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妖定定看她,默了默,嘴角勾出极浅的笑。 “二位今天好不容易来做客,施府得好好招待。” 孟轲朗笑道:“不如留下来吃一顿饭吧!我们府里的厨子手艺很不错。” 听见吃饭,白轻两眼猛地一亮:“这多不好意思。不过我们恰好有闲暇时间,是吧小黑?” 犬妖:…… 这位传闻中光风霁月的副指挥使哪里都好,奈何有个最大的兴趣,就是吃。 从监牢被放出后,他才跟着她没几天,便已把长安城里有名的酒楼吃了个遍。 白轻给出的理由很正经,“犒劳新下属”。 犬妖:“嗯。” 白轻笑意愈深。 “对了。” 环顾四周,没找到那个悉的小小身影,施黛好奇问:“云声呢?” * 施云声在练武场。 准确来说,是练武场门后的角落。 昨晚除夕,他从施黛手里一连接过九个红包,回房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脑子里浑浑噩噩,时而想起吵得人心烦的烟花,时而想起那些写在纸笺上的话,最终双眼大睁,直到天亮。 当天边浮起第一抹鱼肚白,为了发心中莫名其妙的情绪,施云声前往练武场,练了好几个时辰的刀。 通宵不睡,又拖着疲力尽的身体狂练刀法,他体内气息不稳,再一次变回幼形态。 好累,好想睡觉。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必须尽快回房。现在是白天,倘若被人看见这副模样…… 施云声不敢想。 将衣物到练武场角落,小迈动疲软无力的腿,踏出大门。 万万没想到,刚迈出脚步,就听见越来越近的踏踏声响—— 施黛肩头趴着那只绒绒的狐狸,身穿朱罗袖衫与团花红裙,在茫茫雪地里,醒目得像枝梅花。 完蛋。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一时间,幼与白狐狸皆是一惊! 施云声绷直身体:她、她怎么会来这里? 阿狸倒一口冷气: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副模样?! 只有施黛神如常,一眼瞅见练武场门边的小黑团,展颜一笑:“是你!” 施云声直到午膳时间都没出现,也不在卧房。 她寻思着这孩子肯定来了练武场,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就练刀怎么行?作为一名合格的家长,必须把他带去膳厅。 结果没找到施云声,居然遇上了这只小狗。 它和上回见面一样,无打采、可怜巴巴,一双耳朵软绵绵耷拉着,身体微微发抖。 是太冷了吗?还是不舒服? ——不行,必须赶紧跑。 眼见施黛靠近一步,施云声暗暗咬牙。 虚弱无力的小短腿轻轻一颤,施云声转身就—— 就被一把抱住。 可、可恶! 两只前爪试图挥舞着挣扎几下,因为太过虚弱,毫无凶煞之气,顶多称得上是扭来扭去。 施云声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体内融有一枚妖丹,是半妖。 妖嗜杀,更何况他的妖丹来源于凶戾残暴的,通常情况下,旁人见他都要退避三舍。 但施黛从不属于“通常情况”。 “你的主人呢?” 将他抱在怀中,施黛皱着眉头:“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不太舒服?没有好好吃饭吗?” 动物不会说话,这三个问题不可能得到回应,她随口问问而已。 问完了,施黛抬起右手,抚上黑团的脑袋。 好软,好舒服。 与浪狗坚硬糙的手不同,这只小狗的皮柔软顺滑,摸上去,掌心像陷入一朵云中。 她居然……! 手掌落在头顶,施云声当即想要挣扎,却在转眼间,受到一股将四肢百骸包裹的暖。 施黛的技术,非常不错。 从崽的头顶开始,掌心贴着一路往下,指尖陷进绒中,行云水地划过,起一片细微电。 施云声耳一颤,喉间发出小小呜咽。 这、这是什么? 怀里的崽停止挣扎,施黛笑了笑,轻挠他下巴:“还行吧?我可是练过的。” 下巴被手指蹭来蹭去,小后腿蹬了蹬,仍然是略显抗拒的姿态,反抗的力道却小了许多。 居然,好像……很舒服。 难以言喻的舒适充斥四肢百骸,因为被施黛抱住,身体仿佛沉入了温水中,无比熨帖。 崽眯了眯眼,尾巴不知不觉开始缓慢摇晃,甚至出于本能仰起脑袋,轻蹭她掌心。 不对。 只蹭了一下,施云声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是,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怎么能被她这样摸来摸去,还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艰难离思绪,竭力保持清醒,施云声咬紧牙关,正要后腿一蹬赶紧跑掉,猝不及防,听见一道女声。 “黛黛,找到云声了吗?” 是孟轲。 看她身后,还跟着施敬承、沈霜与江白砚。 晴—天—霹—雳。 有那么一瞬间,他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知晓真相的阿狸实在没眼看,秉承着最后一点良知,在心里给小孩默默上了柱香。 自求多福。 “那孩子应该在练武场吧?没见到吗?” 孟轲风风火火快步行来,目光一晃,落在施黛怀里的团上,霎时愣住:“这——” 施云声体内妖气不稳,这件事,她与施敬承知道。 理所当然地,她能一眼认出,这就是自家小儿子。 孟轲看着施云声。 施云声两眼丧失高光,也默默看着她。 “没在练武场看见他。” 见孟轲盯着它瞧,施黛晃了晃手里的崽:“这应该是府里有人养的小狗,和主人走丢了。” 施敬承:…… 孟轲:…… 哦对,施黛这辈子没见过货真价实的,也不知道她弟弟妖力紊时会变回形。 “黛黛。” 施敬承迟疑道:“你怀里的……” 几个字刚刚出口,就见小睁圆双眼、目眦裂,用极轻极轻的幅度,用力摇了摇头。 绝对不可以。 万万不能让施黛知道他就是施云声。他被她抱过、被她顺过、还被她摸得高兴,摇晃起尾巴。 一旦被她知道真实身份,他一定会羞愤致死的! 察觉出小儿子的抗拒之意,施敬承默了默,话锋一转:“你怀里的……狗,这样抱着,不会咬人吗?” 好险好险,悬崖勒马,总算圆过来。 打从最初回府起,施云声就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族形态,施敬承身为父亲,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更别说在这种……一言难尽的情况下。 一向喜怒不形于、八风不动的镇厄司指挥使,罕见笑得局促。 “它不咬人。” 施黛兴冲冲笑道:“它很乖的,摸它头顶,会摇尾巴。”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