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将自己成这样!还有,为什么里太医院会给你开了方子!你不是该在中居住,五一休沐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被赶回来了?” 脸圆圆看起来和气无比的沈国公如今脸上乌云密布,恨不得摇着长孙的肩膀咆哮一番。 戴良和这位公认老好人的祖父从小处不好已经是京中不算秘密的秘密,他心中原本就委屈,被祖父这么一问,顿时逆反心理顿生,梗着脖子就是不说话。 “你如今在中侍读,行错一步就祸及全府,为何还如此任!” 沈国公戴勇看着孙子这样的脾,全身像是了气的皮球一般跌坐在椅子上,脸上是说不出的颓丧。 原本以为赌上一把,能让家中子弟重回朝堂,连家中祖传的东皇太一图都送了出去,看样子反倒是巧成拙,他家几代聪明人,终于生出了这么一个缺心眼的,眼看着全府的基业都要倒在他一人手里。 他是不是该再忍忍,也许再等一代再想法子振兴家业…… 可想到家中蠢蠢动的族叔和族弟,以及分家后不甘心沉寂的那些堂侄,沈国公心中左右为难,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 戴良原本跪在地上发倔,突然听到前方没有了声音,再抬头一看,永远笑眯眯仿佛天塌下来也没什么的祖父,居然闭着眼脸颓唐地不发一言,心中渐渐升起了不安。 他是不是太任了? 其实除了摔了几跤有些丢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今天被徐祭酒罚跪了,然后又罚站了。起来时候没站稳,摔了一跤,跌到墙上,就成了这样。太医院的孟太医正好在附近,替我看伤的时候说我肝火旺,非要给我开药。陛下听说我摔了,就叫我先回府休息一天,明再住里。” 他咬了咬牙,声如蚊呐一般说起了今天的丑事。 闭着眼睛的人原本听觉就会更灵些,饶是戴良声音极小,沈国公戴勇还是听了个明白,睁开眼睛追问。 “摔一跤摔成这样?” 戴良和戴勇对视了一阵,终于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回答:“摔了三次。” “什么?” 祖宗能不能垂怜下他那大儿子,他戴家什么时候生出这么过这么个呆子! 摔一次就算了,还摔了三次! “你是不是被人算计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好相处?” 沈国公想不到三皇子身上,毕竟三皇子没理由伤害自己的侍读,只能往大皇子和二皇子向三皇子撒气,撒不了只能在自家孙子身上撒上去想。 “是不好相处,嘴巴都跟刀子一样……”戴良撇了撇嘴,“不过真是我自个儿摔的,有一次是方国公家那魏坤扶我没拉好,滑下去的……” 听到这里,沈国公更觉得其中有诈,思咐了一阵后抬了抬手:“你别跪着了,白天跪的还不够吗?起来和我好好说说今天的事儿!” 戴良已经被罚成了老油条,一听不必跪了麻溜的站起来,想起祖父刚才那样子,他也顾不得丢脸,老老实实地说起白天的事。 “我早上被引去东……” 由于大部分时间他是在独自罚站或罚跪,在殿中的时间少,和刘凌更是没什么太多,所以说起来也简单,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就把白天的事情说了明白,包括陷害刘凌不成反倒摔了自己,以及后来说坏话被罚站等等。 戴家是代国勋贵里“闷声发大财”的代表,一家子从不张扬,但等闲人也别想他们吃亏,没见着皇帝要张自己祖宗的画还要拿留着平衡朝廷局势的殿试资格来换吗?所以听到这蠢孙子一天的遭遇,戴勇真是觉得老戴家几辈儿人的老脸都被这孙子一人丢尽了。 但好在这孙子心并不狭隘,没养成太偏的子,就是个爆竹一点就着,着完也就没了,否则大祸还在后头。 沈国公一边庆幸着一边忧伤着,手指不停摩挲着桌角,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中侍读,果然并不简单,陛下似乎不介意你们是不是不学无术之人,只是为了填补三位皇子的不足的……” “哈哈,祖父你也知道我比三皇子……” “住嘴!就是因为你太蠢了,所以才被指给三皇子!连徐祭酒都对三皇子和颜悦,难道是因为徐祭酒是个大好人吗?他能在祭酒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若真是老好人,早就被下去了!” 戴勇眼睛中光一闪,戴良摄于祖父的严肃,笑容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 “难怪陆凡那么劳心劳力的为他谋划,怕是士林已经倒向他那边了。奇怪,不过是个娃娃,哪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戴勇在心里思索着,想半天也想不明白。 “还有陛下为何会那么想要高祖的画像,若是只为了好奇,何必费那么大心思?我家早已经淡出朝堂,怎么看也不是侍读的最好人选,除非陛下本就没想过三皇子能上进……” “三皇子为人如何?长得可是其貌不扬?” 沈国公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相问。 说到这个,戴良也是脸惑:“说是三皇子,比大皇子他们还小两三岁,个子却比他们都要高,只是瘦弱的。我听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意思,他身边那个叫王宁的宦官吃的滚圆,他们都觉得三皇子被奴才欺到了头上,三皇子却安适的很。可我见他长得虽瘦长,可气不错,又浓眉大眼,不似是什么受气包儿一样的……”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沈国公暴喝。 吓! 戴良被吼得一顿,期期艾艾道:“那个,不是受气包儿……” “前面那句!” “气不错,又浓眉大眼……” 浓眉大眼! 浓眉大眼! 剑眉星目,身材高大! 那不是和高祖特征一样吗? 据说三皇子有胡人血统,难道因为这个,一直不得喜? 不,陛下不是这等肤浅之人,这皇子基如此浅薄,其实正是继承皇位最好的人选,会这么不得宠,必定有其他原因。 陆凡为何要借了他家的传家宝去改动几笔…… 陛下眼长眉疏,身量矮小,长得有些沉,当年他会继承世子之位,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大哥长得高大英俊,剑眉星目,每每见到陛下,陛下都面不喜的缘故。 沈国公府挑选家主,最重要的是能够延续家业,一府之主不得圣宠就算了,若还有嫌恶之,便是最大的祸端。后来他兄长假装逃婚离了府中,果然改立世子的请求立刻就得了批复,没有像他大哥那样耽搁了好几年。 陛下讨厌剑眉星目之人,为何? 明明长相如此之人,大多是相貌堂堂之辈,哪有人不气度伟岸的臣子? 沈国公想想朝中得到重用的近臣,竟没有一个是长相刚伟岸的,不是偏文弱就是长相端方,越想越是冷汗淋漓。 再想到前朝旧事,变秘闻,薛家、萧家和他夫人妹夫赵氏一门为何得了灭门之祸,更是不敢深想。 身为姻亲,他自然曾经听过许多耳闻,包括薛家门忠烈偏偏不愿让刘未登基,赵家翻出中的谱牒推算继承的顺序,萧家和其他几家参与变的武将势力软了吕太后和当年还是皇子的刘未长达月余…… 他们当年为何要坚持等几位藩王入京,才愿意议立新帝登基之事?明明就在眼前的从龙之功,弑君这样的罪过,如果一个兴废不慎,就会变成臣贼子…… 这几位,都是从高祖起,对刘氏皇族最忠心耿耿的纯臣了,说他们会造反,哪个能信? 沈国公府当年已经是淡出朝政,上代的国公更是自尽而死,留下的子嗣年轻不能支撑门户,反倒逃过了当年的劫难。但相对的,许多□□消息和其中的变故,也是事后听到别人议论方才得知。 但戴勇游广阔,三教九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听过,稍稍一想,似乎就窥探到了为何刘未执着于自己的身高和高祖的长相。 还有那位传闻长相肖似先帝,差点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四皇子…… 陛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担忧? 这岂不是杞人忧天?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就算有个什么,他年幼登基至今已经有这么多年,除了后之事,几乎毫无让人置喙之处,何惧什么言蜚语? 难道这是出于什么心结?还是其实血统的威胁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藩王都死的差不多了啊,就剩当年年幼没有按时上京,最终被贬为庶人在城外皇观中荣养的那位观主…… “祖父,你为何不说话了?” 戴良立在一边,见自家祖父脸又青又红,头大汗,顿时心中不安,生怕自己在中惹出了什么大祸,急着出声询问。 “我在想你入,到底是福是祸。” 沈国公抹了把脸,只觉得手心漉漉的,可见他方才慌张成了什么样。 可面对孙子,他还是得和颜悦,不但没有一开始愤怒颓丧的样子,反倒打起一百二十分神,越发慎重地嘱咐:“三皇子虽然年幼又不得宠,但你不能太过放肆,徐祭酒说的没错,君臣相处之道乃是纲常,不得不尊。” 戴良以为会听到什么,一听又是让他服软的,立刻就皱起了脸。 “不过,我沈国公府想要重新振兴家门,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你往糊涂,文韬武略一概不如别人……” “祖父,我功夫哪里差了!” 戴良不甘心地嘴。 “你那半桶水的本事!若你真的武艺出众也就算了,大皇子身边那位方国公的幺儿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从小习武,能拉一石二的弓,十岁就跟在方国公身边出城打猎,你行吗?你要真要自取其辱,随时脸上都能开出染坊来!” “……不过是一介莽夫。” 戴良小声自言自语。 “其实也是我耽搁了你,从小武师就说你骨好,适合学武,是我想着我府上最好不要出什么武将,硬着你从文,否则说不得也能出个将才……” 沈国公没想过孙子能去当什么侍读,总想着军中由皇帝心腹把持,不会让勋贵后戚染指,也就想掐死孙子这方面的妄想,结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您要早这么想就好了!” 戴良眉开眼笑。 “没关系,陛下说请了军中的将军教我们弓马之道,明就来东,我还能学!” “陛下竟请了军将领?!” 沈国公又是一惊。 因为前朝之事,皇帝是本不允许皇子们接触武将的,连后里也没有将门出身的妃子。 为何会突然变了想法? “是啊,嘿嘿,孙儿本事虽不如那魏坤,可比起连弓马都没摸过的皇子们和那个泪包庄扬波可好多了,祖父勿忧,待孙儿在沙场上光耀门楣!” 戴良笑的张扬至极。 不知为何,沈国公看着笑的灿烂的孙子,心中油然升起一阵不妙的预。 应该没问题的吧? 好歹他这孙子,前几年也是骑过马耍过刀的……哇。 一定是错觉,错觉。 *** 第二,东校场。 高祖能文能武,也从不重武轻文或重文轻武,无论文臣武将一视同仁,所以几代的君王都是能上的马,开的弓的文武全才。 这东的校场比起中的校场丝毫不小,只是马厩空无一马,但从明天起,这里的马厩终于不会再是什么摆设。 即使刘未年幼登基,但王宰相和宗室们当年也没轻忽刘未的武功,只是亲政以后时间越来越少,加之西边胡夏正被西域那边的战事的焦头烂额,已经六七十年没有侵犯过代国边境一寸,刘未也就慢慢放下了自己的弓马之道,一心一意的处理国中越发化的各层矛盾。 只是正如沈国公所想,他自己登基得益于武将和文臣联合,就对文臣和武将一心一意越发忌惮,功勋后戚等官宦人家在军中屡屡碰壁,倒是草莽出身的百战之将和世代将门的人家更能在军中出头,而且兵符皆在皇帝手中,将领们只负责练兵,边关都是靠当年那些老将们镇守着。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