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很着意地看了眼易楚。 易楚穿着青碧潞绸褙子,下面是条青灰撒花裙子,外面披着湖蓝披风。头发梳成双环髻,发间戴了两支绢花,耳朵上坠着小小的丁香花式样的耳坠。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饰物。 看上去虽然干净利落,可披风已经洗得有点褪,绢花一看就不值什么钱。 这么一个寒门女子竟能让吴峰主动上前打招呼。 钱氏咬了咬下,将目光投向吴峰,脸霎时白了。 吴峰也正打量着易楚,肤如玉,青丝似墨,水的双带着浅浅粉,像六月带着珠的粉荷,而一双杏目清澈明净,比山涧的泉水还要透亮。 神情从容镇定,丝毫没有因为一身旧衣而到局促。 这般明媚大方的女子,难怪辛大人上了心。 在扬州时,辛大人留了对碧玉手镯,他曾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辛大人没有否认。 后来,辛大人托他往济世堂送过信,他才恍然,原来那女子就是易楚。 一群人进了二门,画屏引着易楚往听松院走,而吴峰夫则去林老夫人所在的宁静斋。 吴峰小声对钱氏道:“易姑娘品行不错,你看顾着她些……请她到家里坐坐,多走动走动。” 钱氏身子僵了下。 他是什么意思,是看中了这个女子? 所以让她照顾她,还要接到家里来让一大家子人见见。 世子爷定然是极喜这个人,之前他可从没这样盯着女子看。也是因为喜,所以宁愿养在外面,也不让她在家里受委屈。 成亲半年就养外室,这不成心打她的脸? 钱氏勉强挤出个笑容,“知道了,我听世子爷的。” 吴峰看着钱氏的脸,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这是他与辛大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连长生都不知道。 而且钱氏是他结发的子,总不能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往远处说,他要接掌忠勤伯府,钱氏早晚要主持府里的中馈,不明白的事大可以开口问个清楚,就这样在心里胡猜疑,两人怎么能配合着管好这个家? 易楚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了钱氏心头的一刺,她正诧异地看着杜俏…… 第43章 枝节 不过两三没见,杜俏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前几天蔫蔫的,像是即将枯萎的花朵毫无生机,而现在却像久旱的小草被甘霖浇灌了,充着旺盛的生命力。 易楚心疑惑。 杜俏却笑而不答,赵嬷嬷在一旁也是笑,还促狭地朝易楚挤挤眼,易楚更加不明白了。 可杜俏心情好对她的病来说最好不过。 易楚将需要的东西一一说了遍,趁着赵嬷嬷出去吩咐丫鬟的时候,将辛大人画得两张画递给了杜俏。 杜俏的泪霎时涌而出,有几滴落到纸上,晕染了大片墨渍,她急忙擦去泪,哽咽不已,“都这么多年了,真没想到大哥记得那么清楚。那件裙子是大舅母的针线,裙摆绣着一圈鹅黄的鸭子,每只神态都不同,可惜刚上身就脏了,鹅黄最是娇,再洗不出原本的颜。” 又指着音阁,“我娘喜芍药花,院子里种了几十株,每年夏之开花,个个都有碗口那么大,用来瓶或者带在头上都很好。不过,这许多年没人打理,想必早就衰败了。” 芍药素有花相之称,其丽多姿并不在牡丹之下,倘若成片的芍药花开起来,那情景该有多么的震撼。 易楚完全能够想象得到,那么繁盛的芍药花败落,杜俏的心情会是如何的惆怅,尤其这花还是她娘亲最喜的花。 只是,事过境迁,想再多也没有益处。 易楚柔声相劝,“拿了画过来本想是让你安心,不想却引得你伤悲,倒是我的不是了。” 杜俏渐渐止住泪,将画仔细地叠好,收在屉里,问道:“你怎会认识我大哥?” 易楚闻言顿了下,最初见到辛大人是他搜寻赵七公子,找到了医馆,当时自己还差点命丧他手。 可这话却不好说出口,只含含混混地回答,“是在医馆认识的。” 杜俏当即听出了不寻常。 大哥十几年隐姓埋名,连自己都不能相见,却对易楚实话相告,莫非……转念又想,易楚已经跟他父亲的学徒定亲,想必两人之间并无纠葛。 她隐约记得,那个俊朗如皎皎明月的少年,是如何的眼高于顶,只要不是他的东西,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有次祖父得到块血石,她喜上面如云霞般的纹路,跟祖父讨来随手把玩。大哥正学刻印章,也看上这块罕见的羊脂冻,明明喜却睥睨地望着她,“以后我会得到更好的,比你这块还好。” 果然,没几个月,家里管事千方百计淘换到一块兰花青的青田石。 大哥花费了好几天给自己刻了个印章,不着痕迹地与荷包、玉佩等杂在一起系在上。 当时娘亲笑着跟赵嬷嬷嘀咕,“仲哥儿到底年岁还小,明眼人谁看不出这是在显摆。” 赵嬷嬷奉承道:“大爷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换成别人家孩子,早就四处嚷着炫耀了。” 那阵子杜俏已经不喜自己的血石,而是看上那块青田石了,可大哥已经刻成了印章,她委屈得要命,去向娘亲诉苦,就听到娘亲跟赵嬷嬷说了这番话。 说罢,娘亲还把杜俏训了一顿,所以她的印象格外深刻。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