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蓉华离开纪云深后就回到李允芃那里,她先前打算离开时,已取走李允芃的灵视力,她很明白,正如夏逢霖说的,毫无任何灵通能力,对李允芃才是一种怜悯。 虽然李允芃并不能够接受。 李允芃还在孤独寂寞中兀自喊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喊了很久,在眼神清明的瞬间,却落下眼泪,喊着妈妈。 夏蓉华看到的同时,肩膀也发着抖。 然而李允芃下一秒眼神再度起来,嚷着去死,我绝不要像你一样。 夏蓉华无限哀戚,李允芃某部分已经完全长成了她过去的样子。 她在陪伴李允芃身边守候她,还是去找夏逢霖得到解,挣扎了很久。 她接着在李允芃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发觉她陪在李允芃身旁,非但无助于李允芃的改善,反而只是让她自己沉入更无穷无尽的痛苦自责之中。 该怎么做,她心里已经有答案。像她这样的人若能被原谅并得到善终,那芃芃未来……也许亦能得到救赎? 她抱了李允芃好几分鐘,虽然李允芃已经看不到她。 「妈妈走了,希望你能愈来愈好。」 她毅然决然离开李允芃,找上夏逢霖。 夏蓉华很久没看到夏逢霖的人身了,最近一次已是刚死不久,他来为她解开束缚的那次。 上回见到夏逢霖,看的是夏逢霖的灵魂,这次却是看到夏逢霖完完整整的人。 夏逢霖原来就长得很好,但过去的微苍白鬱,如今已全都散去。皮肤依旧白皙,但气很好,眉眼间透出淡淡的暖意,薄有些上扬,竟然是浅笑的弧度。 夏蓉华怔住的同时,又充动。她的霖霖如今看起来真的很好,太好了。 「妈妈。」夏逢霖轻声唤道,「你决定好了吗?」 「嗯。」夏蓉华点点头,伸手去抱夏逢霖,虽然灵魂和人身无法真正触碰彼此,她却抱得很紧,「霖霖,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夏逢霖抿着,淡淡说道。 夏蓉华有些怔住,抬头看着夏逢霖,却看到他开口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那些都过去了。」 夏逢霖曾经她也曾恨她,此刻看到她,过去的那些恨都已消失殆尽,甚至比上回在李允芃那边看到她时更加淡然,他望向一边的纪云深,是男人的让他能够放下。 男人问过他,如果妈妈真过来,他想如何送走妈妈? 虽然男人没明讲,他却直觉地知道一件事——妈妈找过纪云深了。他当时思考好一会儿,最后跟纪云深说道:「我们让妈妈自己超渡她自己好吗?」 不是他不愿意超渡妈妈,而是他想,妈妈会想怎么走呢?妈妈在走之前,最掛念的是什么? 纪云深笑着点头,的确,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能超渡自己。 夏逢霖内心当时就做了决定,也把计划中的作法告诉纪云深。 夏蓉华不知道夏逢霖心里想着什么,她只是轻轻地说道:「霖霖,妈妈你。」 「嗯。」夏逢霖浅笑,淡笑让他原来有点冷淡的气质一扫而空,「谢谢,我知道的。」 那些妈妈曾经不是出于本心的辱骂和恶劣对待,都已经真正过去了,他如今内心只记得很多妈妈待他温柔的时刻,例如妈妈牵着他的手写下的第一个字、妈妈将他送进校园、他偶尔没考好,妈妈说没关係下次再努力、妈妈帮他唱生快乐歌…… 「妈妈,你最后再唱首歌给我听好吗?」夏逢霖请求道,「就像我还很小的时候,你还会唱歌哄我睡觉一样。」 夏蓉华怔愣住,有些发颤,原来霖霖都还记得,那些母子温馨美好的回忆,「你想听什么歌?」 「凤飞飞的心肝宝贝,我记得你喜听这首歌。学长会弹,我请他帮你伴奏。」 纪云深幼时体弱,出门玩动不动就气发作,常待在家,倒是练了不少琴,后来因为独居,没特别规划琴房,琴是直接跟书房和工作室规划在一起的,他一个人也不会吵到人。倒是跟夏逢霖同居后,他有在考虑钢琴该怎么办,怕吵到青年看书做事,青年却说喜听他弹琴,便不做更动。 两人一鬼进到书房。纪云深知道夏逢霖心思后就准备好琴谱,练过几回,如今他细长的手指摆到琴键上,美好的音符就洩而出。 夏蓉华的确非常喜这首歌,听这首歌能让她平静很多,歌词充一位母亲对子女的和期盼,她至今还记得大半部分。 她看着夏逢霖,很自然地唱了出来: 「轻轻听着气声,心肝宝贝子, 你是阮的幸福希望,斟酌给你晟, 望你光,望你才情,望你赶紧大, 望你古锥,健康活泼,毋惊受风寒。」 沉浸在这种温暖美好的情怀之中,夏蓉华的身影缓缓往上升,纪云深的长指依旧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飞舞,温柔的琴音盈绕在书房之中。 夏蓉华的灵魂愈来愈轻盈,飞出窗外,融入银白月光之中。 夏逢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漂亮的眼眸是水光。 很久之后,琴声才终于停了下来,男人从琴椅上站了起来,看着青年的眸光里,全是柔情。 「谢谢。」夏逢霖抬眸望向男人,眼里有着深刻的和意。 「我想听点别的。」纪云深勾起瓣,笑道。 有句话,青年说再多次都不会腻,「最您了。」 * 熊熊没想要在夏逢霖面前和小白跟小鹿吵架,最后还是四隻怪陪着一无所知的苍苍回家,但熊熊却没打算回不知处,他请石虎带着其他二隻动物先回不知处,白白和小鹿自然不愿意。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我们却要回去?我们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白白问道。 「对啊,我们不是好伙伴吗?」小鹿也不走。 「乖,别闹。」熊熊真的扳起脸来,还是很有架式的,如父亲的威很快显现出来。 两隻小动物都抖了一下,但还是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们留在不知处,不许偷偷过来,我会跟着苍苍,你们要乖。」熊熊掏出绳索,眼神严肃。 「你想做什么?!」白白动地想咬熊,但当然不敢,武力值差太多的结果,他只能到处窜,但当然没两下就被熊熊綑得严严实实。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要叫霖霖!」白白叫道。 「抱歉了。」石虎是打定主意要帮熊熊,而且暂时没打算打扰夏逢霖,施了术法让白白直接叫不出声来。 白白还在不停地挣扎。 熊熊接着近小鹿,小鹿同样是跑,但这速度熊熊还不放在眼里。 「熊熊,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小鹿哀号,「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难道会扯你后腿吗?在你的眼里,我们就那么没用?」 熊熊已经把小鹿綑得极为牢固,「对不起,我不曾觉得你们没有用,我只是有些事得独自去做。」 「他确实没有那样想你们。」石虎淡淡说道,也施了术法让小鹿没办法吵夏逢霖,「他想做的事确实只有他能做,连我也帮不上。」 两隻怪还在挣扎,石虎却难得地又多说了一些话:「不要吵霖霖,霖霖好不容易能过上几天好子,让霖霖好好跟纪云深谈恋,别总是劳。跟我回去。」 石虎拉着两隻怪回不知处。两隻怪虽说是傻白甜,但想着只有熊熊留在苍苍家,被石虎强迫安静了这么久,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了。 「熊熊他想夺舍?为何要这样?」白白不懂。 「不然你说,对我们来说,有更好的方法吗?」石虎淡淡回道。 「熊熊为什么不跟霖霖讨论?霖霖会有别的办法的。」小鹿说道。 「霖霖有他的办法,熊熊也有自己的想法,熊熊把霖霖当儿子疼,你们觉得熊熊会希望霖霖困扰吗?」石虎说道,「而且熊熊也不见得真能成功,如果苍苍爸爸是被成蜂窝或剁成碎片,那身体本没有办法用。你们现在去跟霖霖说,不就只让霖霖白担心?」 白白和小鹿都不讲话了,两隻怪的表情都很凝重,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熊熊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白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小鹿接着说道:「对啊,先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兇他,我们刚才这样说他,他会不会很伤心?」 「先告诉你们,你们会抢着夺舍吧。」石虎说道。 小鹿和白白你看我、我看你,两隻都没反驳。 「但这样真的会。你们自己想想看,要你们夺舍成功,变成苍苍他爸,在人类社会,是不是分分鐘都要被骗去卖?」 两隻的头垂得更低了。 石虎耐着子说道:「所以先告诉你们有用吗?还不是得再綑你们,那不如先綑再说。」 被綑的两隻:其实确实有点道理…… 「另外,他不会太伤心,也不会让情绪影响他判断的。」石虎回道,「好,我话说得太多,先睡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石虎说完话就窝在地上,闭上眼像是睡着的样子。 白白和小鹿互视一眼,他们都听懂石虎的话,不敢做什么会让熊熊或夏逢霖困扰的事,他们担心自身表现得太反常,霖霖明天一早来就会发现不对劲,乾脆把小说漫画全都拿出来,决定大看一整夜。 他们本来还悬着一颗心,但真正开始讨论起书本内容,两隻没多久就出现歧异,吵着吵着完全忘了该紧张。 小鹿不开心:「人鱼攻他不香吗?看人鱼着人类这样那样,不愉快吗?为什么要人鱼受?!」 白白不顺心:「人鱼受才香啊!鱼尾play什么的不好吗?!我才不懂为什么这本要人鱼攻!」 闭着眼睛的石虎:……不能把书本换着看就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彼此为难? * 夏逢霖何等聪明,他一早进不知处,看到三隻怪都在睡,熊熊却不见了,心思一转,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石虎虽然看起来在睡觉,但事实上约莫没在睡,只是闭着眼睛假寐,另外两隻小朋友睡得都翻肚皮了,那是真的累翻了,他轻手轻脚地靠近石虎,把石虎抱起来。 「白白和小鹿是怎么了?」夏逢霖问道。 「正常运转。」石虎淡定回道,知道霖霖会懂。 夏逢霖点点头,这两隻小动物肯定看整晚小说漫画加上吵架,最后不支倒地。 「他们没跟熊熊吵?」夏逢霖倒是纳闷这个。 石虎听到这句就知道霖霖知道了,也罢,他们本来就没有要瞒霖霖,他们只是不想要霖霖三更半夜被打扰,「吵了。」 「被熊熊武力镇?」夏逢霖心里清楚。 石虎点头,「早镇晚镇都得镇,就先镇了。」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夏逢霖顺了顺石虎的,没多说什么,甚至连一点点的焦虑都没表现出来。 石虎也闭上眼睛,没多问。 他们一人一怪本来就话少,夏逢霖很快地把石虎放下来,先去忙他的了。 石虎瞇着眼睛看着夏逢霖,很轻很轻地笑了下。霖霖向来稳重,本就不会表现出过多的焦虑,但现在看起来更是举重若轻,非常自然。他放心地闭上眼睛。 夏逢霖倒不是不掛心熊熊,对他来说,虽然他这些年才认识熊熊,但缘份就是这么难说,熊熊对他来说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要不为自己的父亲担忧,那怎么可能? 就算夺舍真成功了,苍苍爸爸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也很难说,长年菸酒檳榔不离身,恐怕只是个外强中乾的身体,熊熊恐怕要受更多身体的苦痛,连疼苍苍的夏逢霖都会犹疑,需要为苍苍做到这种地步吗? 但那是因为他是夏逢霖,他还有完整的人身,他有深的人,如果今天他是熊熊,或甚至是小鹿、白白,他应该也会趁苍苍爸爸刚死,夺舍苍苍的爸爸。 一思及此,他突然更能体会对方为什么这样做,不只是为了苍苍,熊熊再怎么怜悯苍苍,那还是一种怜幼的情,不足以支撑熊熊这么做。那个总是沉稳足以依靠,如父亲一般的怪,会选择这么做,为的……是他。 是苍苍爸爸过世,给他带来力和负担,熊熊知道依他的个,也许无法安心。 就在他跟纪云深想办法的同时,熊熊也想出了身为怪能想的办法。 想要夺舍,是希望减轻自己孩子的负担,那是一位深孩子的父亲,想尽己之力,让孩子过得轻松一点,别有负累,就算只是一点点的割捨不下,熊熊都不希望他有。 夏逢霖手上打发蛋白,脑中想着熊熊在不知处摆着他准备的那些烘焙器具的样子,想着想着,忍不住低低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喊道:「爸爸。」 不知处的窗户外,一条小金蛇看到这里,悄悄地离去。 坐在办公室里正忙碌的纪云深收回他的一丝灵识。他还是掛心夏逢霖,一早放了他的灵识过去看看。 想着夏逢那低声唤着爸爸的样子,纪云深悄悄勾了勾角。他的小风铃,人生前二十多年太多苦难,接下来的岁月里,他要护着宠着着,盼青年情亲情友情俱足。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