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被崔言明收养的孩子们,一定都想复仇,即每人杀死一名仇人。 谢允之是管家,莫含青是叶晚行的贴身侍女,而秦酒酒与聂斩没有合适的身份。 他们连百里府都进不来。 一旦突兀出现,必然被认作凶手。 演武大会汇聚有江南各处的高手,他们如何保证,秦酒酒和聂斩一定能杀出重围? 观看演武大会时,百里青枝曾说,今年的赛制与以往不同。 为了选出更多人才,比试被分出三个组别,青年、壮年和中老年。 三十出头是实力最强的阶段,身强力壮、经验充沛,被单独划分为一组。 恰好与聂斩秦酒酒错开。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百里青枝。 “昨夜复仇的基点,是靠阵法编织幻境。” 沈霜道:“演武大会中,阵师刚好对上最克制他的刀剑,被迅速淘汰出局,也是巧合么?” 要想让计划顺利实施,聂斩等人要确保两点。 其一,聂斩和秦酒酒顺利进入前三甲,被邀请参加酒宴。 其二,前三甲中剩下的一人,不是阵师。 倘若来一个强劲的阵师,三下五除二破解幻阵,复仇计划全成一场空。 厢房里无人开口,窗外一只麻雀飞过,翅膀飞腾的声响扑扑簌簌。 百里青枝低笑出声:“为保证他们一路赢下来,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是直截了当承认的意思。 “其实不算太难。” 百里青枝道:“就像剑客克制阵师、皮影匠人克制幻术师,只要每次分组,都把不占优的对手分给他们,秦酒酒和聂斩就一定能赢。” 可惜出了点纰漏。 打进第二名的宋庭是幻术师,理应不懂阵法,没想到他钻研过阵术。 险而又险,差点被他破了阵眼。 百里青枝没藏,沈霜便也坦白:“莫含青被选作叶晚行的贴身侍女,也有你推波助澜。” 置身幻境中时,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沈霜问:“从那时起,你就知道他们的身份和计划了?” “……是。” 百里青枝的表情无波无澜:“我直觉新来的管家不对劲,跟踪他半月,发现他去了崔大人的墓地。” 她笑笑:“我猜到他的身份,干脆摊牌了。” 摊牌告诉谢允之,她愿意合作,查出当年的全部真相。 也愿意助他们复仇。 “所以,”朝沈霜眨眨眼,百里青枝勾起嘴角,“你要向镇厄司告发我吗?” 两双相似的凤眼一瞬不瞬对视,黑沉目里,看不透情绪。 沈霜摇头:“不会。” 停顿一下,她也笑笑,用了百里青枝的原话:“我并非拎不清。” 无需多言,话外之音彼此心知肚明。 “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 自椅上起身,百里青枝展颜笑开:“我之所以帮他们——” 她道:“霜,世上有个词,叫‘能者居之’。” 沈霜微怔。 施黛蓦地抬头。 一霎间,远山茫茫中,酉时的钟声响彻越州城。 百里青枝颔首,顺势转身。 厢房外,侍女为她拉开重叠的两扇木门,筵席间,三百门客不约而同投来注视。 百里青枝缓步往前。 因亲人过世,她周身并无金银首饰,不同于平素的疏懒散漫,今发绾高髻,层叠裙衫绽于身后,一袭白衣似绮丽琼花。 “今时灾祸,乃百里氏之过。” 百里青枝道:“我向诸位赔不是。” “青枝小姐。” 有好脾气的问:“这事怎么解决?你应当知道,越州城现在……” “百里家都快没了。” 暴脾气的中年人怒声道:“今后怎么办?” 这么个娇滴滴的女人,如何撑起整个大族? 百里青枝神情未变:“兄长过世,我当继任家主之位。” 有人嘟囔一句:“你?” 百里青枝笑笑。 侍女双手捧来一把长刀,她随手接过,拔刀出鞘。 是街边常见的款式,由凡铁打造,平平无奇。 随她腕骨轻转,磅礴灵气如四涌,若山石顶,令席间再无声息。 一人发出惊呼,竟是刀风倏过,斩落他一缕颊边碎发,未真正伤及他分毫—— 正是方才发出质疑的那人。 “有何不可?” 百里青枝含笑道:“近十年来,百里氏米行、缎庄、赌坊、铁器玉石生意由我一手持,至于刀……” 她凤目微弯:“诸位不若前来切磋几番。” 说白了,门客全是由大族豢养的食客,只要有俸禄拿,谁敢真和主人家叫板。 更何况,百里青枝的刀意着实凌厉骇人。 纷的心绪聚拢又散,百里青枝握紧手中直刀。 兄长的叮嘱,嫂嫂的怀抱。 或许还有灯笼微光里的一袭青衫,和牵住她的那只手。 都是过去的事了。 古语有云,能者居之。 越州豪族的话事人,她那不成器的二哥当得,她为何当不得。 答应助谢允之复仇的当,百里青枝曾清晰知到,某种自腔蓬而生的情。 似烈火灼酒,又像芽新发。 那一瞬间的悸动,名为野心。 凛然刀意间,不知是谁行礼高呼:“参见家主!” 百里青枝心不在焉地想,今天是个黄道吉。 浓云晚照,落熔金,霞火熊熊燃烧,于倾覆四野的夜幕下,为白裙镀上血一般的瑰。 在她身前,三百门客齐齐躬身,声浪震天:“参见家主!” 第99章 与百里青枝作别后, 施黛离开百里府,前往越州镇厄司。 “百里家。” 回想这几发生的一切,施黛慨:“都不是省油的灯。” 沈霜走在她身边, 颔首表示赞同:“还是捉妖更轻松。” 她在施府长大, 被施敬承与孟轲当作亲生女儿对待, 从没苛责过。 困了就睡, 闲了就练刀, 虽然常因捉妖受伤, 沈霜甘之如饴。 她喜九死一生的生理刺。 江南的钟鸣鼎食固然不错, 可要虚与委蛇勾心斗角, 太费心神。 有这个闲工夫,沈霜宁愿杀几只大妖。 施云声席间只顾着吃喝, 不知道两人与百里青枝的那番对话,这会儿仰起脑袋,茫眨眼。 不是很懂她们在说什么。 参加筵席的只有他们三个,江白砚一早去了镇厄司。 离开百里府一路往前,靠近镇厄司正门,施黛被吓了一跳:“好多人啊。” 大半条街被百姓挤,围得水不通,放眼望去,黑全是人。 每个人都在说话, 无数嘴巴张张合合, 声调作一团, 一句话也听不清。 施黛被杂音吵得耳朵疼,为防止家里小孩走丢, 拽紧施云声袖口。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