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桑窈来说,她实在是忐忑极了。 她本就胆小,这事对她来说无异于欺君,因为心虚,她一路上大气都不好出一口。 她一路都绷着表情,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慈眉善目,但她这妩媚的长相实在是不占便宜。 好不容易撑过了一天,暮四合之际,一行人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在偃山山脚下的一处寺庙歇了下来。 往年路程都是如此,杞泱寺早已备好房间与吃食,接众人。 桑窈最后一个从马车上跳下来,坐了一天马车,天气又闷热,她这会有些头昏脑的。 杞泱寺很大,后院的禅房一间连着一间。 她还记得,姐姐当初让她随行的目的是制造同谢韫相处的机会,结果现在看来,本就是多想了。 因为她自下马车起,就没看见过谢韫。 他们虽在一行中,谢韫随圣上走在队伍中间,而她在末尾,自是瞧不见。 正思忖间,前方有人冲她招了招手,是杨温川。 按品阶,杨温川现在为翰林院修撰官,本不必随行,还是陈坷将他带过来的。 杨温川跑到桑窈面前,道:“窈窈,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 这事儿对着杨温川不好解释,桑窈还没想好怎么答,杨温川便递给桑窈一个香囊。 桑窈道:“杨大哥,你这是……?” 杨温川道:“这里面加了桔皮和银丹草,窈窈你若是在车上晃的难受就闻一闻,正好我有两个,便想着拿给你一个。” 他又道:“这是我以前的夫子给我的法子,虽杯水车薪,但也总好过没有。” 什么杯水车薪,这对桑窈来说简直雪中送炭。 她动的想,杨温川真是个好人。 桑窈接过来,道:“谢谢杨大哥。”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等我回去了一定还你。” 杨温川哈哈笑了出来,玩笑道:“那窈窈可得想好了,香囊这物什可不是随便给我的。” 桑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香囊本身带有定情之意,女子赠予男子,一般总带着几分小心思。 杨温川的这句话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几桑晏和同她讨论的事,她颇有几分局促,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温川道:“同你说笑呢,窈窈若是真想还,不如直接送我一盒银丹草吧。”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倒是缓解了几分桑窈今天几乎紧绷了一天的情绪。 夕西下,暖黄的余晖落在正谈着的两人身上,他们姿态稔,偶尔会相视一笑。 人多纷的长廊下,只有他们俩个在驻足说话。 在他们正后方,谢韫侧身站在大殿门口,在外面等着圣上与太子。 他双手负立,目光虚虚的落在远方,净敛不知道谢韫在看哪,总归是没看桑窈。 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这么沉得住气。 净敛一言不发的站着。 眼睛几乎都要把杨温川给盯烂了。 以前他怎么就没觉得这个状元郎这么招人烦呢。 盯了半天,净敛看向谢韫。 不用说,又是那副浑不在意的冷淡脸。 很不理解。 他主子的心思真难猜。 搞不懂,这都能忍? 净敛做了翻思想准备,争取自然的道:“真没想到桑姑娘同杨大人居然也认识。” 谢韫瞥他一眼:“嗯,所以?” 净敛声音弱了弱,道:“属下只是随口叹一番。” 谢韫讽刺道:“这么关心她,以后你别跟着我了,跟着她吧。” 也不是不行。 你当谁乐意跟着,起的早睡得晚,半个月才休沐一次,一次半天,这活不干也罢。 净敛敛住表情:“是属下失言。” 桑窈不知道自己方才同杨温川说话的场景已经被谢韫尽收眼底。 她在同杨温川告别后,便跟着为小沙弥来到了一处叫偏僻的禅房。 房内有两张榻,另外一个人还没过来。 桑窈坐在圆凳上,低头闻了闻杨温川送给她的香囊,银丹草的味道十分浓烈,但并不冲鼻。 混杂这桔皮的清香,叫她昏沉了一下午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她午时因为胃口不好就啃了两口带的马蹄糕,这会下了马车倒是饿了起来。 桌面上摆了两盘糯米糕,桑窈便捏起一块,低头小口的吃着。 她一边吃一边想,这次回去以后应该怎么跟姐姐说清楚。 她已经放弃跟姐姐说谢韫暗中慕她这事,所以她想着,要不还是直接同姐姐说,她这几天发现谢韫也不是个东西,所以不喜他了。 这样似乎可信一些。 不知不觉间,一块糯米糕已经被她啃完了。 正当她想要再拿起一块时,房门被突然推开。 桑窈连忙回头,看见一张妍丽的脸蛋。 ……救命! 怎么是她。 桑窈连忙站起身来,笑的多少有几分违心,她道:“明姑娘。” 明融看见她显然也很诧异,眉头轻蹙,桑窈觉得她好像还有些不。 她语气不大好,直接道:“你怎么在这里?” 桑窈老老实实道:“小师父带我来的。” 明融走进房门,或许是因为带着情绪,房门被她啪一声,摔了一下。 桑窈浑身一抖,也不敢吃糯米糕了,缩了缩身子,坐回了自己榻上。 桑窈心想,明融估计没想到自己晚上会和旁人共寝,所以这会才不高兴。 不过好在,明融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脸不大好看。 房间内里有个小小的湢室,已至夏季,天气闷热。 明融进来便下外衫,桑窈的目光不小心扫过瓷白的肌肤,正把目光移开时,却看见明融的肩颈后有一块青紫。 兴许是不小心撞到哪了,涂药会好的快一些,她便贴心提醒了一句:“明姑娘,你后右肩后紫了一块,涂药会……好的快一点。” 明融衣裳的手明显一顿,她又将外衫套在了身上,瞥了眼桑窈,敷衍的应了一声:“让你看我了吗?” 谁乐意看你啊! 桑窈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抿住,不开心。 但明融她惹不起,只能默默受着。 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来。 只是莫名觉得明融的反应有点怪。 直到明融在湢室待了一会后,桑窈才突然灵光一闪,总算反应过来那块青紫是什么了。 …… 当即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她居然还给说出来了。 她忐忑不安的想,明融应该没觉察出不对吧? 过了一会,明融从湢室走出,她已经换了身衣裳,把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 多说多错,桑窈不再看她,也没有再吭声。 明融坐在她的对面,主动问她:“你怎么会跟过来?” 桑窈开始胡扯道:“……因为我幼时在江南佛寺待了一段时间,所以圣上才准许我一起过来。” 明融道:“是吗,但是她们几个今天晚上都会在大殿彻夜诵经,你为什么没去?” “……” 桑窈本就不知道这事,她从小到大都佛经都没什么兴趣,别说是诵经,能不能读顺畅都是个问题。 她抿了抿,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明融看起来非常期待她的答案,一直在盯着她。 桑窈只好低声道:“我待会就去。” 明融穿着身宽松的衣袍,她揽着衣襟,道:“为什么现在不去呢?” 不知道为什么,桑窈总觉得明融好像是在催她一般。 可这后院七拐八拐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着大殿在哪。 明融看着并不开心,她扬着下巴,继续道:“还是说你不想去?” 话已至此,好似她不去不行了。 桑窈不知道明融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着急的想要让她离开,她默默抿着,房内烛光晃,明融的发丝还在滴着水。 水滴落向女人的锁骨。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