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依闭上眼睛,面颊苍白如纸。 大多癌症都不具备遗传,先天的少,几乎靠后天的生活习惯决定。 她没把唐希的话当一回事。 小孩子才会那么做,也只有小孩子会当真。 秦正摸烟,在点燃的时候又想起什么,顿住,他把烟回去,将唐依依捞到怀里,下颚抵着,膛紧贴,受她的心跳。 一滴水珠砸向车窗,划出一道水痕。 两滴,三滴,越来越多…… 水痕连成一片透明的水幕。 下雨了。 秦正捧着唐依依的脸,蹭着她,动作不轻不重,又变的凶狠,鲁,野蛮。 铁锈味不出意料的出现,唐依依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见了几十年了,早就腻了。 秦正应该也一样才是。 上一痛,口腔的铁锈味更加浓烈,喉咙受,唐依依难受的蹙眉,有干呕的冲动。 秦正按住唐依依的后颈,阻止她退后,“你为什么还是不能习惯?” 唐依依开口,进热的气息,“习惯什么?” “习惯你的|暴行为?” 秦正的舌尖上跳跃着两个字,晦暗不明,“|暴?” 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在他这里,她特别,独一无二。 谁知在这女人心里,就成了|暴。 秦正笑了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接着说。” 唐依依淡淡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秦正的呼平缓,镜片后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寒,“跟我这么说话的如果不是你唐依依,是别的女人,无论是哪个,我他妈早就一脚踢开了!” 唐依依笑道,“那我是不是该涕零?” 秦正一再收紧手指,克制想把这女人掐死,“给我坐到后面去!” 唐依依要解安全带,又听秦正那边的车门打开,砰一声砸上。 她被锁在车里。 望着窗外的雨景,模糊不清,唐依依换了个姿势,清晰的思绪渐渐紊,往后倒退。 “喂,小矮子,你有爸爸妈妈吗?” “有,有啊。” “骗人,你要是有爸爸妈妈,他们怎么不来接你?” “骗人的是小狗,我爸爸和我妈妈明天就来接我!” “小矮子,你昨天不是说你爸妈会来接你吗?天都黑了,我就知道你骗人,来,小狗,叫两声我听听。” “明天!我爸妈明天一定会来的!” “我看你是小傻子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是你爸妈不要你了。” “你才是傻子!我爸妈给我买衣服,新鞋子,不会不要我的!” 永远都是下一个明天,那时候唐依依每天看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大铁门,盼望着看到爸妈。 这样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做梦都梦到爸妈来接她。 但梦终究只是梦,一睁开眼,爸爸妈妈就全不见了,她还要继续惶恐不安,无助害怕。 直到唐依依真正记事,长大了,她去问管家,问秦正,问秦家很多人,千辛万苦得到一个答案。 她是被遗弃的。 指甲抠进手心,疼痛将唐依依从回忆里扯开。 自己的父亲去世,任谁都会伤心难过,痛哭涕的吧。 可她在听到那个人的死讯,见过唐希,被指责,甚至诅咒的这段时间,她的眼睛始终都是干的。 包括现在都是。 真的哭不出一滴泪。 除非硬生生去迫自己想一些伤心,不得愿的事,或者去自残,这样可能会使眼睛润。 唐依依叹口气,她不是一生下来就对亲情麻木,凉薄,冷漠。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在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接她,唯一的念想落空,意识到多么可笑的那一刻开始。 又或者是她看到那家人幸福快乐,在提到她的时候,用一种讨论被常年遗忘在角落里,铺灰尘的某件物品的语气开始的。 唐依依翻开包,找一通,她顿住,忘了要找什么。 片刻后,秦正回来,衣和发都了,水顺着他的敛眉,鼻,薄,棱角分明的下颚,突起的喉结,往黑衬衫的领口里面淌,埋进滚热的口。 四处窜的火焰已经被雨水的凉气强行盖灭不少,仍有个别地方顽强的燃烧。 连带着车里的气都一分为二,一半冷,一半闷热。 雨刷来回摆动,秦正侧低头,黑沉沉的目光实质化,如钢筋打造的铁笼子,困住睡着了的女人。 许久,他抬手,把她额前搭下来的一缕碎发拨开。 雨天,路上答答的,往来的车辆在雨幕中尽情穿梭,溅起一大片水花。 路滑,秦正没立即回c市,他跟唐依依在酒店住下了,定的套房。 吃完饭上去,唐依依想洗漱睡觉,今天虽然不是她开车跑长途,但在车里坐那么长时间,又去各个医院检查,身心俱疲。 秦正看腕表,不到七点。 “过来,我们聊聊。” 唐依依诡异的看他,“还是洗洗睡吧。” 她实在想不出来,和这个男人能有什么可聊的东西。 秦正淡淡的说,“才七点多。”刚吃完饭不能立刻睡觉,这女人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当她的身体是铜墙铁壁吗? 他的手在腿部轻敲。 这个动作是一个指令,唐依依没遵从,“我的肠胃不太舒服,想睡了。” 秦正的眉宇锁住,把唐依依拦抱起,放到腿上。 他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深一口气。 唐依依看着墙壁的象画,难以想象是什么东西。 秦正的手在唐依依的衣服里,轻车路,口上说,“李眉住的那个小区周围,从七十五到八十三,那几个门面都是你的,是开店,租出去,还是想怎么用,你自己拿主意。” 唐依依的眼睫一动,前段时间李眉跟她提小区房价的事,她留意了一下,后来就没再看。 那麽多门面,都是冰冷冷的房子,她又不贪图富贵,要来有什么用? 搞的好像只要她提一个字,秦正就能让她如愿,那意思无非就是说,看,我对你多好。 可她最想要的一样,秦正偏偏不给。 似乎也不指望她出意外,惊讶的表情,秦正又说,“尽快决定报个班,舞蹈,瑜伽,还是别的,想好了告诉我。” 唐依依猛地抬头,“报个班?” 秦正昂首,“嗯。” 唐依依的脸冷淡,“我不去。” 秦正噙着笑,语气充危险,“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嗯?” 唐依依徒然一个用力,从秦正腿上起来,还顺手在他前一推。 猝不及防,椅子向后倒去,秦正摔地上了。 他的面铁青,一字一顿道,“唐依依,你找死!” 唐依依看呆。 几十年里,第一次看秦正这么狈。 滑稽的不行。 她在秦正过来揪她的前一刻,甩手走人。 没理会身后的低吼声。 人怕就怕有所求,那样就会变的不像自己。 以前只有她有,现在秦正也有了。 她求而不得,秦正也一样。 月初,秦正带唐依依出了一个墓园。 到那儿,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唐依依才知道秦正是什么意思。 天气已经渐暖,温度回升,早晚还是凉丝丝的,是个穿衣服的季节。 唐依依穿着黑长款厚外套,带大领的,跟她站在一起,秦正一身黑西装要清凉很多。 墓园里静悄悄的,在一座座墓碑的衬托下,森森的。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的人再去计较,怨恨,纠结,毫无意义。 那些过往理应一同埋进土里,在地底下慢慢腐烂,等着时间一到,挥发。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