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啊,就是脸皮浅。虽说你不是从小养在我膝下,但我对待你和亲生儿子也没有什么分别。最近我在相看各家的闺秀,好后向陛下建言,这个节骨眼上,你就不要让我再分神了,行吗?” 刘恒低了低头。 “谨遵母妃教诲。” “还有你两个弟弟那里,也不要太亲热了。我听说你把我赐下的冰盆给了他们?他们不会领情的,反倒还会认为你惺惺作态。反正都是得不了他们的,你又何必热脸贴冷股,自找没趣?你是老大,该做好兄长的样子,让他们服你,而不是用小恩小惠去收买他们,那是最下等的手段。” 袁贵妃的指甲慢慢陷入他的脸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要‘狠’一点!” 刘恒身子一震,翕动了下嘴,最终只能点了点头,吐出个“是”。 袁贵妃见他对自己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中也是得意,搀着他亲热的坐下,向他介绍最近召进中的几位命妇身份。 “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正经富贵出身,这些女孩的家世人品,还是我费了不少功夫从外面打探来的,也有些是后的妃嫔托关系到我这里的……” 她笑着开口:“虽说不能看见这些女孩的长相,但从嫡母的作风个,也就大概能知道是什么样的格做派。” 刘恒还是个少年,自然会对未来的子有不少憧憬,等听到袁贵妃介绍之后,脸上不由得出犹豫之: “听起来都像是富贵人家……只是,是不是太……?” 好几个侯伯都没在朝中见过,显然家里连做官的都没有,家世已经凋敝,也没有什么可造之才出仕。 说不得都是些纨绔子弟。 还有几个干脆就是京官之女,品级是连上朝都不够资格的那种。 就算刘恒再怎么想忍耐住,也没办法接受家世这么差的未婚。 “你真是笨得很。”袁贵妃嗤笑,“你只想着家世相貌,却不想着你父皇愿不愿意把她们赐给你。假如你后想要登上那个位子,最好还是不要娶什么家世显赫的人家,你父皇,心头最忌惮的,便是外戚。” 她好整以暇地玩着指甲。 “你倒母妃我为什么得宠,难道真的只靠这张脸?我身后无权无势,无家无累,这才是你父皇最放心的地方。如果你要不想再进一步,也可以,我这就召见一些国公夫人、一品大员家的主母进来……” 刘恒听得心花怒放,哪里还敢多嘴,连忙俯下身子行了个谢礼。 “是孩儿眼界不够,多亏了母妃想的周全!” “好孩子,我是你母妃,不为你打算,还为谁打算?”袁贵妃笑的得意,“只要你后记得我的辛苦,好好孝顺我,我也就安心了。” “母妃放心,我一定侍奉您为生母!不,您就是我的生母!” 刘恒忍住中犯呕的郁气,连忙表着决心。 两人这里母慈子孝,那边蓉锦快步进来,朗声通报:“娘娘,西宁侯府和京兆尹府上的李氏都到了,是不是让大殿下回避一下?” 刘恒看了看袁贵妃,又看了看蓉锦,低头不语。 袁贵妃见他不想走,笑着说:“屋子里也闷热,烟波亭那凉快,请两位夫人去烟波亭吧。恒儿,我招待西宁侯夫人和李夫人,你在那里确实不合适,就在这里等等吧。” 刘恒顿时大喜,连忙称“是”。 袁贵妃命令人给她更了衣,整理了下头面,浩浩地带着一大群人,向着蓬莱殿后的烟波亭而去。 袁贵妃一走,却没说让小钱子如何,这小宦官自觉恐怕要不好,吓得身子直抖,全身都贴在了地上,犹如筛糠一般。 待人都走没了,刘恒狰狞的笑着,伸出脚狠狠地在他头上踢了一脚,厉声骂道:“人!你居然想离间我和母妃的情谊?!” 小钱子被刘恒踢得眼前金星直冒,抱着头滚到了一边,大声哀求着:“殿下,不管我的事,是娘娘说你有什么动静就向她禀报的啊!” “哼,你倒是禀报了,可惜马拍在了马腿上,如今母妃把你留下来就是给我火的!我不能怪她,难道还不能怪你不成!” 他下身子,将手指扣在小钱子的眼睛上,狞笑着恨道:“你去通风报信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你猜猜看,我在这里把你打死了,母妃会不会怪罪我?” “殿下,求您饶了奴婢啊!” 小钱子身子抖的越发厉害,没一会儿,刘恒的鼻端就闻到了一股气。 他忍住心头的厌恶,继续威胁着:“下次你还敢告密?” “不敢了,我不敢了!” “你给我去光大殿外跪着,回头我有话问你。”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小钱子连滚带爬,面无人地爬出了蓬莱殿。 刘恒直起身,看着地上一滩水渍,忍不住喉头作呕,“哇啦”一声吐了出来。 也许是想起刚刚“母慈子孝”的那一幕,他越呕越是厉害,直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去才舒服一般吐了半响,这才直起身来,扶着桌案,拭去了眼角渗出来的泪滴。 “再忍忍……” 他低下头,和自己这样说着。 “只要再忍忍……” ☆、第84章 遇刺?中毒? 进了的西宁伯夫人和京兆尹之李氏,心中其实是不愿意结这门亲的。 西宁伯府正是赵太妃的娘家,也是沈国公夫人的娘家。虽说只是个伯,但当年西宁伯府的开国伯也是高祖的好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甚至曾经管过军中的后勤。 只是那位西宁伯战死的早,高祖追封了他一个伯爵之位,而后由他的长子继承,如今一算,也有五代了。 老牌勋贵总是和同样的勋贵人家结亲的,一来都是祖上的情,几代下来的世,知知底;二来不是你家有个侄女嫁过来,就是我家有个闺女嫁过去,总想着自家人能照拂,亲上加亲。 但一场先帝年间的变,让这些人家都不再敢和中扯上什么关系,更何况现在这位大皇子没了嫡长的名分,袁贵妃也不是什么贤德人,还不是亲母,就算这位皇子能坐上储位,也不一定坐得稳。 袁贵妃比皇帝大八岁,已经年老驰,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这样的“母妃”,有什么牢靠的? 所以京中除了那些眼皮浅的,或是想扒上大皇子一翻身成外戚好得其他外戚照拂的,都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京兆尹之也是小心翼翼。 她的夫婿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在京中也算是少有的能吏,所以才坐得稳这个得罪人的位置,要知道在他之前,十年内,管理京畿地方的京兆尹已经换了六七位,没有哪个能坐三年的。 天子脚下,随便骑个马都能撞到宗亲朝臣,离天太近,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盘错节,各抱地势,勾心斗角,治理这一方的治安特别困难,也就是如今的京兆尹冯德清骨头硬,谁的面子都不卖,反倒坐稳了。 毕竟放一个左右逢源的人在卧榻之边,还不如放个软硬不吃的,自己没办法用到,别人也用不到。 仅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到冯登青不是个笨人,而且手段并不比京中那些王公大臣差,只不过弱在没有出身罢了。 而京兆尹和他的发李氏,也是京中一段佳话。 京兆尹冯登青少年家贫父母双亡,娶了同乡的郎中之女为,后得到当地富户的资助读书,直到上进赶考,从县令做起,方有了现在的成就。 虽说京兆尹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职位,动辄就有杀身灭族之祸,可对于一寒门学子来说,无权无势没出身,爬到这等品级,也算是传说一般了。 而更让人敬佩的,是这位京兆尹四十有余正当壮年,家中却无室,连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几乎都是些当县令时留下来的婆子,这位李氏因为丈夫得了诰命,既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对付妾室,虽是乡下妇人,却过的比许多女人还要舒服一点。 也不是没人给这位京兆尹送美妾良婢,却都被婉拒了,原因也很简单,他为官艰难,一点小差错都有可能让他万劫不复,女人虽好,但比起他的前程和命来说,倒显得不足为道了。 正是因为他的谨慎,得到了天子的赞赏,也越发信任他,将京畿的门户给他治理。 袁贵妃选择这两位命妇进,是经过再三考虑的。 西宁伯府已经没落,家中男丁又少,是肯定不成气候了,如果想要重振家门,就只能抓紧联姻的亲家一同向前。 但是西宁伯府的情况也没有几个鼎盛的人家看得上,沈国公府虽然是个助力,也多年没有实权人物,如果她家的女儿嫁了刘恒,西宁伯府的关系就为刘恒所用了。 京兆尹府也是如此。 冯家家风严谨,人口简单,只有两子一女,皆是一母同胞,京兆尹这官在平时没什么,可是到了紧要关头,谁能拉拢的住他,谁就能控制京中的局面。 无论京兆尹府是想女儿嫁给老大,还是不想将女儿嫁给老大,冯登青都要欠袁贵妃一个人情。这是重臣,袁贵妃是不敢勉强他的,可不勉强他,也是一种“恩德”不是? 袁贵妃在中素来肆无忌惮惯了,很少动脑,这次为了刘恒的前程,可谓是煞费苦心,更是细细问过了不少耳目灵通之人,才确定下这几个召见的名额。 她自认即使亲儿子在,也不过就做到如此了,所以听到刘恒夜祭生母,才会那么的生气。 她本就不是贤德人,何必要装那个样子给自己找不快活? 她劳心劳力,可不能让自己吃亏! 西宁伯夫人和李氏进了,一路上自然是小心翼翼。西宁伯夫人还好,宴时是要进的,也算见过袁贵妃几次,李氏却是从未进过,冯登青当上京兆尹没多久,前几年年底的宴,她还不够资格进参拜贵妃。 西宁伯夫人也是出了名的和善人,一路提点李氏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又告诉她袁贵妃的格好,李氏一一记在心里,对她不尽,心中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回了家,就要让丈夫去登门道谢,谢西宁伯府的照拂之恩。 两人在人的指引下进了烟波亭,只见袁贵妃已经在湖边的亭上等候多时,亭中的石桌上摆放着瓜果,桌子是圆桌,没有什么主次之分,见到袁贵妃摆出这样的态度,两个女人在受宠若惊的同时心下也有些不安。 皇子选妃,有时候并不是一个,除了正妃外,还有侧妃。如果是立储,那太子妃外,太子嫔、太子良娣等等也往往在大婚时一起册立,袁贵妃召见了两个人家进来,是不是打着一主一侧的主意? 想到这里,李氏像是吃了个苍蝇一般的恶心。 她自己做了一辈子正室,又没有妾和通房耽误人,自然希望唯一的女儿也能过上这样的子,女婿家室如何无所谓,只要人上进有原则就行。 她和丈夫原本已经相看中了中一个叫做燕六的卫统领,只是对方年纪大了些,还在考虑,遇见这么件事,肠子都要悔青了。 袁贵妃对待她二人可谓是风化雨,一边言谈,一边不动声地打探着两家闺秀的情况,不时给蓉锦一个眼,显然是想让她记下。 西宁伯夫人身体不是太好,烟波亭虽凉,可一热一冷之下着了风,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李氏却是正好相反,她从小体热,坐在吹不到风的下首,热的头是汗,加上袁贵妃话语里各种刺探之意,更加小心谨慎,重之下,竟是挥汗如雨。 见到这种情况,即使袁贵妃并不是个体贴的人也看出来了,一边叫人把烟波亭靠西宁伯夫人那边的帷幔放下来,一边吩咐蓉锦叫人去把掌冰的人叫来,现做几碗“热冰”给两位夫人吃。 所谓“热冰”,便是将制好的冰用刨子刨出冰屑,拌上切好的果品,浇上熬好的糖汁,糖汁倒在冰上立刻受冷,冷却成了一层糖衣,用勺子舀出,糖衣冰脆,果品口,冰沙晶莹,是中解暑的佳品。 这热冰制作起来不麻烦,就讲究一个“时机”,糖汁熬好后,倒早了倒晚了效果完全不同,更能据个人的喜好用糖汁在冰上浇绘出不同的图案,一直是袁贵妃小膳房中做点心的人们拿手的本事,不是皇帝或大皇子亲来,不会宣召她们当面现做。 西宁伯夫人见多识广,早就听闻过这道甜品,李氏平里也用冰,但只是叫厨下刨了拌上糖给孩子们吃,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西宁伯夫人一听到“热冰”,立刻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待一会儿,几个膳房点心间的人端着还在熬着糖汁的小火炉、冰沙、切好的水果等物来了,就侯在亭外不远的地方,将东西在亭外已经设好的席上准备制作“热沙”。 这本是大户人家都经常看到的场面,西宁伯夫人和李氏不该动容,可这些女们一来,两人忍不住都是一怔…… 这些女头上光溜溜的,一发都无,若不是穿着衣,还以为是哪个庵里偷跑出来的尼姑,哪里知道是御膳房的娘子! 有些年轻貌美的还好,虽然被剃了头发,依旧还算是标致,头皮上还有青茬,看得出剃了没多久,大概只是膳房里打下手的,为首几个中年的人却是头皮光光,显然已经剃了许多年,都已经光滑无比,也伤了头皮,再长头发出来没有年轻姑娘那么容易。 见到西宁伯夫人和李氏惊讶,袁贵妃得意地说:“在我的小膳房,留头发是不行的,我刚刚入的时候,膳房里没那么规矩,我还曾吃到过头发……” 她笑了笑:“后来我能管自己的膳房了,我就下令膳房里的人不准蓄发,也不准养指甲。膳房后面甚至有个浴房,专门就是让她们沐浴的。我可不准人脏兮兮的给我做吃的!” 她语气炫耀,西宁伯和李氏看着那一大堆光头心头却不自在极了,尤其是李氏,明明身大汗,后背却冒着凉气。 “难道袁贵妃这是给我们下马威?”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