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那么容易。我们这些人,想要顺利的出去,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里刘未的妃子如有母家,还能回家接受荣养,我们这么多人,有多少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按制按例都是不该出去的。” 良久之后,赵太妃带着有些失望的表情。 “我自己便是记史的,自代国立国以来,除了藩王在皇帝登基后接出母妃去藩地养老,就没有哪位无子的太妃能出。” 赵太妃的话,就如同之前无数次她说的不讨喜的话一般,再一次让人笑容凝固,无法再展笑颜。 “我想要出去,我妹妹还活着呢!我还有地方去。” 王姬抚摸着手臂上的镯子,表情倔强。 “你们都是太妃,我只是个宝林,里有我没有一个样,三儿要不给我出,我就一头撞死在他面前,看他心里可过得去!” “王姬!” “你这张嘴,又在说什么浑话!” 刘凌站在布幔后,只觉得背后冷汗淋漓,心头也一阵阵狂跳。 “我们这一生,在冷里住了一辈子,如今出了冷,进了昭庆,几乎已经是一个女人能够达到的顶点了,能不能出,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太妃慢悠悠地说道。 “那是你,你就是奔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入了的,我们可不是!”王姬重重地顿住酒杯。 “我是被我祖父卖进的!就为了给家里的爵位再进一步!我在这里做了一辈子牢,我只想出去!” “我也想出去。” 窦太嫔食不知味。 “我想去我娘坟前上柱香。” “我……我家里没人了,在里也没什么,出了,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太嫔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薛太妃,又看了看王姬。 “可是要能出去祭拜下父母家人的话,自然是更好不过……” “如果我是三儿,我是不会放你们出去的。” 薛太妃慢慢地啜饮了一口杯中的珍,平静地道:“如今萧家和王家都找上了门来,我那侄儿听起来也是个人才,这些对三儿来说,都是可用之人,沈国公府和西宁伯府也是一般,全因为赵清仪的关系和三殿下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如果我们出了,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那我可以求三儿送我出去啊!” 张太妃没心没肺地抬头一笑。 “反正我师哥也已经被罢官了!” 听到张太妃提起孟太医,刘凌心中一紧。 如果让她去了孟太医家乡,却面对一座孤坟,她肯定…… “三儿不会送我们出去的。”赵太妃绝望地捂着脸,“他马上就要当皇帝了,当皇帝的,都是铁石心肠,能够善待我们,就已经是万幸……” “如果诸位太妃想出去,我会设法送你们回去。” 刘凌见气氛突然从热闹喜悦变得是悲音,最终还是走了出来。 见刘凌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几个胆小的太妃甚至尖叫出声,等看到是刘凌,这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 “天啊,三儿,呃,陛下来了!” 闻言,刘凌摸了摸鼻子。 “不必叫我陛下,还喊我三儿就好。” 薛太妃第一个不赞同地站起身:“您马上就要登基了,不在中沐浴斋戒,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有,您是未来的天子,理应现在改口称‘朕’,怎么还用‘我’来自称?” 薛哇,你怎么又来了! 刘凌有些头痛。 “为君者,需注意形象,绝不做猥琐之事,您居然躲在布幔之后,偷听别人的闲谈,这也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吗?” “您的父皇驾崩,这个时候您应该在灵前守灵才是,这才是进了孝道,怎么能在夜里跑?” “你祷词背了吗?程记住了吗?明早要不要上朝?这个时候来,有没有吩咐起居官记下,以免人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哇啦哇啦哇啦,所有太妃叹为观止的看着薛太妃自动进入老妈子模式,将刘凌说的鼻端冒汗,几乎不敢再开口回话了。 原本还凄风苦雨的气氛,顿时有了回转。 “好了,薛太妃,我正是因为马上要即位了,心里惴惴不安,所以才来看望你们……” 刘凌苦笑着说着:“我已经累得都没有力气去听那些繁文缛节了,心想着只要看你们一眼就好,哪怕看一眼,就又有了往下走的力气……” “我看你们声笑语,怕打扰了你们的兴致,才没敢立刻进来。谁知道听到你们讨论以后的子……” 刘凌挠了挠头。 “我没想过让你们在中关一辈子,只是现在事情太多,我还顾不到这上头。等我登基之后,如果有想留在中的,我自然是当做亲生祖母一般奉养,如果想要回家和家人团聚的,待我为诸位太妃的家人平反之后,就请太妃的家人们接你们回去就是……” 刘凌看了眼张太妃。 “像是张太妃这样没有了家人的,我就让人在京中修个宅子,经常来中小住,就当是做客,也没什么。” 他傻笑着。 “我没想把你们关一辈子,真的。我当了皇帝之后,要在这里住一辈子,想想就已经觉得很惨了,你们已经在里蹉跎了大半辈子,也该出去走走。”刘凌出“牺牲我一个,造福一大群”的表情。 “你们只要记得里还有个你们的晚辈还在挂念你们就好,谁说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还要给你们养老送终呢……” 一句话,说的太妃们眼泪汪汪,有几个情丰富的,眼泪当场夺眶而出。 “三殿下,您这哄女人的本事,等您长大了,可怎么得了!”方太嫔又哭又笑,“说的我们心中滚烫呐!”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刘凌啼笑皆非。 赵太妃和薛太妃却的抓住了刘凌话里的意思,当场失声惊呼:“您要为我们家族平反?!” “是,薛家、赵家和萧家虽然确实有罪,但罪不在臣,而在君。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有罪,也已经够了,更何况薛舍人如今在朝为官,身上还顶个罪臣之后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刘凌笑着开口:“我也不愿诸位的亲人来接你们时,还得遮遮掩掩,不敢告诉世人自己的出身,是倒了该赦免的时候了。” 这下子,就连赵太妃和薛太妃都想哭了。 一时间,屋子里又哭又笑,所有人心中的大石都被放了下去,和刚刚虽举着杯子却不知前途何处不同,如今这些太妃们是真的对未来生出了无尽的期望,看向刘凌的眼神简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饶是刘凌哄惯了这些太妃,被这么一屋子人这样看着,也生出不自在来,有些尴尬的坐立不安。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解了围,一旁一直沉默寡言表情平静的赵太妃突然拉了拉刘凌的衣角,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她的住处。 刘凌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赵太妃去了,看着她进了内室,没一会儿,从手中拿出个油蜡的布包,递给了自己。 “这是?” 刘凌莫名其妙。 “这一本,就是你祖母和父皇心心念念,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的《起居录》。”赵太妃犹如完成了所有的心愿一般,脸上也出放松的表情。 “现在我们不必整活在惶惶不可天之中,这本《起居录》也没有了用处。当年出事时,我将它藏在静安湖心亭的底下,用布帛、油纸和油蜡层层封起。火起那,我又折返将它取了出来。” 刘凌闻言一惊。 “您,您会水?那天您不是……” “嘘……” 赵太妃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要说,尤其不要告诉‘萧太妃’。” 刘凌心中一乐,笑着讨赏。 “那可不行,除非你多告诉我点前人的故事。” “你这孩子……” 赵太妃笑着摇头,将布包在他手里。 刘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看着手中的布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刘凌突然拆开那层层的包裹,出其中已经泛黄、甚至还有些油光的发脆册籍,大步走向前殿的灯下。 他抬起手,将那《起居录》往灯油之中一递,就在赵太妃倒一口凉气之后,《起居录》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浸染油脂了几十年,这本《起居录》燃烧的十分剧烈,刘凌见火一下子就到了手指,立刻撒手,任凭已经成了一团火球的书册落到了地上,放肆的燃烧着。 “你……你不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赵太妃愕然叫道。 “父皇被先祖所累,几乎痛苦了一辈子,上一代的事情,就该在上一代终止。诸位太妃被过去之事牵绊了几乎半生,难道还参不透这个道理吗?” 刘凌看着地上很快就烧成灰烬的《起居录》,淡然道:“昨种种,譬如昨死。自我之后,一切重新开始,我现在要做的是重整山河,至于这些……” 刘凌看向赵太妃,眼神里是豁达的笑意。 “该翻篇了。” *** 刘凌在昭庆中一直呆到了深夜才回,几乎和所有的太妃们都聊过了天,听完了她们的心愿。 在其他人看来,刘凌如今已经是太妃们在中的支柱,也是她们后前进的有力依仗,只有刘凌知道,自己如今和儿时并无什么不同,他依旧是不停的从这些太妃们身上汲取力量,才能有动力继续前进。 毕竟未来的担子,已经不是用一个“重”能够形容。 四之后,太还未升起,刘凌已经在人的伺候下穿戴好了衮服,静静的立在殿外等待。 清晨的寒风拂过他衮冕上的珠串,偶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让他越发变得冷静,也越发明白自己将登上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从今开始,他将是这个国家和这个殿的主人,肩负起天下人的期望和信任,成为能让所有人看见背影之人。 咚咚咚。 四门八方传来的钟声打破了东的宁静,也打断了刘凌的思绪。他听到阶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王宁跪在阶下,悉的声音有力地响起: “陛下,时辰到了。” “好。” 刘凌应了一声,那为是人称赞的星目之中神光奕奕,是坚定。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