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眸子中亮起了光,男人凑到玩偶面前,“你是岁岁?” 玩偶点点头。 它看着男人的眼睛,忽然觉得口不太舒服。 “我是爸爸,你叫一声爸爸给我听,好不好?你离开好久,爸爸都不记得你的声音了,在梦里都梦不到。” 岑笙小声提醒,“先生,它没办法说话,但可以用手势和你互动。” “为什么不能说话?” “它是小玩偶,和人不一样。” 发现玩偶被一个成年男拿在手里,男人眼睛瞪得溜圆。 “你把岁岁怎么了!我儿子不会说话,你把他毒哑了!是不是你做的,你个杀千刀的人贩子!” 他边喊,边伸手去掐岑笙的脖子。 以为只要掐死眼前的人贩子,他儿子就不会死。然后他的父母、子、他失去的人生,都能再次回来。 岑笙掏出《温暖的世界》,敲敲他的脑袋,男人渐渐恢复平静。 他柔声解释很久,男病人才理解他的意思。 “岁岁死了,变成鬼了,变成小娃娃了。” 男人轻抚着玩偶的脑袋,“爸爸在这,还记不记得爸爸?” “我还记得你在电话里,哭着闹着要玩具恐龙,要会火会叫的霸王龙。别的小朋友都有,你也想要。” “妈妈去好几家超市,都没买到会火的恐龙。爸爸学习网购,在网上找到你想要的恐龙。我和妈妈买了好几个,有霸王龙、三角龙、翼龙。别的小朋友有的,我们的乖宝宝也要有。” “恐龙还没送到工地,岁岁就不见了。” “我们找啊找啊,找了很久。明明警察、侦探、村子里和工地里的人,都在帮忙找,可就是找不到。” 看着玩偶,男人陷入回忆。 “有人劝我们,不要再找了,子还要过下去。他们说你是小男孩,八成被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做了别人的儿子。说你会在养父母的疼中长大,会一辈子平平安安。” “可爸爸妈妈怕他们有了亲生孩子,就不要买来的岁岁。怕他们对你不好会打你,也怕他们不给你上学,不让你吃。” 岑笙知道男人为什么要说这些。 警方提供的资料里,有一张现场照片。 岁岁沾着身上的血,在地下室的墙壁上,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没有人喜wo ,不应gai出生,wo是没人要的小hai】 岁岁被拐走时只有四岁,其他关在这的大孩子教他,他才学会写一些字。 男人多半看见了那张图片。 他脑子不清醒,却还记得那行血字。 他在不断解释。绞尽脑汁让玩偶相信,他们都很它。 “我们实在没办法,就去应南寺拜菩萨。磕长头,磕了一路,磕的脑袋都出了血。都说应南寺最灵验,我、妈妈和爷爷,我们这么多人这么虔诚,为什么这回就不灵了呢?” “警察求过了,菩萨也求过了。为什么就不显灵,我不明白,为什么就不灵了?” 玩偶怔怔地望着他,听得很认真。 男人说话时,余光一直警惕地盯着岑笙。 知道他就算神失常,也不会伤害岁岁。岑笙索将玩偶,放在他的掌心里。 这回岁岁没有往后缩。 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岑笙和容冶没有丢下它离开。玩偶伸出小手,对着男人抓了抓。 神病人身体来回摇晃,神经质地傻笑起来。挑了最细最短的小拇指,将指尖放在玩偶面前。 岁岁歪头看了他许久,轻轻亲了亲他的指尖。 用没人能听见的声音,叫了一声,‘爸爸,你找到我了。’ 男人忽然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岁岁啊——” “老婆!儿子找到了。你不是一直揣着那些恐龙么,快给儿子拿过来!” 他在冰冷的病房里,冲着空气大喊大叫,一会喊老婆一会喊爸妈。 就好像找到孩子后,他失去的家人,也一并回来了。 拦住想要进来的小护士,岑笙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将好运硬币留在屋里,拉着容冶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 “心情不好?” 容冶俯下身,轻着岑笙的眉心,“你还是这样,我以为你当侦探久了,多少会麻木一些。” “还说我,你情绪不也很低落。世间的苦难各有不同,我就算做十年、二十年,做一辈子的侦探,也是看不完的。” 岑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摆着手中的纸恐龙。 容冶沉半晌,“岁岁从小就喜恐龙?怪不得我叠了那么多动物,它只想学叠恐龙。” 岑笙没吭声。 容冶微微蹙眉,“小笙,你在想什么。” “迫儿童卖.的那家人,判了死刑,还没执行。那几个人贩子,是无期。” 岑笙低垂着头,声音飘忽,像是在梦呓。 “哥,我觉得这样不公平。无论死刑还是无期,都太轻了。我们一点点把他们折磨死,好不好?” 两人相处五年,岑笙在见过受害者的苦难后,经常升起这类念头。 但他之前将所有杀意,都藏在包容温暖的笑容之下。这是他第一次,在容冶面前说出这种话。 容冶直觉不妙。 他捧着岑笙的脸颊,想和他好好聊聊。可在人抬头的瞬间,他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睛。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