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几现在都是五足带台座的,翘头案时兴带托子的,侧面还得雕刻上卷云纹或者海水云龙纹才好看。 陈设也太简陋,梅瓶里即便没有鲜花可,上两竿斜竹或者几支松枝也别有雅趣,比现在干巴巴一只瓶子强。 香炉摆着不但是为了好看,更是为了焚香去浊气。 而且,这屋子很窄小,只放了这几件东西就显得当当的。宅子也小,说起来是二进的院落,仔细算起来也就是个大一进,还不如大哥以前在杜府的住所宽敞。 杜俏越看越觉得到处都不顺意,心里替杜仲叫委屈,侧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平凉侯跟忠勤伯好几家有爵位的都上了折子要么请求荫恩,要么请封世子,咱们信义伯府爵位仍在,大哥是嫡长孙嫡长子,也找人写个折子递进去吧?新皇登基正施恩收买人心,听说批复的几率倒比往常大。” 杜仲愣一下,问道:“是林乾让你来说的?” “不是,”杜俏如实回答,“侯爷说他不管闲事,可这是咱家的事儿,我不能不管。大哥,我只你这么一个亲人,往后我跟宝哥儿都得指望你照应……宝哥儿过百岁,亲戚朋友来了一大堆,可我一个娘家人都没有……”声音开始哽噎。 本来她已经放下来了,就依着林乾的心思,关起门来好好过自己的小子。 可林老夫人的意思是,洗三没过、月没过,了百天务必得热闹热闹,以前几个孙子孙女都过过,不能单单委屈了宝哥儿。 林乾是侯爷,宝哥儿是嫡长子,来的宾客比往更多,杜俏自觉面上也很光彩,可设宴时,林二媳妇招呼她的娘家人,林三媳妇招呼的娘家人,唯独她这个当家主母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看着屋子的热闹,她却觉得越发凄苦。 那种受没有切身经历过,永远都不会知道。 杜仲明白,没有娘家支撑的女人不论在婆家还是在外面应酬,不免会被人低看。杜俏委曲求全这些年必然也盼望着有朝一能够扬眉吐气。 他也是,岂会不希望嫡亲的妹妹能够顺心如意,便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 杜俏掏出帕子拭拭眼角,“侯爷说你回来足有七八天了,我早就想过来看看,可被宝哥儿着一直不开身。这一两个月,皇上提拔委任了不少官员,大哥文武双全腹经纶,不如托人找个差事,侯爷在朝里还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慢慢地总能提拔上去,即便爵位批复不下来,大哥能够当差总比无所事事强。” 杜仲长长地叹口气,未及回答,看到冬雨在门口探头探脑。 杜仲心里微动,阔步走到门外。 冬雨低声道:“太太醒了。” 杜仲眸中出丝丝暖意,跟杜俏说有点事,迈开大步往卧室走,边走边问:“可吃过饭了?” 冬雨退后一步跟着,“太太说待会就吃午饭了,不用麻烦,吃块点心垫垫就行……” 话音未落,杜仲已推开卧室的屋门。 易楚才刚洗漱完,正掂了只艾窝窝往嘴里送,瞧见杜仲,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将艾窝窝递过来,“你要不要尝尝?” 杜仲不喜甜食,却也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味道还行,可点心总当不得饭,要不让厨房将早晨留的粥温一碗过来?” 易楚咬着艾窝窝,一边跟他说话,“听说威远侯跟夫人来了,要不要留饭?厨房人手少,准备饭食倒是要紧。” “想必不会留,”杜仲神情莫名黯淡了几分,很快恢复如常,“若是留,就到外面叫桌席面,用不着忙碌。” 这边两人说着闲话,那边素绢已经将先前的话告诉了杜俏。 “还以为她不在家,难不成一直睡到现在?”杜俏大吃一惊,跟赵嬷嬷嘀咕,“这也太过了,大哥早早就起了,她竟也能躺得住……” 赵嬷嬷自不会跟着排喧易楚,低了声音笑道:“大爷出门这么久,乍乍回来,夜里睡得迟也是有的。” 杜俏脸上一红,随即想起她跟林乾夜里折腾那些子,林乾也是起得早,可林乾起了身,她再困倦也会跟着起来,伺候他穿衣吃饭,再往老夫人那里请安,最多中午补个午觉,却从没有一直睡到巳时的时候。 不免又道:“她就是好命,上头没有婆婆,又有大哥惯着,进门就当太太……我记着老二媳妇的娘家大嫂,都快四十了,才刚刚混上个太太。” 赵嬷嬷听这话不入耳,叹口气道:“阿楚姑娘确实是个福气人儿,先前给夫人带了福气,后来又给宝哥儿带了福气。” 杜俏闻言,不作声了。她没忘记先后两次,都是靠着易楚她才捡了条命回来,只是想到易楚的出身,就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兄长。 而且,她来了这大半天,连口热茶都没人上。 大哥是男人,一时想不到是有的,可外头还杵着两个丫头,就不知道沏壶茶来? 说白了,易楚还是不会管家,自己都没见识,又怎可能当好家,调/教好丫鬟?以后大哥袭了爵位,她可是撑不起杜府来,只怕是连出门际都不会。 一时又气画屏,让她来教导易楚,却不知怎地教导到易郎中的上去了,早之前怎么就没看出她的狐媚相? 说起来杜俏真是冤枉易楚的两个丫鬟了。 早之前,杜俏带着四个丫鬟一个嬷嬷浩浩地进来。四个丫鬟个个穿着绸缎戴着金银,上了台阶,反客为主径自把住了客厅门口,先就给了冬雪跟冬雨一个下马威。 两人被这气势吓住了,却也没忘记待客之道,到厨房端了茶水点心来。 彼时杜俏正跟杜仲诉苦,锦兰就拦住两人说,里头没吩咐,不能随便进。 冬雪虽然没在大户人家伺候过,可也听说过讲究的人家出行,都不吃不喝外头的东西,嫌不干净。 所以,给冬雨使个眼,两人又颠颠将东西端回了厨房。 后来,自然不可能自讨没趣再往里送。 杜俏心里正不平不忿,杜仲已回转来,身后跟着笑盈盈的易楚。 易楚仍是家常打扮,天水碧的比甲,月白裙子,头上戴着梳篦,因有客来,又多戴了一副银簪,浑身上下清清干干净净。 跟往常一样,易楚先对杜俏行了礼,“见过林夫人。” 杜俏大剌剌地坐着,只微微笑了笑。 杜仲见状,脸沉下来。 赵嬷嬷暗道不好,忙上前磕头,“老奴见过大。” 不等跪下,易楚已将她扶起来,“又不是头一次见,赵嬷嬷何苦行此大礼。”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