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个,都快吃不起饭了!” “就是,现在这粮价高的,老子都想骂娘!” 一群人骂骂咧咧,刘祁越听越是烦躁,庄扬波见他表情这么沉心中也是害怕,不停地拽着他的袖子。 好不容易等雨小了,刘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扯着庄扬波就走。 “二,二哥,你慢点!慢点!” 庄扬波眼泪都下来了。 “天都快黑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赶路!” 这处街亭已经离最近的城镇不远了,但由于下雨之后道路泥泞,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刘祁原本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对待庄扬波很是宠溺,可从街亭出来后就像是换了个人,面对庄扬波的痛苦和求情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催促他走快一点。 到了这个时候,庄扬波终于也不喊苦不喊累了,擦干眼泪拖着脚步跟在刘祁后面,路上有人骑着驴子从他们身边过,见庄扬波双脚磨的稀烂,好心想要载他一截,却被刘祁拒绝了。 他拒绝这种好意也是没法子,自他带着庄扬波上路以来,因为庄扬波长得特别玉雪可,老是有人打探他的事,还问能不能卖了他的。似乎因为先帝,时下各地都有断袖之风,长得漂亮又年纪小的男孩子比女孩子能卖的价钱更高,便有奇货可居的专门去各地“淘换”这些男孩子。 刘祁原本不理解,还以为他们是要买庄扬波去当下人,只能用“自家弟弟不卖”来搪,后来想买他的人穷追不舍,又想要下手去抢,刘祁才隐约明白买奴仆不会花这么大心思,从此不敢让庄扬波离开他眼皮子下面一时一刻。 庄扬波是他的侍读,不是受了自己的连累,原本应该在京中好生生过他宰相之孙的子,如果他逃出生天,却把庄扬波给丢了,先别说自己良心这关可过得了,后庄家父子要知道其中的隐情,他也没什么好子可过。 短短几的功夫,无论是刘祁还是庄扬波都犹如胎换骨一般,无论是警惕还是对这人世间残酷的认识,都不再是刚刚离京时那种模样。 刘祁甚至觉得自己离京时诅咒父皇和刘凌有些幼稚,和民间这些卖儿鬻女、饥寒迫的贫民比起来,父皇将他送去秦地为王,已经是再优待不过了。 若是贬为庶人,放乡野,出而作,落而息,自己不一定受得了这个苦。事实上,要不是想要回京讨个公道以及不能让庄扬波出事的念头一直励着他,他也早撑不住了。 两人几乎是毫不停歇的赶着路,终于在太落山之前赶到了最近的城镇。说是城镇,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没有多少人的下县,只不过在连接庆州和舒州的道上,所以有些人烟。 刘祁和庄扬波一没有路引二没有余钱,只能缩在城门的门下,盘算着明怎么混进城去。 再拿金叶子是绝对不可能了,他们这般衣衫褴褛,拿出去也只会被人当做是偷的抢了金子,说不定还会被抓起来。 可没有钱,又没有路引,想进去本不容易。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庄扬波的肚子突然像是打雷一样又响了起来。 刘祁扭头看了他一眼,为难地看了看四周,见四周都是和他一般等着明早开城门入城的各人等,有人已经在啃着吃的,想要上前讨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忍一忍……” 他安着庄扬波。 “明天,等明天,我一定给你些吃的。” 刘祁只可恨自己没有三弟的身材和力气,否则去卖把苦力也能赚些钱。如今他拖着庄扬波,本都没有人会请他做工。 他将庄扬波抱在自己怀里,像母亲小时候对他那样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温声细语地安他,告诉他到了庆州府,就不会再挨饿了。 庄扬波啼啼,却没有像白天那样大哭或埋怨,只是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两人窝在门下凄凄惨惨,突然间听到哐当几声,落下几枚铜钱来。 刘祁诧异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着褴褛身怪味,脸上的表情吊儿郎当,一见刘祁抬起头来,有些兴味地挑了挑眉。 “见你也不是个蠢的,怎么出来讨饭,都不带个碗?” “啊?” 刘祁闻言一呆。 “想进城讨饭,行头得先带齐了,否则城门官再好心也不会放你们进去。”那少年皱了皱鼻子。 “没见过这么笨的同行……” 刘祁眨了眨眼。 “把衣服扯的再破点,去找个破碗破子,讨饭就要有讨饭的样子,肚子都叫的像是打鼓了,还要什么脸面!” 少年摇了摇头,边朝着门另一侧走,边自言自语:“老子也是中了,自己都是讨饭的,还给他们送钱……” “二哥,我们是不是被人当叫花子了?” 庄扬波看着面前几枚铜钱,眼泪又哗啦一下下来了。 “呜呜呜,我被人当叫花子了吗?祖父要知道一定打死我……” “哎,哪里会打死你,心疼死你才是啊。” 刘祁看了看身前的几枚铜钱,几次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 “庄扬波,你饿不饿?” “嗯,好饿,肚子都疼了……” 庄扬波抹了抹眼泪。 刘祁的手张开又握拳,握拳又张开,最终还是弯下身子,把地上那几枚铜钱捡了起来。 另一侧面前支着碗的少年看他拿起钱,脸上出了既失望又后悔的表情,间或着还仰头望天,长吁短叹。 刘祁将几枚钱捏在手里,苦涩一笑。 “想不到,我也有讨饭的一天。” ☆、第139章 秦王?乞丐? 刘祁和庄扬波在门下窝了一夜,多亏门下人多,大伙儿一起挤一挤,虽然寒料峭,但也不是很难熬,至少比前几天宿野外要好的多了。 因为受到那乞丐的启发,刘祁拿着乞丐施舍的几枚铜钱跟人换了个破烂碗,是缺口和裂纹的那种,又在外面捡了一截枯枝当打狗,居然顺利的跟着几个乞丐混进了城。 刘祁是进了城之后才知道,原来各地官府对于乞丐都很是关照,不但入城不用买路钱,官府还会好心指引他们城中惠民局在哪儿,有哪些人家施粥,不至于让他们真的饿死。 上位者都明白民作的坏处,对于乞丐,只要让他们到人口汇集之处,有一条活路,便不会走上极端的道路。而且城里可以糊口的差事也多,只要不是缺手缺脚、年老体弱,哪怕干苦力,也能混到饭吃。 刘祁要进城,为的是打探消息。 朝中若有什么通报,一般都会在县衙的门口张榜公告,有的甚至就是在入城的城门口张榜,刘祁先前听说“秦王回京”云云,就想到最近的城镇去看看情况,谁料等他进了这小城,却发现县衙门口空空,连个缉捕江洋大盗的画影图形都没有,便知道这个城恐怕太小,连政令下达都要等许久。 “看样子还是得去庆州府啊……” 刘祁喃喃地说道。 “二哥,我饿了,能去找吃的了吗?”庄扬波看了眼衙门前的牌匾,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快两天没吃东西了……” “我们去问问看,哪里有要用人的。” 刘祁脸上升起自信的笑容。 “好歹我们都识字,还能算账!” 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一个时辰后。 “走开走开!小孩子不要来捣!” 路旁食肆的主人将两个孩子赶了出去。 “既没有路引又没有籍书,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谁家的逃奴?!识字也没用,窝藏逃奴是要一并入狱的!” “谁是逃奴!” 刘祁怒了。 “不是逃奴,哪里有你们这么细皮的乞丐!” 食肆的掌柜继续驱赶他们。 “走走走走,别给我惹麻烦!” 刘祁第一次低三下四去求人,结果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恨不得找个墙壁锤一通才好,但顾及到庄扬波还饿着肚子,不宜和人起争执,只能拽着他脸沉郁的离开。 一早上的时间,刘祁辗转问了许多家,不是不敢收来历不明的人的,就是用不着写字算账的,大部分人,是听都不听,就将他们赶走。 刘祁和庄扬波辛苦了一早上,也白费了一早上,最终只能无力地坐在闹市的街头,将碗放在身前,去做一回真正的乞丐。 “原来民是这么难的吗……” 刘祁抹了把脸。 “连识文断字都要饿死?” 庄扬波已经饿的没有力气哭鼻子了,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没有,只能靠着墙壁,回想着家里准备的好吃的,画饼充饥。 刘祁摸了摸怀里的金叶子,怎么想也想不出把它换钱的妥善办法,这边庄扬波不吵不闹了,他却害怕起来。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一早上一个铜钱都没有讨到?” 悉的吊儿郎当声响起,刘祁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发现又是昨天给他铜钱的那个少年。 “我们不是叫花子!” 庄扬波哼哼了一声。 “你们确实不是叫花子……”少年恶劣地笑了一下,“叫花子都没你们混的这么惨!” “你!” 刘祁气急。 “你都到了要饭的份儿上了,就得有些要饭的样子,哪有把碗丢在面前这么懒洋洋坐着就有饭吃的?” 身怪味的少年吐了口口水,龇了龇牙。 “你这样要把你弟弟饿死的!” “你……” 刘祁又是气,又是悲哀。 虎落平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不过就是如此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