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寻常人家里男主人生病,也是将家业先给家中的孩子照料,自己颐神养寿。您可好,已经病成这样了,今天要理政,明天要听事,天天起的比还早!” 张太妃继续唠唠叨叨着,“您还让太医们为您调养身体,您这个样子,请神仙来调养也没用!您要再这样心,干脆把我送回去吧,否则别人不会认为是您自己不惜自己的身子,而以为是我们张家没本事,把您给治坏了!” 听到张太妃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殿中气声不止,有几个礼部官员则出深思的表情,琢磨着她那话中的意思。 刘未被张太妃说的也是啼笑皆非,但他知道张茜整个人心思单纯,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加上他从小丧父丧母,也没有哪个正经长辈和他这样说过话,内心里竟有些新鲜和触动,竟一言不发,将她唠叨的话全受了下来。 等他看见张太妃已经拔针要去给自己几下的时候,刘未求饶的神更加明显,几乎是要夺路而逃了。 刹那间,所有大臣都以为那读的老头是说错了,因为他们听见那老头说: “朕看秦霖那篇文写的极好,就点他为状元吧。榜眼和探花的人选,让老三和主考官们商议后订立,这等小事朕就不心了,你们自己决定。朕确实累得很,来人,送朕回紫宸殿休息!” 说罢,站起来就要走。 皇帝要摆驾回殿,宦官人们自然是连忙跟着,只见得张太妃一副“您别跑我还要和您谈谈人生”的表情,皇帝的脚步走的更快了,显然张太妃的针灸之术有什么实在“惊人”的地方,让一向高傲的刘未都顾不得面子的问题。 皇帝落荒而逃了,这边张茜才呼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继续训斥着刘凌。 “你说你,砸别的地方就算了,砸你的脸面也不躲不避,如果你脸上破了相,后如何自处?你见朝文武大臣,哪个是五官不正的?” 张太妃一边说,一边对着礼部几个主考官指了指。 “就拿这几位大人来说,至少年已不惑,可依旧保养有度,风清神俊,你再看看你,活像外面淘气的野孩子!” 张太妃随口一提,几个被夸赞的主考官自然是面得,礼部官员向来注意形象,莫说男人不美,其实比女人也不逞多让。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躲,不躲也挡一挡,您赶快回去吧……” 这下子,刘凌也想和父皇一样抱头鼠窜。 父皇太狡诈了,居然自己跑了! “我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嫌我啰嗦,可我平里也不是啰嗦的人啊!”张太妃提早进入“”状态,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您前面还在举行殿试吧?您头上这个样子,让殿上的士子们怎么想呢?还是找谁送一顶发冠来,把额头遮一遮吧。记得让太医给您天天换药,别留了疤!” 她嘱咐了好几遍,见刘凌有些焦急之了,这才带着几个太医局的药童和医官告辞离开。 等张太妃一走,殿中的主考官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刘凌:“三殿下,刚刚那个是谁?太医局现在有女太医了?是接替孟太医的吗?她自称张家,和前代太医令张太医有什么关系?” 刘凌和刘未不同,他并不想让冷里的太妃们活成“鬼魂”,所以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缓缓开口。 “那是我的一位长辈,确实是前太医令的家人,家学渊源……” 刘凌笑了笑。 “刚刚离开的那位,是张太妃。” “张……” “难道是……” 在朝的文武大臣也许不知道张太医,可说到“太妃”这两个字,却是人人谈之变。 先帝之时的变,说到底就跟后里的女子们有关,先帝崩后,那些太妃们从此不见人影,生死不知,有人说被幽在冷之内,有的说太后早就把她们杀了个干净,还有说太妃们早就以死殉葬了的…… 正因为消息不通,之前魏国公夫人才冒死进哀求,最终玉石俱焚,因为里其他消息倒能透出一二,可关于先帝时期的时期,几乎是人人避之不及。 刘凌说的轻巧,其他官员却不敢再问了,甚至连提都不提,刚刚皇帝认可了这一次殿试考题的事情,也被抛之脑后。 所有人的脑子里只疯狂的联想着这件事。 皇帝要放太妃们出来协助治理后了? 三殿下和这些太妃们到底什么关系? 三殿下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身后有没有这些太妃们的影子? 细想起来,简直让人胆战心惊! *** 刘凌乍然监国,便遇上了主持殿试这种要紧之事,更让人敬佩的是,由于这一届恩科的殿试没有多少倾轧,所以入试的士子是从刘未登基以来人数最多的,便是刘未亲自主持也十分头疼,刘凌却没有出什么岔子。 虽说他给的题目太过让人牙,可正因为题目太过直白,倒让许多只懂得做锦绣文章的士子被大浪淘沙一般淘了出去,留下的都是真正有见识又有才华的读书人,就连生病的刘未都认为这一届士子的学问和见识之高,已经不亚于许多浸/朝政许多年的官员。 而随着礼部官员们的宣扬,刘凌在偏殿中劝说皇帝所说的“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以及对于内忧外患表现出的忧虑之情,也渐渐都传扬了出去。 刘凌在民间的声望原本就很高: 他从小在冷里艰难长大,却没有放弃自己,入东读书后博士们都夸奖他博闻强记,让人对他的勤勉和天赋由衷的敬佩。 他长得像高祖,民间早有童谣预言他要当皇帝,上元节时定安楼前临危不,使出了杀伐手段,又显现出他决断的一面,更是让人诧异不已。 现在他忧国忧民,又有年轻人积极进取的一面,让很多希望朝中扫尽浊气能面貌一新的大臣们也抱有了期待,面对监国的刘凌时态度更加恭谨,俨然已经将他当做了储君对待。 但朝外的局并不会因为刘凌年少英明而有什么好的变化,关中和胶州各地造反的人马还是不停的在代国制造着战火,各地的官员纷纷上奏求援。 民间的情况也是极差,这些造反的人马为了补充兵丁,已经开始去乡里村里抓人,眼下正是耕的时候,男丁被反军抓去强征为兵,一来耽误了田中的收成,二来也让民间人心惶惶。 代国承平已久,没有人愿意打仗,也不愿意成为战火下的牺牲品,各地开始有良民大范围的逃离原籍的情况,很多百姓担心兵祸来临,拖家带口的躲入山中、野地,情愿宿山野也不愿意回家里,就是怕哪天就被军洗劫一空。 这些造反的人马可不像官军,对待百姓比敌人还要狠,有些人打着“义军”的旗号,其实本就是土匪,拉个旗帜给自己壮胆,好有明目去打劫而已。 而各地官府和镇戍兵也不敢贸然出动,一旦城池有失,损害更大,只能牙地看着这些军危害乡间。 庆州通判葛峰的信,就是在这种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况下送入京中的。 代国州府众多,一个小小通判的信件原本不会进来的如此之快,更别说刘未如今生着病,大事小事都是门下省及六部官员和刘凌一起处理。 但葛峰还有另一层关系,他和当朝宰相是姻亲,陆宰遇刺身亡后,中书侍郎的位置迟迟没有候补,身为门下侍郎的庄骏实际上已经位极人臣,在这上面小小行个方便,甚至连假公济私都不算。 所以葛峰的信送进来时,从刘未到刘凌都以为庆州也和其他州县一样出事了,通判不得不写信入京求援,可再看庄骏喜气洋洋的神,又不太像是坏事,顿时心惊疑,恨不得赶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庄骏知道皇帝着急,他趁夜入送信也不是为了吊人胃口的,当下打开密信,便开始一五一十地为皇帝诵读。 这一读,皇帝和刘凌也和庄骏一样脸轻松,刘凌甚至毫无仪态地对着空气挥舞了下拳头,可见心情之动。 “陛下,以上便是庆州通判葛峰的密信。这封信是通过驿站秘密送回京中的,路上没有拆阅,直接送入门下省。因为此人和犬子是连襟,所以为臣稍稍关注了一下,一见之下,自然是大喜。” 庄骏笑着恭贺:“陛下洪福齐天,秦王殿下也是有苍天庇佑,虽受了点苦,但至少命无虞。” 刘未已经听了半个月的坏消息,京中起了反心的宗室只抓了一半,还有大半在中发作之前就用各种方法逃了出去,而各地的藩王后裔有些被叛军胁迫、有些干脆投奔了叛军,可谓是七处冒火八处冒烟,让刘未有时候甚至生出独木难支之心。 正因为如此,现在听到庆州来的好消息,刘未也就越发高兴,他的二儿子没死,宰相家的孩子也没受牵连,他的内疚之心总算是少了一点。 刘凌也差不多如此,当即开口询问:“父皇,既然知道二哥和扬波在庆州,是不是派兵去接他们回京?” 现在庆州相连的舒州、徐州都了,战火还有慢慢往黄河下游蔓延的趋势,如果时间拖的再长一点,庆州可能也陷入包围之中。 索趁此机会对南方用兵,以平定舒州之的名义绕道庆州,将秦王和庄扬波接出来,也算是一举两得。 刘未动了动,正准备开口应允,突然却顿了顿,出思考之。 皇帝在上面思考,庄骏和刘凌都不敢打扰,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见刘未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什么,让岱山送了过去。 刘凌和庄骏凑在一起一看,只见皇帝在纸上写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八个大字。 “父皇的意思是,让葛通判派人秘密送二哥他们上京,再派人马以平叛的名义出京,在半路上接?” 刘凌只是想了想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可如果二哥在路上再遇见了危险……” “庆州还算太平,更何况庆州现在并没有生,如果让大军特意绕行,不免让有心之人猜出庆州有什么不妥,陛下的建议十分英明。” 庄骏却出言附和。 “只是究竟在哪里会和,需要好好商量,否则三殿下说的也没错,万一在路上又遇袭……毕竟现在连袭击秦王的人马都没查出是哪方势力,能在中原腹地来去自如,恐怕不是寻常的山贼匪患之。” 他看了刘凌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戒备。 说实在话,就算他以前有拥立秦王的心思,在皇帝这么一番动作,以及方家反了以后,他的心思也淡了下去,死了心一心一意的辅佐刘凌了。 可自从孙子出事后,他对刘凌隐约有了些心结。 大皇子和二皇子出事出的太蹊跷了,大皇子据说身是血的倒在蓬莱殿,至今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变得疯傻;二皇子出京没多久就遭遇袭击,连他家的这一独苗都受了牵连,如果说是意外,脑子有病都不会相信。 更何况现在连皇帝都身染恶疾,虽说是皇帝自己用了/药所致,可孟太医为何而死,李太医和方太医为何被族诛,细想之下,也是让人骨悚然。 要是没人指使,又有天大的好处让人铤而走险,谁敢犯下这种诛九族的事情? 现在又有传闻说三皇子身后其实有一股潜藏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推的他一步步登上那个位置,那么看起来像是意外的那么多“偶然”,也许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设计的结果。 这么一想,这么多偶然也就有了答案。 庄骏也是在朝堂里打滚了一辈子的人物,他并不怕诈无或老巨猾之人,怕就怕那种看起来忠厚仁善,心中却没人看的明白的那种人,而刘凌如今没有被立为储君,也没有登基,所以礼贤下士、平易近人,谁知道等他登了那个位子,会不会和代国历代君主一般,有什么奇怪的病? 他要是个连兄弟、父亲都能下手的人,恐怕只会被现在这位多疑的陛下更难伺候。 刘未是和这些大臣们勾心斗角了一辈子的,几乎是一听就明白了庄骏是什么意思,刘凌虽然乍一下没听出来,仔细琢磨琢磨也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位庄老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在防着他呢。 刘凌是个心宽的人,对这位老大人关心则也能理解,加之他也想兄长快点被救出来,立刻善解人意地拱了拱手: “父皇,儿臣突然想起兵部里还有些事情,请恕儿臣先行告退之过……” “这孩子……” 刘未心中有些不悦,认为他对臣下过于宽容了,这种事要在他身上,不但不会出去,还会更加积极的把这件事揽下来,漂亮的完成,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然而他已经准备“避嫌”了,刘未也不会勉强,随意地颔了颔首,挥手准了他离开。 等他离开之后,庄骏这才躬下身子请求皇帝宽恕自己的罪过。 “陛下,非老臣不相信三殿下,只是如今秦王殿下死里逃生,实在是不能再生出任何波折,三殿下身边人多口杂,就算三殿下没有把消息透出去,万一偶然说漏了嘴,都会打草惊蛇,是以老臣才这般慎重……” 他心里不是不怕,不过想要救孙子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 “无妨,卿也是关心则。” 刘未吩咐读的老人说了这一句,便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庄骏和自己两人在殿中。 这一天,两人商议了什么,又安排了什么,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当天下午庄骏出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中,而是径直向着管理来往驿站的兵部而去。 两天后,一纸御令送往河东汾,京中也点了五千骑兵,由京中宿将率领,要去与汾的兵马汇合,一起平定舒州、徐州之。 这是京中自各地告急之后第一次派出兵马,以往都是就近在当地调兵平叛,是以更加受到各方的关注。 有些人认为皇帝对造反人马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了,接下来恐怕是大范围用兵的时候,一时间粮价飞涨,带动着盐、铁、铜、马甚至药草的价格都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 好在年后已经定下了皇商,这些皇商已经开始牵动各地商人联手平抑物价,虽然成效不快,但至少不是只能干瞪眼。 原本京中出兵的消息还能振奋人心,可就在出兵的第二天,从庆州城外驿站送回的战报让所有人再一次陷入了混之中。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