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心,看多了,你会习惯的。” 施黛拍拍他肩头:“我曾见过江公子独自对战几十只刀劳鬼,完全不落下风。唰唰唰几下,眼睛一闭一睁,刀劳鬼全没了。” 这、这就是长安吗! 阎清大喜:“真乃神人也!这可比话本子里的剑客厉害多了!” 江白砚:…… 好吵。 沈霜觉得有趣,即便置身于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也始终好心情噙着笑。 施云声听得冷哼一声,默默撇了撇嘴,握紧手中直刀。 这把刀名为破霄,是施敬承所赠。他用起刀来,不会比江白砚差。 越靠近山巅,气越浓。 除了被傀儡师控的三种鬼怪,还有不少妖魔祟被引而来,团团鬼影重叠错。 下意识地,施黛往施云声身前挪了挪。 施云声掀起眼皮。 施黛虽是姐姐,年纪上长他几岁,但论气势…… 简直像护在豺跟前的猫。 她身形纤细,因要捉妖,乌发只被简单挽起,出一截脆弱脖颈。与之相比,身后的小孩眉目锋冽、眼含杀意,整个人如同一把尚未出鞘的刀。 施云声本想伸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指尖微动,又生生忍住,只低哼一声:“你挡在我身前做什么?” 施黛侧过头来,手中符箓轻轻一晃,霎时火光连绵,将好几条傀儡灵线焚烧殆尽。 她扬一笑,出虎牙,清凌凌的嗓音与山鬼气格格不入:“虽然我弟弟很厉害,但作为姐姐,我也想保护你呀。” 施云声:…… 心尖如被轻轻一戳,方才听他们夸赞江白砚的那点儿不烟消云淡。 小孩抿下一线笑意,出间直刀。 今晚的明月山,群魔舞,百鬼夜行。 一道嘶吼声起,巨影覆下,裹挟森冷气。 施黛顺着声望去,屏住呼。 密林深处,一团似人非人的黑影徐徐而来。巨影足有三人多高,通体黢黑如墨,隐约能辨认出人形轮廓,距离越近,越叫人窒息。 威汹涌如,得人不过气。 施云声才不管这是什么。 因施黛那一句话滋生的战意被瞬间点燃,一刀腾起,如北风卷地。 他身着一袭黑衣,于暮中倏然跃起,好似惊鸿。 眼底血更浓,源于族捕食猎物时,难以制的杀心与喜悦。 长刀扬起,猛地落下,正中巨影头顶。 “这、这是传说中的积怨灵!” 凭借曾看过的无数话本子,阎清一眼认出怪物的身份:“积怨灵由万千怨气凝成,已拥有实体,你当心——!” 无须多言。 积怨灵没被一刀致命,双手高高举起,藤蔓般上施云声右臂—— 然而紧接着,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施云声笑得鸷,竟低头一口咬下,锋利齿尖宛如刀锋,撕扯下大块皮。 嘶…! 施黛正要用符支援,望见这一幕,倒一口冷气。 这玩意儿可不能吃啊! 被施云声咬下皮,积怨灵哀嚎出声。江白砚的剑气随之而来,疾光化作清影,纵横撕裂巨影。 在积怨灵颓然倒地之前,施云声迅捷跃下,落在施黛身侧。 小孩神情冷然,仰起脑袋,像在等她开口说什么话。 他周身杀气未退,眼底闪烁着晶亮微光,显然因杀戮跃跃试,野难驯。 不过这样一副等夸的模样……更像只开屏的孔雀。 施黛没忍住轻笑:“刚才那一招好厉害,我隔着这么远,都能受到刀意。” 哼。 施云声直后背,刚想说上一句“小菜一碟”,嘴就落了个什么东西。 施黛用袖口裹住自己右手,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在他上擦拭:“那东西怎么能随便咬?脏兮兮的也就罢了,要是有毒怎么办?” ……真麻烦。 他被擦得不大自在,舔了舔牙尖,闷闷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时候与生活在林子里,施云声连腐烂的动物尸体都吃过。直到住进施府,才莫名其妙多出规矩,一要三餐,不能吃生…… 还被强了许多甜甜腻腻的甜点瓜果。 他没躲避施黛的触碰,别别扭扭挪开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行于身侧的江白砚。 可恶。 他明明可以独自对付那只积怨灵,江白砚却突然出剑。 察觉这道挑衅的视线,江白砚斜乜他一眼,语气平静,不咸不淡:“方才,多谢施小少爷相助。” 施云声:…… 这、这家伙! 小孩被他一句话说得噎住,不情不愿鼓了鼓腮帮:“你也不赖。” 沈霜听得笑出声。 跟在她身侧一路走着,阎清忍不住好奇,看了眼挂在她间的黑面具。 他听说沈霜是名傩师。 傩师可通幽冥,驱病除鬼,祓除灾。他听说有些地方会在逢年过节时唱傩戏跳傩舞,用以祭神驱鬼。 阎清与沈霜相识不久,没见她唱过傩戏。唯一显身手的那次,是沈霜一拳打碎窃贼身旁的石块,很直白很暴力。 正暗暗想着,袖口忽然被人轻轻一拽。 “当心。” 沈霜低声道:“往前有陷阱。” 阎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施黛挥出一张破妄符。 金光大作,如初升旭,击溃由祟设下的障眼法。 再眨眼,原本看似空空如也的山道,已出现成群结队的缢鬼,将他吓得一个哆嗦。 “不知道山上打得怎么样了。” 沈霜眯了眯眼,遥遥眺望山巅伫立的庭园:“速战速决吧。” 开口间,她取下间面具,轻扣于面上。 面具黢黑,五官硬,双目圆睁,生有锋利獠牙,威风赫赫。 今沈霜带在身上的傩面具,名为开路将军。 “一打天雷动,二打地雷鸣,三打……” 平腔转高,沈霜手中竟幻化出一把长刀,通体黑沉,环绕电光。 她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是清晰,似凛冬风霜,叫人止不住战栗:“三打,瘟家百鬼断迹踪。” 声落,雷起。 刺目惊雷如蛟龙怒吼,聚作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妖困缚其中。 沈霜长刀带电,所过之处,灵线纷湮灭。 阎清:…… 阎清心口狂跳。阎清一阵恍惚。阎清深深了气。 爹,娘。 长安……真的卧虎藏龙! * 今夜的长安城,注定不太平。 天边闷雷作响,迟迟未曾落雨。明月山巅的别庄中,一派肃杀之气。 赵风扬背靠墙角,战战兢兢看着眼前一幕,瑟瑟发抖。 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好人。 与人为善这种事,于他而言只是累赘。与其吃力不讨好,不如顺从本心。 喜的就夺来,想要的就抢来,倘若有谁拦住他的去路,杀了那人便是。 只要他过得顺遂,旁人如何,与他何干? 就像二十多年前,见到那块玉佩时一样。 玉佩的主人是个庄稼汉,因女儿身患重病,不得不变卖传家宝,从而筹些钱财。 赵风扬混迹黑市已久,一眼看出那玉佩绝非凡物。若想买下,所需的钱财他几辈子也挣不来。 可……谁说他只能买下?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