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动腕间玉镯,她慢条斯理:“伪造成意外,怎么样?” 话音方落,镜中景象再变。 施黛听见谢五郎倒一口冷气。 这次的画面更清晰也更真实,俨然是以跪姿被绑缚在地、泪面的叶晚行。 谢五郎一时腿软,险些站不稳:“夫、夫人!” 可惜孽镜上的只是投影,叶晚行身在何处,除了凶手,没人知道。 聂斩目瞪口呆:“这……凶手想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叶晚行颤抖的低语。 “是我……是我和百里泓。” 落下两行清泪,她浑身战栗:“大哥大嫂的死,是我们两人一手策划。阿良请来一位高人,助我们杀了大哥。” 不是错觉。 施黛窥见她颊边闪过一抹清光。 像是……刀光。 “崔言明,也是我们杀的。” 叶晚行道:“当时阿泓已成家主,在那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出岔子。” 她猛地一哆嗦,仰头疾声:“我全说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聂斩小声:“凶手在她旁边?” 施黛点头:“嗯。” 又是一道刀光乍现,叶晚行余下的求饶尚未出口,神态骤变。 “你说过,会饶我一命。” 瞳孔映出近的人影,她眼中血红更甚,几乎嘶吼:“你——!” 不等叶晚行说更多,刀光化作实质的刀锋。 直刀没入她心脏,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刀尖出,留下狰狞血口,竖直一道,一气呵成。 下一刻,血如泉涌。 镜中倒影被血气笼罩,红得刺眼。 一袭黑袍慢悠悠往前,姿态从容,出染血的衣角。 黢黑面具下,那双眼静静下垂,投来似散漫、也似兴味盎然的一瞥。 下一刻,黑袍人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啪。 * 万物陡然崩塌。 似曾相识的恍惚卷土重来,施黛握紧手里的驱符。 没成想一睁眼,周围竟变得亮堂起来。 地狱般的幻境仿佛成了一场梦,她回到百里氏富丽堂皇的宴堂。 明烛摇曳,酒香怡人,桌上是奢华巧的各式佳肴,而今全作残羹冷炙。 他们这是……离开幻境了? 意识到这一点,席间爆开声声尖叫。 除却与施黛相遇的几人,被卷入幻境的,还有不少分家长辈和丫鬟小厮。 莫名其妙在地狱里走上一遭,人人尽是心胆俱裂,此刻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回来了。” 阎清没什么实,捏了捏自己侧脸:“幻境……结束了?” 他一句话说完,晃眼瞥去,吓得原地蹦了下—— 宴厅偌大,正门敞开。 与长廊接半明半昧的地方,是四具死状不一、跪倒在地的尸体。 百里箫,百里良,百里瑾,与被一刀穿心的叶晚行。 无一例外死不瞑目,面容扭曲。 今夜的所见所闻太过骇人,席间哭声喊声响成一片。 有人要仓皇逃离,撞上四具尸体,骇得瘫倒在地。 沈霜稔掏出镇厄司令牌:“诸位莫怕,此事已了,不会再有危险。” 她身形高瘦笔直,衣袂萧萧,自有一派沉静风骨。 加之声调柔和,不失凛然之意,很能让人信服。 “还请诸位在此静候片刻。” 沈霜道:“我去请越州的镇厄司。” “阿湘小姐可清楚镇厄司的位置?” 谢五郎抹了把额间冷汗:“我领你去吧。” 他正离开,挪步之际,被人轻轻拽住袖口。 谢五郎回头,见到施黛含笑的脸。 烛火映照下,她的双眼亮如冷焰。 “谢管家就不必去了吧。镇厄司的位置,霜姐问问外面的丫鬟小厮便是。” 施黛说:“席间的大多数人我们不认识,要劳烦您去安抚一番。” 谢五郎没拒绝,面堆笑应下:“好嘞。” 沈霜颔首离去,谢五郎依言去安抚哭哭啼啼的男男女女。 施黛累得腿软,疲力尽坐上紫檀木椅,听聂斩凑上前来悄声:“你怀疑他?” “管家?” 阎清探头:“孽镜地狱里,管家不和我们在一起吗?” 他们甚至一同目睹了叶晚行被杀。 施云声挤进一个小脑袋。 江白砚抱剑立在一边,静默无言。 “你们算一算。” 施黛说:“百里青枝、青儿、宋庭、秦酒酒……我们遇上的所有人,都至少有一轮始终没离开吧?” “嗯。” 阎清乖乖点头。 按照正常逻辑,这些人都可以被排除嫌疑。 接下来需要做的,是问一问其余的丫鬟和小厮,他们分别遇见过谁。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施黛说:“每一次,都有不同的人被传送在一处。” 阎清没听懂:“什么?” 施黛挠头:“也不是不行……” 只是没必要。 而且,正如聂斩所说,凶手一定是有单独作案时间的人。 当绝大多数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轻轻松松做个排除法,凶手不就被找出来了吗? 这样做,伤敌为零自损八千,无疑在给凶手自己制造麻烦。 施黛不觉得对方这么蠢。 那么,让众人相遇的理由是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不在场证明一种解释。 第三次和第四次,他们真真切切见过黑袍人本尊。 这样的情况下,凶手要如何给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 “始终跟在我们身边的,一定不是凶手。” 施黛沉:“说不定,凶手正是利用这个思路……” 来了个反向思维。 聂斩来了兴趣,顺着她的话问:“哦?怎么说?” “第二轮里,叶夫人与青儿、霜姐和宋庭开局就在一处。” 施黛道:“第三轮里,宋庭被传开。打个比方——” “只是打比方啊。” 她想了想,嗓音低:“宋庭在第二轮得到不在场证明,接着在第三轮杀人,不就没人怀疑他了?” 身边静了一瞬。 阎清有点宕机:“可是第二轮,百里良确实死了啊。那时的宋庭和霜在一起,谁能杀百里良?” 江白砚猜出施黛的意思,轻笑道:“另一个人。”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