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知啼笑皆非,“才6点多!” 假期的晚上6点多对于荀秋家严格的门来说已经很晚了。 她拒绝了严知要请司机送她的好意,骑着自行车从小区出来。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槐树,她飞快地从门口掠过,忽然听到薛均的声音。 “荀秋——” 荀秋猛地刹车,她一只脚踩在地上,回头去看他。 薛均穿着白短袖衬衫,踏着自行车从后边追上来,他额间的头发被吹了,出光洁的额头,自树叶隙穿行而过的夕洒下,他好似身披霞光,来到她的身旁。 “怎么不留下吃饭?” “你怎么没走?”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薛均笑了下,“你是我带来的,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严知家里?” “那你刚才…”去哪里了,荀秋不得不承认,刚才她确实有点生气薛均不告而别。 “你忘了,我和严知是邻居啊。”薛均语调不紧不慢,“我才回家拿个东西,回来就见到你走了,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飞一下就跑了。” 荀秋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我…因为我要回去吃饭了,太晚了妈妈会说。” 薛均“哦”了声,俯身从车前框把一本杂志拿起来递给她,“这周的《萌芽》,忘了给你了。” 荀秋接过,发现书里夹着几张书稿,她拿出来一看,薛均的钢笔字苍劲有力,“这是?” “我参加新概念(2)的稿件。”薛均说道,“你帮我检查一下错字,我自己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好。”她当场就想看。薛均却帮她盖上了书页。 “回去看,天太晚了。”薛均摸摸脑袋,“明天…我们还在人民广场那里见面?” “啊?”荀秋不明白,听课不是一周两次么,“可是明天不用听讲啊!” “啊…”薛均好似才想起来似的,他笑了笑,说道,“对,是我说错了,周四,周四8点我一样在人民广场等你,咱们一起去肖老师家。”他顿了顿又补充,“我再带你一次,免得走错了。你可一定要认真帮我校对啊,提前谢谢你。” “好。”他好细心啊,荀秋心里美滋滋的,“我一定会认真看的,那周四见!” 第六章 叮叮当当的闹钟铃声响起来,荀秋瞪瞪地半睁眼睛,伸出手去摸头柜上的兔子时钟,白耳机落在枕头旁边,里边的音乐响了一夜没停。 cd机快没电了,荀秋撑手坐起来,关了它,挠了挠头发,意图让自己尽快清醒。 时间是早上7点,哥哥打暑假工没有回家,父母也已经去了店里,家中只她一人。 她早已习惯这种孤独,穿上鞋去往客厅,餐桌上着一张20块的纸币,这是妈妈留给她的早午餐费。 荀秋口袋里还有昨天剩下的10块钱,她把这张纸币叠好,放进了书柜的旧书袋。 然后她走进了厨房,取了昨晚上的剩米饭,以及两个蛋。 这是她唯一会做的吃食,就在家里将就一顿,省下的钱可以做别的事情。 收拾完厨房已经7点半了,荀秋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她的衣物多由妈妈购置,秉承着“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原则,颜以黑白蓝为主,款式也趋向于规规矩矩的乖学生风,没有裙子。 她看了一会儿,手指挑开衣物,一件件地掠过,最后还是拿出了白t恤和运动长。 7点50她到了人民广场西侧的报刊亭。 薛均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他的自行车撑在一边,而他靠在后座,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他远远地看见荀秋,扶住车子站直,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他喊她,“荀秋——” 荀秋住角,很快在他身边停下,她一脚撑在地上,伸手去抚平掉的刘海,荀秋半仰着脑袋,“抱歉,等很久了吧?” “刚来。” 他们一起在临江大道上骑车,顺便聊起了薛均那篇参赛作文。 这天结束,他们一样在严知家玩游戏。 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 荀秋在楼下停好车,拿起长长的u型锁把车前轮捆在铁杠上,她带着耳机,轻声哼着歌,推开了家门。 “荀秋回来了。” 荀秋愣了下,爸妈都坐在沙发上,招呼她的时候也没有侧过来看她,声音波澜不惊,眼睛只盯着本没有打开的电视机。 32寸的老旧电视屏幕上映着他们严肃又冷漠的脸。 “爸爸、妈妈。” 她本想寒暄一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这肃冷的气氛得她有些丧气,她不知道别人家里是不是这样,总之,在这个家,气总是低到她需要小心翼翼地呼。 荀秋拉了拉书包背带,坐在板凳上开始慢慢解鞋带。 “大庭广众,你哼的什么歌?” 荀秋心里一紧,薄薄的面皮已经开始泛红,楼道里没有人,她也没有很大声,哼的是周杰伦的《退后》。 “我没注意。”荀秋说,“怎么了?” 她刚一抬头,一本厚厚的词典从沙发那边飞过来,直砸在了她的额头,荀秋被那力量撞得后退几步撞在门上,她捂住伤口,极力地住了溢到嘴边的尖喊,可生理的眼泪还是簌簌地落下来。 已经来不及受这种钻心的疼痛了,她眼前模糊一片,心急促地跳动,开始极速地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爸爸从来没这样动过手。 “这歌词这么不要脸,你敢大声念出来吗?”荀令很生气,站起来看着她,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 若是别的什么事情,或许她会顺从,但爸爸这样不讲道理地侮辱她的偶像,十五岁的荀秋实在无法忍受。 音乐之所以被称为文化的载体,表达出的并不只局限于几句歌词里的表面意思,和声、旋律、节奏,这些因素能平衡人的悲喜哀乐,让荀秋不至于在密不透风的管辖中失去理智。 额上的伤口很快肿起来,她受到了更多的疼痛,荀秋张了张嘴,想狠声质问他,我有什么不敢?! 可她转眼见到一旁眼含热泪言又止的妈妈,荀秋一下顿住,任凭荀令讥讽,“自己都知道不好意思了?女孩子要自尊自,你不知道吗?” 荀秋再忍不住了,“我哪里不自尊自?!” 荀令的声音比她更高,“好!那你说,你这么晚回来,去哪里了?” 荀秋抬眼看了下大厅的挂钟,嘴角扯出个弧度,“四点半。” 陈雯拉住了爸爸,好言相劝,“好了,别吓着孩子了,要问就好好地问,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她过来扶住了荀秋,仔细查看伤口,荀秋噙着泪看见陈雯眼中不敢落下来的水光,心里就已经妥协了,罢了,和爸爸吵架,会让妈妈非常为难。 有时候她会想,他们为她创造了这个能吃穿暖的环境,是她的天使投资人,她不能过多地忤逆他们。 有时候她会想,她是有思想的人类,并不是牵着线的木偶,难道她真的行将踏错,惹得他们这样不? “书包拿过来。” 陈雯把她的书包卸下来,慢慢走过去递给了荀令。 荀令拎起了她的书包,很用力地扯开拉链倒转过来,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抖落在沙发上。 物理竞赛习题册、暑假作业、笔记本、草稿纸、樱桃发夹和绑绳、叮当猫的小笔袋、几张明星卡片书签、还有没还给薛均的《萌芽》杂志。 荀令拿起那本杂志随意翻了翻,两下撕成碎片扔在了地上。 荀秋松了一口气,还好今天把薛均的稿子还回去了,万一本没有备份,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都要高二了,还在看这种没用的东西,都怪你妈妈不会做饭,留些钞票给你买东买西,买这些狗东西,影响学习。” 荀令从沙发上把她存钱的旧书袋抓起来,“没收了,以后不许看这些课外读物,吃饭就去你外婆家吃了再回来。” 陈雯一言不发,荀秋紧着一口恶气,活生生咽了下去。 “你妈妈打电话去肖老师,他说每次听讲都是上午,你下午去哪里了?” 荀秋耐着子闭了闭眼,立即换来了荀令一声怒吼,“你是不是还不服气?你大伯说今天早上看到你在广场和个男生谈恋,你说说看,他有没有看错?” 怪只怪江城太小了,随便在哪里都能遇上个人,荀秋哼笑了声,说道,“谈恋?同路走两步就谈恋了,那我们全班都早恋了。” “我是去同学家写作业了。”她拿起写了一半的暑假习题册,气定神闲地补充,“和好几个听课的同学一起的。” “去男同学家里写作业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男同学?”荀秋警惕地看着他们,眼神在两者之间巡睃几回,突然明白过来,她的脸火辣辣地红起来,大声质问道,“你们不会还打电话给肖老师问和我上课的是男是女吧?” 她气得牙齿发抖,“你们丢不丢人!” 这句话彻底挑战了家长的权威,荀令扬起手就想打她,可荀秋丝毫不惧,或许她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她很快认命,梗起脖子,准备好了接这个巴掌。 荀令最终还是没狠下这个心肠,他慢慢把手放下来,恨声说道,“你是女孩子啊!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自!” 荀秋闭了嘴,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个家是一言堂,没有人会听她解释。 不自就不自,谁让她如此弱小,容易被定义。 “那就妈妈打电话给肖老师吧,就说我不去了。” 不去竞赛了,最好学也不用去上。 最好… 荀秋看了一眼台门,怏怏不乐地回到了房间。 第七章 如果竞赛取得名次,高考有机会加分的,荀秋的父母自然不会打电话给肖老师放弃这次机会。 他们拉了家里的电话账单,扫了荀秋的卧室,确保没有任何通讯记录、情书、礼物或者一切和早恋有关的物品。 荀秋坐在上,面无表情地把干干净净的《心情记》放回了被撬过的桌体屉里。 自从小学发现妈妈会偷看她的记以来,荀秋再没有把真正的心事写进本子。 这本《心情记》只记录她的正向学习心得,为真实,会略加一些爸妈可以容忍的小瑕疵。每次把本子锁进屉,她都在上面放一头发。 每隔半个月,头发就会消失一次。 所以关于薛均,以及其他美好,她只在睡前回顾,以心承载。 或许是叛逆期到来,也或许是严知的游戏机魅力太大。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