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身形很是高大,拎着个载的水桶,如若没用力似的,轻巧地几步走到她面前。 这时,崔姀才发现,她装男子,更大的缺陷是身量。 兄台站在她面前,几乎将那点微薄的月光,全都挡住了。 一时间,只能在他低头间,听到他呼的声音。 她并不曾与男子这样亲近地接触过,不免后退了两步。人正好被凸起的一块砖绊倒,身体立刻向后仰去。 完了。 不仅被人嘲讽手上没劲,还一下子在平地摔倒,脸是丢尽了! 崔姀闭眼,不争气地想着这些,而预想中的痛却并没袭来。 身体保持仰姿,却停在半空中了。 崔姀又睁眼,背被人一把搂住。那人漂亮的五官就近在眼前,她一睁眼,便看见了男子莹亮的双眸。 亮,却不近人。 就像月亮。 他稳重得骇人,一只手托着她的身体,重心为她向前大幅度地倾着,另一手还稳稳提着水桶,连一滴都不曾溅出。 崔姀半是钦羡半是后怕地咽了咽,赶快调整了姿势,离开了他前的这块地方。 “多谢兄台相助。” “好说。” 衡沚半夜出门,原只是为了看了看,今能上二楼来的这位客官,到底是何人。 无论一路跟着他来的探子,还是同样想截胡袁呈信的,都要在这个夜里,做他倒下亡魂。 谁知,却是个拎不动水桶,像鸭子般踱步的,女子。 是的,这是个女子。 若说打眼一瞧还不够确认,那么刚才恰巧扶她的那一把,正中背心,那起伏的触,必是裹无疑。 这是个女子。 眉眼之间,似乎还有些悉。 到底在哪儿见过她呢? “既然是兄台所汲,这水便留给兄台自己用吧,告辞了。” 没机会回想了,衡沚看着前面那个飞快离去的身影,收住了心思。 算了,正事要紧。 第二,风沙终于散了。 袁呈信一早,便让人做了一桌早饭,摆在楼下等着客人自取。 以他对衡沚的了解,这位虽是公子爷的身子,小时候在军中,就因要节省粮食,整给他吃干饼。后来再也没机会见他,如今再见,不想亏待他。 不管最终是不是答应他,自己看着长大的世子,总也狠不下心来。 “二位,昨夜睡得可好?”他靠坐在自己那张椅子上,慢悠悠地相问从二楼下来的两个人。 衡沚穿着件束袖的靛蓝长袍,不开口的时候自然拒人千里。而崔姀跟在后头,脑子里净想的是昨这掌柜说送早饭,还早的送了。 没人搭理,袁呈信也并不在意,看着账簿,继续说道。 “我们这地界,鸟不拉屎,连消息都比别处慢了许多。”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一张画像,“瞧瞧,公主失踪,这么大的事,文书如今才送到这来。” 崔姀顿时紧握着拳。 但她不能出异样。这家客栈前后不接,跑出去也是一片荒地,若有人在后追逐,她几乎是瓮中之鳖,本跑不掉。 不等她反应,袁呈信又说,“这天下,时局多变。隔壁的恪州,也据说老侯爷病重,唯一的一位世子,还不知在哪儿逍遥快活呢。” 衡沚坐在桌前,充耳不闻地夹起个包子,咬了两口。 顿时,包子内馅的香气,就四散开来,准地钻进了崔姀的鼻腔。 她像得了灵通般,也同样充耳不闻地走到桌前,端了碗粥,吃起了包子。 筷子伸出去,四个箸头打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抬起来头。 “哎呀,又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又是独一无二的世子,无论哪个都是贵人啊。” 四目相对,各自多了些探究的意味。 这掌柜不是个愚人,说着这一番看似毫无干系的话,怎么听起来,却别有深意呢。 不过,崔姀并无深究之意。 她的画像已经传到了清县。清县偏远,推算一下,既然这里知晓了,那原州也一定知晓,只是时问题。 她要尽快离开这里,立刻赶往原州。 不然等追捕的人真的到了原州,便麻烦多了。 在她埋头喝粥,没看到的地方,衡沚瞥了眼桌上的画像,又看了看她。 吃喝足,崔姀又花了几十文,跟掌柜买了几个包子,便打算离开。 “慢。” 衡沚口中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喝停她,“只剩三个包子,你都带走了,我吃什么?” 崔姀愣了片刻,哼笑了声。 “都是贵人了,还缺包子吃?” 袁呈信十分好笑,目送着人揣着包子,走了。 他又慢悠悠走回方才崔姀坐的位置坐下,坐在了衡沚对面,“贵人,也不怕我这包子,是黑店做法?” 说得委婉,不如直言是人包子好了。 衡沚不在乎,“在下四面楚歌,不吃包子,便被人做成包子吃。换你,何选啊?” 眸子抬起来,是血光肃杀之后的沉寂。 袁呈信呵呵笑了两声,又往后院,找人给这位上包子去。 堂中仅剩衡沚一人。 就着粥喝了两口,他再次瞥了眼那画像。 寥寥数笔,很是糙。 衡沚摇了摇头,像是吹那早就凉了的粥。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