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听着其他太妃们不停的发声,眼神里的光彩却丝毫不见黯淡,反而越发起了斗志。 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如何能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站稳脚跟? 那些大臣们,不见得会比太妃们更加好说话! “至少能让张太妃走出这冷一次吧!”刘凌捏紧了拳头,突然高声道:“张太妃在冷里待了几乎大半辈子,孟太医就这么在外面等了大半辈子!至少能让她出去,见一见孟太医吧!哪怕治不好父皇的病,能够出去一次,不好吗?” 一旁的张太妃闻言瞪大了眼睛,一副“什么叫孟太医在外面等了大半辈子”的表情,隐隐还有些惶恐之。 他抑着自己的情,微微颤抖着身子:“我不说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也不说诸位不可放弃大好之才而不用,可我那么想要出冷去是为了什么?我想要登上那个位子是为了什么?我最早时候想的,不过是能让诸位太妃联系上自己的家人罢了!” “我是为了不让魏国公夫人和窦太嫔这样的憾事发生,才这么拼命的。父皇和皇祖母犯下的罪孽,我想在有生之年,尽力去弥补,我想让诸位太妃都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窦太嫔听到自己的母亲,突然嘤哼出声,靠着方太嫔的肩头就泣了起来。 “现在薛棣就在父皇身边,王七已经上了京城,萧家的无名老先生恐怕正在向着京城星驰电掣之中,如果你们不能出去,我又谈何让你们团聚?哪怕有一点机会,有一丝丝的可能,能先暂缓思念之苦,不可以吗?” 刘凌眼眶红了一片。 “先放下那些私怨,让张太妃出去看看,难道不行吗?” 一时间,飞霜殿内鸦雀无声。 “说什么不好,说起薛棣……”薛太妃苦笑着摇了摇头:“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我那侄儿。” “小叔叔……” 萧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也出苦涩的表情,心中叹道:“如果他知道我是以这样的方式苟活,不知会不会骂我是为萧家蒙羞……” “罢了……” 薛太妃深了口气,扭头看向张茜。 “你自己想不想去救刘未?我们一直都在自说自话,却忘了问你自己的意见。” 张太妃似是没想到薛太妃会问她的意见,微微张大了嘴巴,愣了一愣。 她看了看眼眶通红的刘凌,又看了看表情沉重的萧逸,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想去。” “咦?”方太嫔一惊,“你居然敢单独出去?” “我小时候还照顾过刘未哩,他那时候才那么点大……”张太妃抬手比了个大概到大腿的高度。 “我还记得他被先帝失手推下了阶梯,把腿摔断了,我替他接骨,那么小小的人儿,强忍着一声都不吭……” 随着张太妃的话,薛太妃也出了伤的神。 她们这些人,原本便是围在那个睿智沉稳的女人身边,一心一意想要辅佐出一位合格的君王,摆那水深火热的子,才聚集在一起的。 如今变成这样,只能说是造化人。 “我想,如果是为了他自己,他是不会低头来求我去救他一命的。他情愿杀了我们,或是自己病死,也不会承认他也有求我们的一天。” 张太妃软软的声音在飞霜殿里回响着。“也许刘凌说的没错,外面的局面已经坏到他连自尊和名声都不顾的地步了,他才会让刘凌来。” “孟师哥的医术和眼界都和我不相伯仲,我胜过他的,唯有比他涉猎更杂而已。孟师哥都治不好的病,其实我也没什么自信能治好,不过三儿说的也没错,就算什么都做不了,出去看看也好,看看紫宸殿还是不是那个紫宸殿,外面有什么变化,权当是透透气,也是好的。” 张太妃故意面轻松的表情。 “说不定我出去后一看,啊,这病我治不了,就又被皇帝赶回来了!” “你这惫懒家伙!” “喂,你是有多不想留在冷里啊!” “你们说,刘未会不会赐我一顿好吃的?天天在这里待着,吃的几乎都是一样的东西,都快吃吐了。” 张太妃吐了吐舌头。 “这么一想,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出去了你就别给我回来!” 窦太嫔气的唾沫都出来了。 “那可不行,我不回来,谁给你们治个头疼脑热什么的?我的兔子还等着我回来喂呢。” 张太妃笑着回她,转身向着刘凌伸出了手。 “走吧,三儿,我跟你出去看看。” 刘凌看了眼薛太妃,又看了看其他太妃,只见她们虽面各异,但一个个却看天看地就不看他,也不提出异议,说明她们已经默认了张茜的选择,不准备再加以阻拦了。 “好。” 刘凌有些哽咽地伸出手,牵住了张太妃。 宽恕是一种人间至善的东西,这种美好的事物,永不会消逝。而冷里的太妃们,总是在不停的让他受到她们的伟大之处。 他想,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敢站在这里苦苦哀求的原因吧。 赵太妃说的没错,他是在欺负她们,因为他站在这里,说出自己的理由时,他就已经知道她们会心软。 因为,她们都是真正让男人都羞愧的、当之无愧的…… ——君子。 *** 紫宸殿外。 “你们绝不觉得孟太医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焦躁?” 在偏殿里煎着药的药童悄悄问着身边的小药童。 “你也发现了?” 另一个药童窃窃私语。 “刚刚我问碎掉的药碗是不是要收回来,问了三次他才回答我。” “你说,陛下是不是……” 药童面惶恐之。 是不是快不行了? “不要说,小心太医们听到了,拔了你的舌头!” 两个药童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看向屋子里正在辩证八物方的太医们。 “你说什么?皇帝让一个女人来治病?真是荒唐!” 方太医难以接受地低吼。 “而且还是后里的女人!” “不是后里的女人,是冷里的。” 孟太医像是随便纠正错误一般冷然地说道。 “那有什么区别!都是女人!” 方太医冷哼。 ‘当然有区别!’ 孟太医捏了捏拳头。 “姓张,又在中,应该是前任太医令的女儿,当年也是素有名声,被称之为女扁鹊的那位。”陈太医对这位杏林里少有的女医还有印象。“当年被太后看重了她的医术,召到中,替后妃嫔们调理身子的。” “看妇人病的?那更荒谬了!”方太医已经不能用气急来形容,他扭头看向孟太医:“孟御医,您是太医令,又历经两朝,应当知道张家那位医术如何吧?” 孟太医磨着墨的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摇头:“不知道,我和张家关系素来不好。” 一旁另外几位老太医连忙向方太医打着眼,孟太医和张家一门不太对付在里已经不是秘密,听说先帝时张家似乎排挤过刚刚进太医院的孟太医,让他几乎整个先帝时期都只是个没有得到重用的小医官而已。 此时说起这个,岂不是挑拨? “那您更应该劝阻陛下,不要任用可疑之人!李明东当时也是信誓旦旦,结果呢?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们!” 方太医一拍案几。 “这简直是荒谬!” “我出去透透气,熏了一天的药味,有些犯困。” 孟太医终于有些难忍地丢下纸笔,不在掩饰自己想要出去的心情。 “少陪!” 孟太医一出去,剩下屋子的太医们面面相觑,齐齐埋怨起方太医多事来。 皇帝要用什么人,原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太医管得到的,就算他再气愤又有什么用?气愤管用的话,李明东那种人也不会得势了! 孟太医出了偏殿,自然有进进出出的太医院医官和其他人对他侧目,然而他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将面朝向紫宸殿入口的方向,几乎站成了永恒。 孟太医有一个亲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医官,拐弯抹角的和孟太医也算是同乡关系,旁人都怕孟太医冷面冷心,唯有他敢和他打趣,见着孟太医站在门口发呆,忍不住关切地靠了过去。 “太医令,可是在烦躁陛下的病情?” 李医官故作轻松地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现在看上去如何?” 孟太医见他过来,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医官被问的一怔,上下扫了他两眼。 “太医令还是一如既往地……” 他了脸,想了半天,想出一个词儿来。 “……稳重?” 果然还是太严肃了吗? 孟太医有些头疼地摸了摸脸颊酒窝的位置,努力挤了挤脸。 一旁的医官出见了鬼的表情,赫然倒了一口冷气。 “他刚刚那是想笑吗?” 他心中狂吼着。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