实不必向他解释那么多，因为君臣博弈之道，正是后他会用来“应对”臣子的办法，他知道的越多，其实对这些权臣来说越是不利，然而曾外祖父还是说了，并且说的无比透彻，自然是想要他后的路走的更顺畅一些。 这便无关乎君臣之义，奇货可居之心，而是纯粹因为他身为后辈而淳淳善 的长者之心了。 所以刘祁心悦诚服地一揖到地，腔 动地颤声道：“谢阿公此番教导之言，让我解开心结！” 方孝庭对这一幕自然也是无比意，伸出手搀扶起刘祁，笑 地说道：“老臣帮着殿下，不仅仅是因为殿下后可能有大器。老臣今年已经七十有余，还能再活几年呢？只有殿下过的好了，老臣的孙女才有好子可活啊。权势虽然可怕，但有时候是唯一能够保护重要之人的东西，殿下虽然心地仁善，但切记身后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护，有些时候……”XｉaPe.COm |
，却先等来了皇帝的恩旨。 上元节过后，东
东
墨二人，下诏令沈国公府的嫡长孙戴良入
据传旨宦官的消息，不仅仅是他，就连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指定了陪读人选。大皇子的伴读是如今的方国公魏灵则家的小儿子魏坤，二皇子的伴读是大理寺卿庄骏家的长孙庄扬波，皆是累世公卿之家。 相比之下，刘凌身边跟着的是没有实权的沈国公府家长孙，倒并不起眼了。 刘凌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传旨的宦官，待回到含冰殿，心中还是有些莫名。 他们的父皇从来不关心他们这方面的琐事，为何今年好好的，突然改变了主意，
手起他们的学业来？ 究竟是为什么？ *** “究竟是为什么！” 袁贵妃愤怒地摔烂了蓬莱殿里的杯子。 “为何不光恒儿，连老二和老三也有伴读！” 蓬莱殿里的
都没有多大变化，唯有蓉锦耐下
子，上前慢慢劝导：“娘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我能不气吗？方国公家破败的就剩一个还在灵州做太守的荫官了！可老二身边侍读的是大理寺卿家的！九卿之一！就算没有什么爵位，那也是掌着实权的官员！” 袁贵妃咬牙切齿，暗恨不已。 “陛下怎可厚此薄彼！” 蓉锦明白袁贵妃心中也许并非真是为了刘恒谋划，只是大皇子刘恒名义上是她的儿子，皇帝如此分配伴读，就等于是打了袁贵妃的脸而已。 加之昨夜皇帝居然去宠幸了以前从不问津的唐贤妃，袁贵妃更是心中不快，只不过是趁着这道旨意发出来罢了。 也是古怪，唐贤妃长得并不出众，如今也年过三十了，加之出身陇西大族，皇帝一直不喜，迫于他身份贵重才给了贤妃之位，那已经是袁贵妃入
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之前
袁贵妃，如今她这主子已经年近四十，而
如鲜花的妃嫔却大多年近三十，所以反倒讨了皇帝的喜
均沾的，有劝陛下重视子嗣的，这奏折多了，而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即使是陛下也要做出些回应，否则每天折子雪花片一样的飘进
了没事做！下次见到那些诰命夫人，我倒要好好敲打敲打，管好自己家的男人。他们要是那么关心别人家要睡几个老婆，我就下令赐些年纪大的
病了，她见几位女官脸
沉，连忙圆场：“话不能这么说，大臣们有大臣们的考量，他们是男人，自然不能理解女人的难处，娘娘又何必为难同样难做的女人呢……” “那李源平
又多了一点。 这些女官不
暴，袁贵妃也同样恨这些女官恨极。 当初皇帝刚刚赐下这些女官的时候，袁贵妃心中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了。 以为
了一堆枷锁，连行事都要收敛几分。皇帝明显希望她能好好管理后
灵地打了个寒颤，又连忙催促了几声：“恒儿还没来？找几个腿脚利索的出去接应一下啊！” 不会的，不会那样的…… 虽然她没有亲子，但至少还有个嗣子，只要他登上了皇位，哪怕是为了纲常，她的太后之位也跑不掉…… 绝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 “阿公，我不懂，为何您非要
的了，我在东
得父皇对我们更加关切……” “殿下如今出
血疆场乃是应当，战死才是一代英豪……” 他捻着白须，“这李中丞做了一辈子御史中丞，自以为自己
抑了十几年，半生经卷、得罪了无数人，就为了能得一个‘名’字，如今我略略
涌一般，似是非要发
些什么，方能得个痛快。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李中丞是位好官！阿公不该如此嘲笑他！” 方孝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扶植的这位殿下，约莫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他突然笑了。 “殿下本
茫。
神依旧矍铄的老人。 “死何其容易，难的是生！你问老臣为何嘲
的长者之心了。 所以刘祁心悦诚服地一揖到地，
动地颤声道：“谢阿公此番教导之言，让我解开心结！” 方孝庭对这一幕自然也是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