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把江白砚疼,施黛上药的动作格外轻,没过多久,听他一声散漫的笑音。 “没关系。” 江白砚道:“用力便是。” 施黛:…… 江白砚这是受到,她特意放轻了力道。 这话要是让不知情的外人听见,准以为伤口和她的手指全在江白砚身上。 心绪生,施黛噢了声:“疼的话,记得告诉我。” 抱剑倚靠墙边,江白砚应道:“好。” 殿内静谧,他沉默垂眸,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右肩极疼,江白砚抚上痛意最强的位置,以指腹轻柔按。 这是施黛的疼。 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都受得分明。 不久前行于长廊时,疼痛趋于稳当,像波澜不起的深潭。 当施黛涂抹金疮药,痛意便陡然加剧,似有刀锋往血里钻。 诡异的快意有如过电,江白砚脖颈微仰,喉结滚动。 无论哪一种,都由施黛赠予,与她息息相关。 江白砚无声笑起来。 痛病相,周而复始。 这算不算是世人口中的“羁绊”? 念及此,疼痛如退散,右肩漫出炽烫暖意,灼得他眸底生红。 江白砚微阖双眼,轻抚右臂,划过那道不存在的血痕。 “好奇怪。” 门里的施黛出声:“这伤……在泛青黑。” 遽然回神,江白砚嗓音沉静:“颜深吗?” “不算太深吧?” 施黛苦恼皱眉:“是因为心魔境里的怪物自带气吗?” 伤痕本就骇人,蒙上一层怪异的黑,更叫人胆战心惊。 她兀自思忖这样的状况严不严重,猝不及防,听江白砚再度开口。 “我能看看么?” 声线温凉,像山涧雪水,听不出正在被痛意折磨。 施黛想了想,起垂落的衣襟,只出受伤的右肩:“好啊。” 二十一世纪长大的人,谁没穿过短袖。 伤口事大,保命要紧。在江白砚面前袒手臂,对她来说绝非迈不过的坎。 于是玉门被推开,施黛望见江白砚的脸。 他生得清雅俊美,有光从窗外泻来,愈显眉目如画、清冷出尘,乍一看去,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松。 奈何白衣染血,透出恶煞般的凶相,观他双目,亦浸了桃花的红。 江白砚这是……被疼出来的? 身为罪魁祸首,施黛心一抖:“还好吗?” 他不太好的样子。 江白砚笑笑:“嗯。” 目光途经施黛,他笑意微敛,不动声移开眼。 儿时爹娘教导过,不可直窥女子衣下,他未尝忘却。 看出江白砚的停顿,施黛没忍住扯了下嘴角。 不是她故意想笑,但看惯了江白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事事心不在焉的模样,此刻见他局促,格外稀罕。 施黛觉得很可。 江白砚没多言,靠近她身侧。 视线垂落,触上施黛右臂的伤痕,他低声道:“冒犯了。” 心魔属于物,心魔境里的魑魅魍魉,理所当然带有气。 百里泓太强,白玉京内的祟受他影响,杀意更浓。 好在施黛防备及时,气侵入不深。 “并无大碍。” 江白砚道:“等找到阎清,向他要颗祛除气的丹药就好。” 施黛长舒一口气,喜笑颜开,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刚才吓坏我了,还以为是类似刀劳鬼的剧毒。” 江白砚笑了笑。 她语调轻快,宛如枝头的雀鸟,细细听来,颇有娇憨之意,像在撒娇。 施黛待大多数人好,撒娇却很少,往往只对亲近的家里人说。 “你觉怎么样?” 施黛开始新一轮的小嘴叭叭,义正辞严:“我看伤得深,很疼吧?待会儿出去,你尽量少用剑,要不然跟伤口撕裂有什么差别?” 江白砚抬眉:“你的右臂,不也在淌血?” “这不一样。” 施黛立马接话:“我把那道伤绑好,血就止住了。” 说完心觉好笑,她一个人受伤,伤和痛生生拆成了两份。 瞥一眼自己右臂上的血模糊,施黛由衷慨:“我们这样,也算有难同当。” 从没听人对他说起这个词,江白砚眨一下眼。 “最重要的是,以后要有福同享。” 施黛信誓旦旦,扬起下巴:“你替我吃了苦头,等百里家的事情结束,我一定好好谢你。” 至于怎么谢,她目前想不出来。 除了练剑和看书,江白砚好像没别的兴趣好。 暗暗思量间,耳边传来嘶拉轻响。 江白砚用刀划破袖口,割出充当绷带的布条:“我为你绑上?” 自己给自己的肩膀包扎,是个技术活。 对此毫无经验,施黛没怎么犹豫:“好。” 江白砚垂首,眸微沉。 少女的肩头白皙莹润,弧线畅,像名家画中一笔清瘦远山。 被桃红衣袖所衬,似红梅映雪,叫人难以忽视。 他克制着没去多看,视线上移,扫过她纤细的侧颈。 几缕乌发垂坠,在施黛耳畔打起卷儿。窗边的薄光覆上她颈间,一如静谧的霜。 手中的白布上施黛肩头,刺痛被挤,变成闷闷的疼,出现在江白砚右臂。 像某种意义上的彼此融、亲密无间。 察觉江白砚一直盯着伤口瞧,施黛仰头,瞥见他苍白的颊边。 他肯定是疼的。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施黛避开他的视线:“疼的话,你吹一吹?” 对方包扎的动作顿住。 “虽然是我的伤,但你在受疼。” 迅速组织措辞,施黛语速飞快,打出一记直球:“你吹一下,或许好受些。” 片刻的缄默。 江白砚安静看她,眼角余有薄红。 当他依言垂首,施黛触到柔软的气。 没了疼痛,只剩下吐息经过的酥,从肩头到颈窝,像羽在挠。 思绪也被吹得作一团,施黛轻声问:“好点了吗?” 灼烧般的痛楚得以缓解,好似细密针扎,与此同时,又泛出缕缕愉,如细雨润物无声。 下不合时宜的战栗,江白砚低眉扬:“嗯。” 他尾音发哑,气氛愈发微妙。 施黛决定换一个话题:“转移疼痛的术法,快结束了吧?” 江白砚说过,它只持续两个时辰。 他们在地狱幻境里折腾许久,想来时限将至。 垂首为她包扎,江白砚顿了顿:“是。还剩一柱香的时间。” 施黛:? 你记得这么清楚?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