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一招打蛇打七寸,时人多重门风,他们被定为“谋反”、“叛国”之罪,就算逃过死劫,整个族中的子弟再想走蒙荫或荐生的路子已经是绝无可能,再苦心的经营,除非真能改朝换代,就如代国立国那般,否则仕途已然断绝。 哪怕再鼎盛的家族,一旦子孙无法出仕,没落已成定局。 刘凌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尘埃已然落定。 “罪人方孝庭,你可认罪?” 大理寺卿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样问他的一天,脸上不由得出得。 到了这个时候,方孝庭除了乖乖俯首认罪,还能做什么? 哪怕想要狡辩,也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所有的百姓和官员都屏住了呼。 他会说什么? 他会不会认罪? 方孝庭抬起头,看了眼脸得意的大理寺卿,十分平静地道:“我不认罪。” “罪证确凿,轮不到你不认罪!” 大理寺卿冷笑着说。 “这可不是你一手遮天的吏部!” “我不认‘谋逆’之罪,也不认‘叛国’之罪,因为当今坐在御座上的天子,本就不是先帝的子嗣!他名不正言不顺,我方家不过是忍辱负重,想要匡扶正道罢了!” 方孝庭昂着头,几乎是声嘶力竭一般喊道:“当今圣上本就不是先帝和太后的儿子,而是当年先帝近侍萧逸和太后//后的孽子!先帝有龙之好,本不愿意临幸女人,又何来子嗣!我为何要为篡位之人固守忠诚!我不是谋逆,我不过是忠于先帝罢了!” 在场的官员和百姓都被这样急转直下的场面吓呆了,就连三司的主官也是呆若木。 刘凌皱着眉头站起身,喝令身旁的侍卫去堵住方孝庭的嘴。 “他在说什么,你听懂了吗?” “好像是说皇帝老爷不是上任皇帝老爷的儿子?” “咦?” “喂,你知道龙之好是什么吗?” “好像就是男人喜男人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嘛!” “我的天,难道以前我听说的事情是真的?” “你听说什么了?也说来给我听听啊!” 一时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百姓对于这种八卦其实比哪个谋朝篡位了还要兴趣,更何况这还是关于前任皇帝和太后,以及皇帝身边的俊俏将军,更别提有多热情了。 刘凌吩咐的侍卫下带要捆住方孝庭的嘴,而他还怒吼般继续叫着:“你们以为三皇子像高祖,高祖之母本是萧家人,高祖长得并不像刘氏子孙!三皇子哪里像是高祖,本是像萧……啊!” 他被侍卫一巴掌打的往后仰倒,口中的牙齿顿时落了几颗。那几个侍卫也是狠手,用带从他的齿之间勒过去,将他的舌头捆的抵住他的牙齿,口水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可该讲出去的话,也讲得差不多了。 方孝庭被几个侍卫强行倒在地,连骨头都被这种鲁的动作的断了几,可他俯在地上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在放肆的笑。 你们有没有听到我的呼喊! 虽然牺牲了我,但是…… 不远处的阁楼上。 “父亲,父亲……” 方嘉抓着方顺德的手,身子害怕的直颤抖。 “您……您为何在笑?” 是气疯了吗? “你没听见吗?” 方顺德微微侧着脑袋。 “什么?” “我在笑,父亲果然是深谋远虑,难怪他执意不离开京中,却要我们都想法子转移出去……” 方顺德的眼睛里出狂热的神采。 “他什么都想到了!他什么都算到了!他本就活不了几年了,唯有如此一搏……” “父亲,您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方嘉的心跳越来越快,快的都要从腔里跳出来一般。 “我在想,我们起事的理由……” 方顺德摸了摸下巴。 “不如就以‘还复正道’吧。” *** 一场三司会审,最终以闹剧收场,方孝庭被判了斩立决,不必等到秋后处决,等到祭一过,就要问斩。 除了方孝庭,方家的三族皆被诛连,原本盛怒之下的皇帝还准备赐深里的方淑妃三尺白绫的,结果白绫还未赐下,倒先传来了消息…… 方淑妃金自杀,梗咽而死。 这位淑妃娘娘在后里一直没有什么存在,谁也不知道她想什么,也没有人关心她要什么。 她从不争宠,皇后在时,她虽家世不弱,又是四妃之一,却甘奉皇后为首;后来袁贵妃得势,她也逆来顺受的闭门不出,每里吃斋念佛,将自己过的像是个心如死水的尼姑。 她无疑是个悲剧,可至少她还有个儿子,有个盼头。 如今方家门抄斩,剩下的“余孽”皆是受到官府通缉之人,她的儿子远走秦州,她的丈夫视她为仇人…… 几乎不必怎么细想,中每个人都能编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无非就是“深闺怨”那一套。 只有方淑妃近身伺候之人才知道,她金而亡时,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也许对她来说,听到儿子被放弃,家人被诛灭,反倒是一种解吧。 她没有选择生的权利,但还是有了一回选择死的权利。 但朝中的局还远远没有结束,随着方孝庭在公审时吼叫的那一嗓子,许多事情也渐渐浮出水面。 就像是宗族们商量好的一般,一群宗亲希望请出先帝当年的《起居录》,查阅当年皇后受孕的期、地点、何人伺候,还希望找到当年宗正寺为刘未上的谱牒。 先楚的遗风使得巫乩之术十分盛行,所带来的遗留之一便是人们十分小心的保护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即使是寻常人家,孩子出生之后父母也要把生辰八字锁在命盒里,过的生辰不是提早一天,便是晚上一天,只有到了要成婚之前,双方父母会拿着命盒去给专门合八字的人去合一合。 皇帝的生辰八字更是如此,这几乎是没人知道的秘密。巫蛊之祸几代皇帝都十分重视,除了宗正寺的寺卿,以及记录着皇子出生的谱牒,几乎没有人知道皇帝的生辰是几何。 这些宗族的想法自然也很简单,如果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先帝的兄弟们虽然不在了,但往上数,刘氏的宗亲还是有不少的,恵帝也还有兄弟,恵帝的血脉也是刘家人,如果刘未并非刘氏皇族,便可以在宗族之中寻一子嗣继承皇位。 他们当然惧怕皇帝的权利和手中的兵马,可面对着皇位的惑,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住它的人魅力。 更何况这只是十分合理的诉求,如果皇帝的身份没有什么问题,只要请出《起居录》和谱牒,一看便知。 刘未揣了这么多年的心结,竟然大众广庭之下,在他最不希望的时刻,用一种如此不堪的方式被揭了出来! 听闻宗族入是为了什么的那一刻,刘未只觉得四肢麻木,舌一紧,本没办法站住,还是薛棣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搀住。 “你,你给我滚!” 刘未看到薛棣的脸,猛然想起薛家当年为什么突然改换门庭,心中一口郁气无法驱散,对着薛棣恶狠狠地一推。 “是,只是陛下……” 薛棣被推开后,还好脾气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愿刺他。 “您……” 说话好像有些大舌头? “滚!” “……是!” 薛棣大概能猜到皇帝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出了殿外,倚靠着栏定定的出神。 方孝庭喊得那些事情,他其实小时候就知道了。 他被家人抱出去送给故时,父亲在他的衣包里了一封信,大致写了薛家改拥藩王为帝的原因,其实从内心里,他觉得家里人有些迂腐,明明已经有了从龙之功,只要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恐怕薛家的声望后便会到无人能及的地步。 但长大之后,他便知道,如果父兄和祖辈是这样投机之人,那薛家就不会是这个清的薛家,也不会是这个让世人敬重的薛家。 他改变不了什么,他不过是一个“遗孤”。 他走到这里,其实也还怀着几分探究真相的意思,他想知道薛家门的坚持,是不是一种无畏的庸人自扰,还是坚持的真有价值。 可现在离真相已经一步之遥了,他却又不愿意再探寻什么真相了。 这个国家千疮百孔,皇帝独立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容易。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到底是姓刘还是姓萧,其实对百姓来说毫无不同。 虽然施展抱负的时机看起来还遥遥无期,可薛棣希望自己登上的舞台,不是一片破烂不堪的废墟。 薛棣站在紫宸殿的角落里,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由于他的手腕和肩部都疲劳成疾,在他被皇帝赶出来后,也没有人特意去召他做些什么。 然而没过一会儿,薛棣看到紫宸殿走出了一个内侍,其人眼神骘,表情冷肃,正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专门负责传达一些见不得人的命令。 薛棣心中一个咯噔,心跳的无比迅速,一种强烈的危机迫使着他小心翼翼地尾随着这个心腹,看着他去见了一支金甲卫的首领,而后领着这群金甲卫…… 等等? 这群金甲卫是去冷? “坏了!” 薛棣一跺脚,掉头就往紫宸殿的小书房里跑。 大部分时候,刘凌都在那里替皇帝分类公文,分发内城各衙门。 此时刘凌眼睛酸涩,正在不停地,见到薛棣像是见了鬼一样扑进书房,倒被他吓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是父皇身体不适吗?” 刘凌道。 “不是!殿下,快去冷!陛下派了一支人马去冷了!” 他把刘凌拉出门外,向着冷的方向一推!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