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调动兵马接应秦王,没有虎符恐怕难以说服李将军。而且秦王殿下的手书李将军并没有看过,要想用一封信调动兵马,更是难上加难。但带上庄扬波就不同了……” 她语气认真道:“李将军是京中人士,和庄家也是世,自然是认识庄扬波的,有他作证,就有信服力的多。只要李将军愿意看在秦王和庄相的面子上调动兵马,秦王的奇袭之计才能奏效,否则都是空谈。” “少司命大人,非本官不信任您,您武艺高强,一人飞檐走壁自然是稳当,可再带个孩子,万一暴了行藏……”葛峰语意未尽,又说:“再说,庄扬波年纪太小,随您长途跋涉,还要说服李将军出兵,这样的重担,是不是太……” “姨丈,我愿意去!” 刹那间,一声清脆的童音从屋后传来,又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正是他们正在讨论的少年,庄扬波。 “你,你怎么躲在后面!” 葛峰看了看后屋,脸上现出怒容:“我们在厅中说话,你怎么能偷听!” “姨丈,我要跟素华姑姑一起去!”庄扬波冲上来就抱住素华的,“我不怕危险!” “听话,不要胡闹,你父亲要知道我将你送入险地,我以后就真没脸见他了!”葛峰其实一直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天子暗卫很有戒备心,谁都知道现在的天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位天子了,谁知道这些人还关不关心秦王的命? 万一她们明面上是来保护秦王的,实际上是要将秦王除掉的,作为知情人的自己和庄扬波就都有危险。 他不能把这孩子给这些人,决不能! “腿长在我身上,我要去就要去!”庄扬波见姨丈脸不赞同,小脸一垮,眼泪又开始打转,“就是因为我太没用了,秦王殿下才带赵丹去,不带我去的,我,我什么都帮不上忙,亏我还是他的侍读……” “你这孩子,你才九岁,说是侍读,和玩伴也差不多……” “甘罗十二为相,我虽九岁,可也有甘罗之志!” 庄扬波语气颇大,可惜脸上还有泪痕涟涟,说服力实在不强,引得素华和葛峰嘴角含笑。 “我想为秦王殿下分忧解难!一路上,都是他照顾我,保护我,我一直都拖累他,可他去做人质,还怕连累了我。” “我父亲和祖父都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如果我这个时候退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秦王殿下不管不顾,我父亲才真是要怪罪您啊……” 他哽咽着说:“他们会怪罪您,让我一辈子都陷入不义之中!” 庄扬波的话,让两个“大人”渐渐收起了笑意。 庄扬波怕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决心,匆匆抹掉眼泪。 “我相信素华姑姑的本事,我以前听殿下说过的,少司命主生,从没有在她们保护之下还死了的人,不过是跑一趟江州大营,有什么好危险的呢?” “庄哥儿,你没听素华大人之前说过吗,她是翻墙出城,你也知道现在城头上多少人马,只要一个不小心……” “说起来,葛大人还是不相信我的本事。”素华听到这里心中也有些着恼,“你莫错了什么,我等只听命于天子,天子下令让我们救出秦王和庄扬波,将他们送回京中,我们便必定拼死而为,你虽是此地通判,可也没权利对我们指手画脚!” “既然庄侍读愿意跟我走,那择不如撞,就今出发吧。”她和蔼地摸了摸庄扬波的头顶。 “庄侍读,我陪你去换件好出门的衣衫,乔装打扮一番,和我一起出门,可好?” 庄扬波点了点头,拽着素华的衣角,有些不安地看了葛峰一眼,支支吾吾道:“姨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一辈子都您,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件事只有我能做,我必须去做。等我去了李叔叔那里,一定求他到庆州来,把你从这地方救出去……” 葛峰原本见庄扬波听一个外人的却不听自己的,已经有些寒心恼怒了,可如今听他这般软绵绵地说着对自己的担忧,心中又是伤心,又是熨帖,竟不知道该如何劝服他。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庄扬波已经跟着素华离开了,葛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中实在放不下这庄家的独苗,踱了半天还是一咬牙,直奔庄扬波住的屋子。 结果还没靠近庄扬波的小院,就凌空来一条银索,得他后退几步,差点出了丑。等他站稳脚步,从角落里走出一个蒙面的女子,微微颔首,对他说道:“请葛大人暂时等等,素华大人和庄公子一会儿就好。” “我要嘱咐哥儿几句,就几句……” “等会儿就……” “素华姑姑,我穿这样,真的能赶路吗?”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 “穿裙子是不是不太方便……” 葛峰一下子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 “不会,我选的女童样式都利落的很。前几天我就想该怎么带你上路不显眼,还好提早置办了衣衫,否则临时去找,还不知道到哪儿去抓来。还好,还合身,多亏你身量小……” “嘿嘿。” 被扎了两个小包包头的庄扬波傻兮兮地笑着,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打扮成女孩的样子有什么不对。 这样子绝不能让李将军看到! 绝不能! 要是传到他那连襟那里…… 葛峰打了个哆嗦。 “扬,扬波……” *** 几后,庆州府衙突然失火,据说火是从居住着“质子”们的客房方向烧起来的,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顿时烧掉了半边府衙,浓烟滚滚,引得庆州府衙左右都来救火。 一起火便烧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庆州府衙是官造的衙门,从高祖起至今,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但论格局,从高祖起开始到现在,一点都没发生过变化,而且很是破败。 倒不是庆州历代的刺史官员太穷,而是“官不修衙”的传统由来已久。 所谓“铁打的衙门水的官”,官员费了不少钱,花了好大的劲儿,倒底是为了谁修呢?能保证自己享受得着吗?说不定哪一天,一个“升迁他处”,或是“降等送外”,打背包就出发了,“不修衙”的官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他“不修衙”。 另外,更多就是“不敢修”,所有的衙门也一律都是朝廷的财产,多大尺寸的衙门里,坐着多大的官,是什么样的形制、多大的规模,都是有规定的。你动了衙门,修得与你的官位不相称了,那是“僭越”,说不得脑袋要搬家,也不敢修衙门。 至于财务状况不好,有这个银子不如中私囊等等,也俱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刘祁曾经和不少小吏相处过,又和自己身为吏部尚书的曾外祖父学习过一阵子,自然在他们那里听得不少关于官员的轶事。 莫小看这些轶事,有些时候,这些是花钱都买不来的经验,比如如今,就派上了用场。 庆州府衙看起来气派,但假秦王的人马入驻又加上这些个质子,早就人为患,更别说还有原来的差吏等人,住的是当当,之前就有了许多矛盾和问题。 这火要是从任何一个方向烧起来,恐怕立刻就被人发现,烧不起来,可当时烧的,是早有逃跑之心的各家公子,火被点起来后,他们不但没跑,还往里面丢了许多助燃之物,更是不让人去救火,这一下子烧的火光冲天而起,整个庆州府的人都看得见。 当天晚上假秦王的心腹、庆州刺史马维并不在府中,而是被姜家族长请了去,自然,这姜家族长会请人,也是刘祁和其他公子们事先约定好的。 假秦王毕竟年轻,又不是本地的地头蛇,火起之后一点经验都没有,立刻叫人救火,加上火一起整条街的人都在救火,的是整个城中水不通,谁也不清楚谁是救火的,谁是捣的,等救完了火,这年久失修的府衙墙壁早就被烧出了几个大,周围到处都是窟窿,等事后一清点,“人质”们居然跑了大半。 马维听闻府衙起火,哪里还能在姜家坐得住,等他回到府衙,只见到半片残垣断壁,这庆州府衙一半是被烧的,一半是被“救火”的人恶意拆掉了还好的柱子倒塌的,府里死的人倒没有多少,堆积如山的粮草、皮甲以及准备运往庆州的物资都被烧掉了大半,只救出来三分之一。 至于那么多苦心绑来的“人质”,怕是都跟着四方涌来“救火”的人跑了。 假秦王听闻随着庆州府衙被烧掉的还有大半物资,当时就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要不是有马维主持大局,恐怕更加混。 回到府衙的马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还剩下的“人质”都控制起来,这些剩下的人倒是值得信任,要想再打“秋风”,少不得还要从他们身上着手。 刘祁和田珞自然在“被信任”的人群之中,甚至因为他们平里受假秦王重视,还破天荒在已经烧的断壁残垣的府衙里得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 毕竟田家还算富甲一方,在这一点上,倒是刘祁占了田珞的便宜。而田珞对他起火后,还不忘把那“美姬”带在身边小心照顾,已经起了一肚子火,却迫于“同盟”关系,不好明言。 就在七处冒火,八处冒烟的时,马维和假秦王还来不及发作,已经有不少人更快一步,涌入了庆州府衙……的废墟。 “呜呼!府衙烧成这样,秦王殿下您可住在哪儿啊?” “我的儿子啊!我可怜的铆儿!我把你送到秦王身边是让你学着如何做人,怎么做着做着人没了哟!” “孙儿啊!孙儿,你是死是活?天啊,殿下,难道是哪里来的歹人趁把我那孙子劫了去?殿下,您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早已被人踏到凌不堪的门槛下,马维和假秦王陈源脸铁青。 一群男人而已,又不是什么美人儿,谁会趁火打劫专抢年轻的男人! ☆、第161章 螳螂?黄雀? 梁州的小道上,一行长长的队伍打着秦王的仪仗,声势浩的行进着。 自从庆州一场大火烧掉了府衙,又有庆州豪族大户迫假秦王和马维出家中子弟,他们便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再待下去,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带着仅剩的物资,匆匆忙忙地往秦州方向而去。 田珞的家人并没有趁机发难来赎回她,也许是把节外生枝出马脚,也许是认为一个女儿家不值得再被讹诈上一笔,总而言之,田珞离开庆州的时候,表情很是难过。 任谁知道自己被家族放弃了,大概都会出这样的表情吧。 刘祁则是自愿跟着“秦王”去谋前程的,按照他的说法,“秦王”送他的美人儿很合他意,所以他愿意报答秦王的器重之情,鞍前马后,为秦王效劳。 陈源自己都没想到,只不过随便送了个美人儿,竟然让这少年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弱点可以控制的人才是最为上位者放心的,当下陈源便连连保证,等到了秦州,再送他四个美人儿,让他“玩”的尽兴。 现在,刘祁就混在假秦王的人马里,悄悄和身前同乘一马的铅华商议着什么。 “就在前面吗?” 刘祁看了眼前方的岔路。 “假秦王带着这么多物资,应当是跑不快也舍不得,难免束手束脚,只希望李将军能大获全胜。” “与其考虑这个,不如想想等下起,殿下该如何险……”铅华在刘祁耳边悄悄耳语:“李将军并不认识殿下吧?一会儿您得跟紧了我,那个叫赵丹的小子和田家那个郎君,让他们自己妥善照顾好自己。” 刘祁明白铅华的意思,李将军顺而下在此设伏,是为了将叛军人马一举成擒,肯定是动如雷霆,即使知道里面有他,也顾不到,只有靠铅华在军之中护好他。 但她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如果要同时照顾好田珞和赵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铅华受皇命来保护刘祁,自然不会管其他阿猫阿狗的死活,能提醒他们照顾好自己,已经是谢天谢地。 一旁的田珞看着刘祁热络地环着铅华咬耳朵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极为刺眼,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别扭,所以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倒是旁边的赵丹还在刺她:“嘿嘿,是不是看我家公子在这时候还有美女投怀送抱,送给你的美女却跑了,心里难过啊?难过你就说出来,憋着不好!” “你才难过,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田珞不知道赵丹为什么老喜她,眉头一皱,矢口否认。 “你就装吧,看你看着我家少爷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你敢说你不是嫉妒的不得了?哎哟都是男人,我明白!别难过了啊……” 赵丹难得说话的声音这么温柔。 “送你的那个美人,是她有眼无珠,你样貌也不差,个也还算温和,跟了你多好,偏偏要趁卷了你的东西跑掉,这种人,不留也罢!” “我都跟你说了我没有……” “赵丹,田珞!” 刘祁和铅华说了几句之后,伸手对两人招了招:“过来一下。” 赵丹和田珞对视一眼,田珞哼了一声,率先策马跟上,赵丹没骑过马,骑的是只青驴,也吭哧吭哧跟了过去,两人在刘祁身边刚刚跟定,就听见刘祁小声说着:“前面三岔路口不怎么太平,等下要是有什么不对,你们都跟好我,不要跑,知道吗?” 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铅华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显然是做出了什么妥协。 赵丹不明白刘祁为什么要这样说,咋咋呼呼正准备仔细询问,却听得身边田珞很平静地应诺了声“好”,倒不好再刨问底,只能脸茫的跟在刘祁的身边。 好在这三人向来同进同出,关系亲密,如今凑在一起,也不怎么打眼,只是队伍最前方的假秦王偶尔回头看了几眼,见他们说说笑笑,也就没好召他们上来搭话。 就这样一路平静的到了那处三岔路口,还没等刘祁戒备,他先发现队伍突然停下来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