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瑛坐起来,惊动了对方。盛清蕙抬手眼,哑着声音讲:“宗小姐你醒了啊。”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清蕙解释道:“我坐着看书来着,后来好像太困就睡了……” 宗瑛仍隐隐头痛,但并不碍事,她看清蕙下,又听其絮叨完,才开口问:“盛先生呢?” “三哥哥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盛清蕙坐到梳妆台前整理头发,“二姐昨天还因为这个事在走廊里骂了好一阵呢。” 看来自己又被留在这个时代了,宗瑛想着,了太。 她低着头问:“二姐似乎对盛先生有不?” 盛清蕙撇了撇嘴,扭过头低声音讲:“那么当然了,毕竟二姐和三哥哥有过节的。” 宗瑛“恩?”了一声,清蕙遂接着说:“二姐夫同二姐快订婚的时候,二姐夫家的工厂摊上个官司,三哥哥恰好是那些工人的辩护律师,二姐夫家因此败诉,然后就得罪了二姐夫,顺带得罪了二姐。这个梁子一结,关系就更差。二姐觉得三哥哥就是翅膀硬了回来报复——”清蕙似乎并不喜二姐夫一家:“可二姐夫家做得是不对,换成我是三哥哥,也一定循法帮理不帮亲的。” “是么。”宗瑛以为他会无原则无条件帮家里人的。 清蕙听出她语气中的怀疑,马上问:“宗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三哥哥看起来很和气很好欺负?” 宗瑛不答,只换了词语评价:“他很周到,也会忍让。” “你也这么觉得呀?”清蕙别好头发,“我听妈讲,以前给三哥哥起名字的时候,爸爸随口讲了个‘让’字就定了下来,好像天生就该‘让’一样。他后来果真成了一个处处为别人考虑的人,好像不太计较一时的得失,什么事都敛着,贸一看就是很容易吃亏的样子,但他毕竟有底线的。”她一字一顿总结道:“底线之内,一切好谈;突破底线,一切免谈。” 宗瑛从她眉飞舞的脸上看出她对盛清让的喜,因此问道:“你觉得你三哥哥好吗?” “那么当然了,三哥哥是家里最讲道理最聪明的人,而且一点也没有依靠家里,他是我的榜样。”她讲完站起来,迅速地岔开话题:“宗小姐你是要再睡一会儿,还是吃点什么?” “不睡了。”宗瑛答。 “那么我去厨房找点吃的来。”盛清蕙说着走向门口,面撞到一脸焦急的佣人。她问:“怎么了?” 佣人讲:“大少爷烧得可厉害了!刚才量出来的温度简直要骇死人!二小姐叫宗医生快去看看。” 盛清蕙扭头,还没来得及讲话,宗瑛已经走到她身后:“走吧。” 两人进入房间,宗瑛无视了二姐的抱怨,重新给大哥量了体温,又检查了创口情况——染非常严重。 手术条件差,术后护理环境也不理想,最关键的是药物作用太有限了。 二姐在旁边追究责任:“不是吃了药吗?为什么还会这样子?是不是手术出了差池?!” 盛清蕙在一旁听着,觉得十分尴尬,她余光悄悄留意宗瑛的脸,但宗瑛并没有生气,只紧抿着,像在思索。 突然,宗瑛发表意见:“需要换药。” 二姐声音愈高:“那么快点换!” “药不在这里。”宗瑛看一眼二姐,沉着应答:“应该在盛先生的公寓。” “马上去取!”二姐已经无法冷静,都未细想这其中缘由,就直接吩咐:“快叫小陈开车,去法租界取药!” 盛清蕙说:“小陈昨天开车送大哥去华懋饭店,被炸死了。” 二姐脸焦躁:“那么叫别的司机啊!” 盛清蕙暗中抓了一下宗瑛的手,示意她一道下楼。 两个人出了门,盛清蕙叫佣人去准备汽车,又问:“三哥哥那里怎么会有药的?” 宗瑛之前给盛清让准备过一个医药包,她解释道:“有一些我带回来的药,效果很好。” 盛清蕙没有怀疑,宗瑛说要去洗个脸,独自去了一楼的洗手间。 她拧开水龙头,洗了个冷水脸,抬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觉得有些陌生。她沉默着擦干脸,推开门,盛清蕙就在外面等她,她讲:“好了,走吧。” 只有宗瑛和司机上了车,清蕙留在了家里。 车子在暗昧晨光中驶出去,台风还未撤离,天气依然糟糕,到处睡着难民,巡警看起来力不从心。 好在时间早,道路还算顺畅,一路开到盛清让在法租界的家,六点钟还不到。 宗瑛走到服务处,叶先生看到她就讲:“宗小姐呀,今天的牛送来了!” 宗瑛没有时间煮喝,只问他:“叶先生,服务处有公寓的备用钥匙吧?” “有是有的。”叶先生蹙眉问,“盛先生不在家吗?” “他不在。但我有急用物品在他公寓,必须现在取。”宗瑛语气恳切,“叶先生,人命关天,请务必帮忙。” 叶先生犹豫半晌,取出备用钥匙,亲自带她上了楼。 打开门,宗瑛进屋,他就一直在门口待着,听里面悉悉索索的动静。 宗瑛最终在卧室找到医药包,她翻出一些药品装进纸袋,临出门又打开玄关柜,里面只剩两块钱,她全部拿起来进口袋。 叶先生瞥一眼她袋子里装的东西,说:“药片啊?宗小姐你是医生呀?” “算是吧。”宗瑛没时间多做解释,关上门道了谢,快步下了楼。 她坐上车时,天已从暗蓝转为灰白,风很急,路上行人也多起来。 车子越开越慢,到后来干脆停了。司机是个新手,他看着前面密集的逃难人群,毫无把握地讲:“好像开不过去了……” “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宗瑛问。 “那么可能需要绕个远路了。”司机皱着眉答道,“快一点大概一个小时能到吧。” 这里的路宗瑛不,她只能将决定权给司机。 司机调转车头,打算避开密集人群,从别的地方进入公共租界。他往东开,宗瑛留意着一路掠过的街景,几乎没有一处是她悉的,过了大半个小时,又遭遇逃难人群,宗瑛问:“现在到哪里了?”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