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天,上了考场他的脑子运转得又异常快,家国情怀来了,是以他很幸运地想到了很多煽情带的,让人读了或者痛哭涕或斗志昂扬或唏嘘不止的句子,反正用进去,张弛一下子就拉了。 会不会让考官拍案而起他不知道,卫景平知道的是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县试,他应该能通过。 卫景平紧绷的心思一下子放松下来,觉得比上辈子高考完还要兴奋。 古代,毕竟读得起书的人不多,只要肯花钱和花功夫,又没有那么笨的话,只需要一点点正常的运气,是可以通过县试的。 考试结束他了卷子出来的时候,好多人站在号房外头痛哭涕,有人说考的太难了,有人说他就差那么一点点没背下来……和上辈子的高考一样,都是几家喜几家愁啊。 “卫四,考得怎样?”宋玉临这回语调正常,没有往常那样怪气。 既然他认真问了,卫景平也认真回答道:“都写完了。” 宋玉临难得地笑了笑道:“我也是。” 似乎之前的龃龉相视一笑泯恩仇了。 一场考试,让宋玉临悟了? 卫景平直觉,这有些不太可能。 关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他不正面来冲突就好了,卫景平的心思很快就飞到了墨锭上。 回到院子,等了好久都没看见潘逍和傅宁,后来才知道他们一出考场就被家里人接走了,可能要等到榜单出来才能来找他分享喜悦了。 卫景平觉得他们会在榜单上见的。 不过一会儿,他就来了卫家庞大的亲友团。 卫景平能考到最后一场,说明前面几场都通过了呀,这之前是他们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四是不是瘦了?”卫长海恨不得割二斤补贴到他身上的那种表情。 卫景平:“没瘦,胖了一圈,子都紧了。” 他这一阵之下来是实打实地胖了一圈。 孟氏:“这么光消耗了都不长个儿了,你看以前子还能穿。” 卫景平:“阿娘不是说比着我之前的子做长了一寸的吗?” 这两口子,太让人哭笑不得了啊。 他考完的这一天,姚山出门占了个双喜临门的卦,,最直接地就想到了卫景平考中县试是一喜,找到姚溪是二喜,于是这几干的更起劲,还把自己收拾得特别文雅,似乎这样才能接双重的喜事。 见到卫家这么热闹,虽然很替卫景平高兴,但一想起他的孙女,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孟氏最看不得这个:“平哥儿,你说你们找了这么久姚姑娘,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呢?” “……”卫景平:“丢的时间久了,不是很好找。” 要不然怎么叫茫茫人海呢。 听他这么一说,卫巧巧和卫贞贞开始陪着孟氏抹眼泪:“姚先生和姚姑娘真可怜……” 一想到上林县风月楼里被卖进来,从小就打骂折磨的女孩子,她们心揪得不行。 卫景平没说话。 姚溪那么小就丢了,如今六年过去了,还在不在人世尚且未知。 “我明个儿就去隆福寺给姚姑娘问一问,在菩萨面前点一海缸的灯,”孟氏拭着泪道:“保佑姚姑娘早找回来。” 卫景平:“……” 卫家人才忐忑地掰着指头数县试放榜的子,时不时就有人蹩脚地拐弯抹角问问卫景平,心里到底有没有底,能不能考中。 卫景平笑笑告诉他们:他也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心里虽然有点底儿但不厚的那种,也许侥幸就考中了,也许运气差一点儿就落榜了。 终于熬到了三月初六,县试放榜这一天,孟氏早早起来将门里门外都收拾了一遍,还特地换了藕粉的上衣衫,下面衬了一条上林县才行起来的马面裙,和一年前村妇人一样的打扮完全不同,气质也富贵起来了。 “喜饼和银稞子先前都准备好了,刘妈你等下端出来,别等人家来了又忘了。”她听说放榜那会有官差带着大红绸布来家中报喜,这么大喜的事情怎么能少了赏钱呢。 “你说报喜的怎么还不来呢?”等刘婆子和她坐着说了半天话,没见着报喜的来,孟氏的心吊了起来:“该不会……” 不会没考中吧。 她又想:考不中有什么,大不了跟着他爹习武去。 卫长海在院子里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骂骂咧咧:“婆娘瞎捯饬什么。” 万一……随着头一点点往上爬还没有听到动静,他越来越紧张了。 这时候,卫景平正跟着考生挤在县礼房前查看放榜名单呢。这回县试,上林县一共考中32名考生,算是近些年县试录取人数最多的了,稍稍提振了上林县的文风。他看着榜单,从上到下,依次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看过去,一口气数到第十,没看见自己的名字,也没看见白鹭书院这拨一起下场的其他蒙童的名字。 他又往下寻了十名,还是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卫景平忽然想,他做八股文的年头太短,许是赶不上年岁大的读书人老练,即便考中也排名很靠后吧。 于是他蹲下去隔着人从下头的倒数第一名往上看,卫景平看到了吊车尾最后一名录取的竟然是白鹭书院有名的才子宋玉临! 撇去两个人之间的小过节和不对付,他得承认,宋玉临在诗赋文章上比他强一些,这小子都最末一名了那他岂不是变戏法的跪下……没戏了。 此刻,卫景平的心里真真正正地多了几分慌张,难不成,他落榜了。 第57章 名次 ◎过了就好。◎ 不对不对, 他才数了21个,还有从21名次到31名次没看呢, 万一撞大运比宋玉临强呢, 带着微末的希望,卫景平鼓足十分的勇气打算再过一遍名单,第31名刘xx,第29名王xx……他抬着紧绷的眼皮不断往上挪去, 第26名 “捉住了。”卫景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后面的名字就被一群小娃儿莽冲过来撞了个趔趄, 他下意识地一低头, 就发现两三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儿拉住他的衣襟:“我的, 我先捉到的。” 其中某个小女娃儿一只小手捏着他的衣襟, 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去推别人,横得不行。 “哈哈哈, 这是老爷夫人们拉不下面子来‘榜下捉婿’,打发小丫头片子出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哄笑不止。 卫景平大脑空白了片刻, 哭笑不得地从她们手里出衣襟, 躲边上去了。 来看榜的人挤得水不通, 眼看着他是挤不进去了。 看完榜出来的, 中的人天喜地,有人还抹起了眼泪高兴哭了, 没中的人面落寞,晕过去的都有。 卫景平低下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又晃了晃脑子里的一团浆糊,准备打道回府。 几场考下来,他自认为是有把握考中县试的, 但结果…… 上辈子当过学神的卫景平知道, 当一场考试下来, 自以为考得不错最后成绩出来却很拉跨是最危险的情况,这就意味着你本不知道自己的缺点在何处,以致于连个努力的方向都摸不着。 就非常完犊子。 卫景平边走边在心中自嘲:从今以后,是重整旗鼓继续跟着顾世安之乎者也呢,还是是跟着老姚制墨卖墨,又或者是去校场上接受卫长海的捶打呢? 三选一,这是个好难的问题啊。 卫景平灰溜溜地折回去。 这边,顾世安则喜滋滋地看榜的人群中晃悠出来,他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好像对这次县试的结果很意的样子。 这次县试红榜在列的32名学子之中,有他们白鹭书院的11人,占了三停之一停,还有两个四书五经才学完的蒙童考中,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预期。 “恭喜顾夫子。”等看榜的人散了些,县太爷武念恩踱着四方步过来,笑道:“贺喜顾夫子,这下有吃不完的喜宴了。” “都是太爷治县有方啊。”顾世安先送上一句恭维话,立刻就要好处了:“太爷,我去年说的后山上的大松那事?” 武念恩捋着八字胡:“里面聊,里面聊。” …… 卫景平一步一步挪到胡同口,就见卫贞贞守在那里集地四处张望,瞧见他大老远就喊:“平哥儿你去哪里了,快回来,报喜的官爷都到家里了。” 报喜的官爷。 “老四你……你……中……中……”卫景川呼哧呼哧地从他身后跑过来,一把抱住提溜起来卫景平:“中了。” “二十五名次,”卫景英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老四,你考中了。” 他和卫景川今没去校场,天刚一放亮就去县衙礼房门口蹲榜了,官差抬着红榜张贴出来的时候,他俩从上往下数到第25名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卫景平的名字,卫景英不敢相信,摁着卫三的头仰上去:“老三老三,那是不是老四的名字,‘平’是这样写的对不对?” 卫景川深一口气:“二哥我……我……只认得个‘卫’字。” 这时候陆续前来看榜的人找名字的时候挨个往下念:“……第24名俞xx第25名卫景平……” 卫景英耳朵尖,实实在在地听到“卫景平”这三个字,拖着卫景川就跑:“走回家报喜去。” 到家报了喜,一家人天喜地候着官差上门来送喜报,结果左等右盼不见官爷的影子不说,连卫景平都迟迟没有回来。 这不,卫二和卫三又撒出去找人了。 …… 第二十五名次。 这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就说,他承认他的八股文确实不如做了多年的学生老练圆滑,但最后一年几乎是玩命学习,怎么也不至于差到名落孙山,还是有实力榜上有名的嘛。 不论名次,过了就好。 起码,科举之路打开了局面,卫景平一瞬间觉得踏实了。 “走,回家。”卫景平撒开腿飞奔。 他一阵风一样从街角跑过,回到家身上微微出汗:“我回来了。” 哎呀除了卫景明,卫家的人个个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在院子里站得笔直拔,都在等着接下一刻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县试科举的喜报竟然送到他们卫家的门槛里来了,也不知道列祖列宗保佑了他们多少呢,要不要修个祠堂,祭一下卫家的十八代列祖列宗,卫长海和卫长河不约而同地都生出了这个念头。 等撒了钱打发走报喜的衙役们,卫长海就合计起来:“索,在后院修个祠堂?” 给过世几十年的老爹老娘立个牌位供着? “光整虚的,咱爹娘认得来咱们上林县的路?”孟氏嗤笑卫长海。 这倒难着卫长海了,他自从十几岁从军离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爹娘了,回来他爹娘都死了。 “不如给咱爹娘修个坟头立个碑。”孟氏道:“放个鞭炮也好让祖宗知道咱家四儿出息了。” 修坟立碑……孟氏算了算:“怎么也要花10两银子了吧?” 她这辈子都没花过这么大的钱,想想就心疼得跟割一样。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