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情,有别扭的自尊心,分明是条, 却被身为姐姐的她当作小狗来去。 最重要的是, 被施黛摸脑袋后, 小好几次表现得十分开心,尾巴晃。 以他的格, 绝对想把这个秘密撕得粉碎。 “话说回来,”施黛贴心地转移话题, “云声体内的妖丹,什么时候能彻底消解?” 妖丹并非施云声与生俱来的内丹,而是被修强进他识海,这种外来之物,尽早移除才好。 自从他回府,孟轲和施敬承始终在尝试解丹。奈何妖丹在施云声体内待得太久,与他渐渐相融,祛除的难度很大。 “此事不急一时,需以灵气将它缓慢出。” 孟轲道:“再过一年,应该能完全消除。” 这几个月以来,她和施敬承一直在动用灵气,滋养施云声的识海。 妖丹除得去就好。 施黛松了口气,一扭头,恰好撞上小的双眼。 人形与形相通,施云声斩除祟时受的伤,在身上清晰可辨。 他的伤口数量不少,纵横错,红得刺眼。 想必很疼。 施黛一颗心变得软趴趴:“可以摸摸头吗?” 施云声看她一眼,很快低头。 沉默半晌,他闷闷说:“随你。” 于是施黛伸手,暖热的掌心覆上他头顶,轻缓一。 “谢谢云声。” 她话里带了笑,没有调侃的意思,清凌凌响起,像山涧泉:“妖丹发作一定难受。你愿意保护我,我很开心。” 耳朵颤动两下,小悄悄抬头。 今早雨过天晴,一轮暖当空。 光透过木制窗棂,从密密匝匝的树叶中落下来,明暗迭,在施黛脸庞勾出融融剪影。 她的目光温柔专注,蕴藉一层薄光,一笑起来,好比糖丝化开。 ……算了。 施云声想,他姐姐刚从生死关里走过一遭,他已经足够大,不应当和她闹别扭。 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施云声板着脸,尾巴一晃。 再眨眼,小仰起脑袋,就着摸头的动作,在施黛掌心轻蹭一下。 就当安安她。 * 灾变尘埃落定,这之后,大昭重回正轨。 听说昨晚有亡魂入梦,施黛特意问了江白砚,他在梦里见到什么。 “我爹娘。” 江白砚如实作答:“我娘很喜你送的玉镯,托我向你道声谢。” 施黛讶然:“玉镯?叔母她真收到了?” “江府是他们埋身之地,可比坟冢。” 江白砚解释:“你将玉镯放置其中,便是祭拜。” 正如烧的纸钱可以直入地府,祭奠时献上的供物,也能被亡魂知。 据江白砚说,他向二老描述了当今大昭的繁盛景象,也对他们提起施府和施黛。 时隔十年,一家三口得来迟误的告别,没有相顾垂泪的煽情,只像数年前平静的午后一样,彼此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共度了一场梦的时间。 离别之际,江无亦笑言,他与温颐心愿已了,即将双双转世投胎—— 魂归地府后,温颐等了他十年。 用他对江白砚的原话来说,是“等今后有缘再见,我恐怕得唤你大哥了”。 温颐听罢只笑,挥手道别时,腕间玉镯莹莹生辉。 这夜过后,大昭境内,无数恩仇画上句号。 以此为开头,是长达好几个月的盛世平安。 上古祟落败,妖死伤惨重,短时间内没功夫瞎折腾。 镇厄司的案子大幅减少,施黛得了久违的清闲时光。 在此期间,江无亦得以平反,被朝廷追封忠武将军。 念他与温颐的护城之举,青州为二人建成合葬大墓,施黛去过几回,见到不少前来悼念的百姓。 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入了夏末。 夏秋接的时最为舒适,暑气褪去,微风送凉,入了夜,便是明月相照、星河灿灿。 施黛和家人吃完西瓜,回房后正准备歇息,听见敲门声响。 打开房门,是立于月下的江白砚。 他仍穿白衣,除却袍边几道云纹,再无其它修饰,乍一看去,仿佛身披一抹清寒的霜。 江白砚手里,是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 施黛心有所,让他进屋:“这是——” “嫁衣,”江白砚道,“绣好了。” 他长身玉立,把檀木盒置于桌面,微微侧过头来:“你来开?” 腔里传来鼓噪的鸣响,施黛没住粲然的笑:“好。” 她走上前去,站在江白砚身边,嗅到鲛人幽冷的香。 在略显沉闷的夏天里,这股香气犹如一冰线,带着沁入心底的寒意,叫人上瘾。 檀木长盒致华美,雕刻有繁复图绘,施黛小心打开,屏住呼。 该如何形容此刻的一眼。 烛火轻摇,光溢彩。 铺天盖地的红好似水浪,于火光下迤逦泻,浸入夜,涌向眸中。 颗颗鲛泪泽皎白,让人想起昼夜替的刹那,万道霞光明灭不定,一轮淡淡明月悄然攀上来。 施黛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凝神细看,嫁衣上的刺绣丝缕分明。 龙凤呈祥,祥云逶迤,衣襟上是用金线勾织的花鸟图,被烛光一照,漾漾生辉。 云锦为底,鲛泪为饰,世无其二。 这是江白砚绣了整整四个月的婚服。 江白砚轻声问:“可中意?” 嫁衣静躺,光不尽,如同一簇滚烫的火,让施黛颊边也染上绯意。 她脸上发热,展颜笑道:“喜。” 江白砚勾:“去试试?” 施黛自是一口应下。 江白砚不便看她更衣,去了门外静候。施黛下襦裙,一件件穿好大红的嫁衣。 当初从心魔境离开后,江白砚丈量过她身形的尺寸,对婚服进行了修改。 目前的大小,与施黛完全相衬。 嫁衣繁重,施黛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穿完,冲门外道:“进来吧。” 木门吱呀作响,江白砚推门行入,睫羽轻颤。 施黛今梳了简单的双髻,发间一支蝴蝶玉簪。嫁衣鲜妍炽烈,衬得她肌肤莹白,不喧宾夺主,反而为少女平姝丽。 当她仰面看来,双目盛璀璨灯火,有如水中明月。 施黛有点紧张,心里更多是愉,双手负在身后,笑出一颗白亮亮的虎牙:“怎么样?” 凝睇她半晌,江白砚嗓音放柔:“很好看。” 施黛止不住笑意:“谢谢你。” 她垂下脑袋,视线落在嫁衣上细密的针脚:“绣这个,很难吧?” 她端量着婚服,看不见身前人晦暗的眼,等抬起头,才辨清江白砚浓稠黑沉的双瞳。 他平素看人神情淡淡,对万事万物不甚在乎,而今凝了目,桃花眼幽邃含情,让人无端心口一轻。 没人逃得开这样的目光,像紧缚下来的锁。 施黛凑上前去,仰头亲亲他侧脸,认真道:“嫁衣很漂亮,我特别——特别喜。” 她向来如此,无论发生何事,总能给予对方最热切直白的回应。 江白砚低眉笑道:“喜就好。” 施黛犹疑几息,神秘兮兮拉住他指尖:“你跟我来。” 她小指一勾,领着江白砚走向榻,停在边的木柜前,打开柜子,从中拿出一个小盒。 抱着盒子想了想,施黛把它递给江白砚:“礼尚往来,你来开。” 这份回礼不在意料之中,江白砚略一怔忡,伸手接下。 盒子不大,他轻易打开,入目所及,是一沓小册和当当的银票。 施黛有些不好意思,抿笑了笑:“你翻开看看。”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