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态散漫地蹲在河道中央的一块巨大的青岩石上,手里握着一把紫金剑鞘的短剑,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脚下青石上。 林晔亭观察了一下此处环境后,客气问道:“诸位可否也是来此处寻找水源?” 留着八字胡须的青年,笑着客气答道:“自然,想来诸位应该也是一样的目的?” 林晔亭点了点头,并不废话,磊落坦诚道:“老夫猜测出水口的位置应该就在这处岩石底下,诸位虽然更早找到此处,但看来应该是还未想到法子移开青石,不如先让让,叫老夫试上一试?若是能侥幸移开,这水本就乃是山川之恩赐,自然是人人都取得。” 八字胡须青年闻言双目一亮,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意,同样坦诚道:“老先生当真豪迈!这青石重有千钧,我等试了好些法子,均未能撼动其分毫!老先生若有本事将其移开,我等倒是能厚着脸皮沾光一二,自当是万分!” 八字胡须青年说完后,便摆手示意另外两名劲装青年退开,就连蹲在青石上一直未曾开口的小小少年也纵身跃了下来。 林晔亭本就是说做就做的子,当即便将孙女放在了地上,带着孙子林岁午一起上前,围着青石转了两圈,寻找着合适的着力点。 林晔亭仔细观察过后,与林岁午选定了河道上游的青石一侧站好,并示意站在青石对面下游位置的林岁晚、齐万山等人都退到河岸两边去。 林岁晚抱着属于他们家的五个牛皮水囊,踉踉跄跄地朝着岸边跑去,刚跑了没两步远,就叫齐万山给一把拎着后衣领提溜了起来,眨眼就被提溜着退到了河道左岸附近。 那名扎着小辫的小小少年也在此处。 他瞧见林岁晚即使被人提溜着直晃,可那手脚爪子却还在努力挣扎,死死抓着叠在一起的牛皮水囊不放。 那倔强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他阿娘养的那只偷吃锦鲤的狸花猫! 小辫少年忍不住笑出声来,神采飞扬的凤目里几乎是明晃晃地写着“这小娃娃真是好呆好傻好可乐,哈哈……” 林岁晚落地后,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不打算跟个小孩计较,只专心守着自家的水囊,默默为祖父和二哥加油。 另一边林晔亭见人都退开后,才与林岁午一起,双手握住青石一侧。 “起!” 林晔亭大喝一声,祖孙俩马步半蹲,齐齐用力向上,跟小山一样的扁平青石就这么被缓缓抬了起来。 “举!” 林晔亭又是一声大喝,祖孙俩弓步后移,双臂托举朝天,跟小山一样的扁平青石随着力道缓缓侧立。 “推!” 林晔亭最后一声大喝,祖孙俩推掌用力出击,双脚顺势急退,跟小山一样的扁平巨石朝着下游翻滚飞出去好几圈! “轰隆隆”的巨响如雷霆一般震耳聋,回音在河道峡谷之间久久不散。 辫子少年与八字胡须青年对视了一眼,面上显出十足的震撼之,眼里更是藏着几分“闻名不如见面”的恍然。 林岁晚眯了眯眼,心想他们应该是知道祖父身份的。 林岁晚并未去追问探究,她只抱着自家的水囊,开心地朝着河道中央跑去。 可惜还未跑出两步,就又被齐万山给提溜了起来。 齐万山提溜着别人家的孙女,巴巴地朝着林晔亭身边凑了过去,语气十分夸张道:“老将军果然神武非凡,小公子也不输家风……,对了,这巨石底下当真有水么,要不要再挖七、八尺深瞧瞧?!” 林晔亭将自家被当作猫儿一样拎着的孙女接了过去。 林岁晚歪头瞧了一眼…… 青石被移开后,原地留下了一个三尺深,直径五尺左右的大坑。 石坑底部应该是有个泉眼,此时不断有清澈的水从泥沙里溢出,石坑底部很快就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略微浑浊的泉水。 那小辫子少年此时走到林晔亭面前,拱手见礼后,语气恭敬道:“小子姓韩,字叔重,见过老将军!……传闻武安侯林氏儿郎大多天生神力,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实在叫人心神震撼!” 林晔亭仔细打量过这位韩姓少年的眉眼后,不动声道:“幸得先祖庇护,林氏儿郎较之常人确实力大一些,却也算不得稀奇,再说武安侯府已是过眼云烟,当不起小公子这般客气。” 林岁晚闻言诧异地打量了那少年一眼后,心想莫非这小孩的身份有些不凡? 他姓韩,啧……,真是叫人有些好奇呢。 第19章 石坑里的水积到一半的时候就慢慢变得清澈起来,混在水里的泥沙都沉淀到了坑底。 林岁晚家的牛皮水囊很大,装后一只大概有三十多斤重,且只能拎着水囊囊口处的牛皮绳子小心翼翼地竖着提,不然囊口处的软木子会漏水。 林晔亭和林岁午两只手都提着水囊,空不出手来托着孙女(妹妹)。 林岁晚就像是无数次晕车赶路的时候那样,被她祖父用一巴掌宽的长布条子给结结实实地捆在了背上。 那就像是被捆螃蟹似的模样,惹得小辫少年又是一阵好笑。 林岁晚扒着祖父的肩膀,居高临下地鄙视他,笑个鬼哦!真是个少见多怪的小孩! 少见多怪的小孩十分自来,装好水后,便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林晔亭他们一道走。 八字胡须的青年姓姜,自称姜五郎,是个喜大江南北四处跑的商人,早些年便带着小定居于北疆平城,与小辫少年韩叔重乃舅甥关系。 他们一行人没有车辆马匹代步,就只牵着一头还算健壮的黑驴。 林岁晚以为那驴应该是小孩韩叔重的坐骑,毕竟他年岁最小么,可却万万没想到反而是正值壮年姜五郎骑了上去! 韩叔重正步伐轻盈跟在林晔亭身边,速度半点也没落下不说,一路上还叽叽呱呱地抱怨道:“那高城县县令崔鹏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守备齐勇更无几分主见,两人估计是要缩许久不敢出头了……,早知会被拦在高城外回不得北疆,我当初就不该偷溜出家门,悄悄跟着舅舅去盛京涨见识的!” 林晔亭并未刻意放缓脚步,闻言却皱眉道:“小公子年幼,确实不该瞒着父母离家千里。” 韩叔重扯了扯嘴角,神讪讪地挠了挠头。 林岁晚低头瞧他,声气问道:“……你跑这么远去盛京,都涨了什么见识哦?” 盛京比起北疆平城有很大的差别么?你快说来听听呀! 韩叔重凤目含笑,仰头望着林岁晚,戏谑道:“涨了可多见识呢!比如,贵妃娘娘逃婚后,跟着梁王世子韩瞻颖去了雍州,算不算?” “再比如,贵妃娘娘半夜出京城时,是北城城门卫指挥使江侯小侯爷帮忙开的城门,又算不算?” “哦,对了,贵妃娘娘用来晕丫鬟仆妇的无梦散是神医堂少东家给的,这又算不算呀?” “……” 林晔亭面无表情地瞥了韩叔重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扭头继续赶路,只是那四平八稳的眉头却忍不住跳了两跳。 林岁晚语气平静地给与肯定道:“算呀!” 随后却浮夸又真诚地夸赞道:“小公子,你去盛京果然涨了好大的见识呢!那眼睛就跟长在了贵妃娘娘身上一样!” “噗!哈哈,噗嗤!嘿嘿嘿……!” 姜五郎没想到自家那瘪犊子玩意儿似的外甥竟然被个娃娃给嘲笑了,顿时止不住地乐。 那憋不住笑的模样,就跟憋不住一样,整个人趴在黑驴背上不停地哆嗦。 韩叔重恨恨地回头瞪了自家那轻浮不正经的舅舅一眼,随后又无可奈何地看着林岁晚,撇嘴小声哼哼道:“……小爷不跟你一个娃娃一般见识。” 林岁晚耳朵尖,心想你哼了!你才是娃娃呢。 走在前边的齐万山狐疑地回头看了韩叔重一眼,却又非常识时务地没有多问什么。 …… 众人提着水囊快要穿过之前那片针阔叶混原始丛林时,突然听见一阵阵老马嘶鸣的声音。 齐万山心里陡然一惊,暗道不好! 这高亢的惨嚎声估计只有他的老伙计黑炭头能吼得出来。 特娘的!是哪个胆肥的狗贼在打他家老马的主意呢! 齐万山提着水囊就朝矮坡的方向狂奔而去,林晔亭等人紧随其后。 众人刚跑到丛林边缘的时候,正好瞧见狈惊慌的林绍年、赵华莹、白瑞荷三人面逃了过来。 三人身后还跟着手握佩刀的六名官差,以及拿着寒铁长的秦世杰、秦世亮兄弟。 齐万山未等他们跑到面前,就肃着脸沉声吼道:“营地里发生了何事?!你们又为何跑到这边来了?其他人呢?!” 一名左脸上有道两寸长疤痕的官差焦急喊道:“头儿,有暴民抢粮夺马,小三子和水生还在营地那边!黑炭头正被那些暴民围着打杀呢,再晚些怕是就要遇害了!” 齐万山听得心肝发颤,赶紧上前问道:“暴民有多少?” 疤子脸官差面不好道:“大约三十人左右。” “多少?!” 齐万山只觉不可思议,立时便破口大骂道:“不过三十名逃荒的民而已,就把你们//裆/里的卵蛋给吓软了!” “艹!一个个丢下自家兄弟,还有老子的老伙计竟然就这样跑了,真特娘的是没胆的怂货!” “那矮坡易攻难守,就算再来一倍的灾民兄弟们也拦得住……” 疤子脸官差不服气地瞥了林绍年三人一眼后,语气怨怪道:“若不是某些人不听劝阻跑,兄弟们又何至于顾头不能顾尾。” 齐万山再未多问,将手里拎着的水囊扔给疤子脸旁边那名身量不高的官差后,出佩刀,杀气腾腾道:“疤子、胡子、熊三、牛二!跟老子一起杀回去,其他人去林子里躲着!” 齐万山话音刚落,就又听见了黑炭头的嘶鸣声,立时便握着刀拔腿狂奔,边跑边咬牙切齿道:“老伙计,兄弟这就来救你,你可千万要坚持住!特娘的,狗贼找死,老子今定要开开杀戒不可!” 林晔亭十分失望地看了林绍年一眼,将手里的水囊递给了秦世杰兄弟后,目光锐利道:“二郎,你与秦家两位小哥留在此处,老夫去将大郎与秦雍也接了过来。” 林晔亭说完后,一时忘记了自己背上还背着个小娃娃,就这么像利箭似的奔了出去。 韩叔重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娃娃头上的呆被她祖父带起来的风给吹立了起来,赶忙拔腿跟上,并扭头喊道:“小爷也跟着去搭把手,甲一、甲二,你们在此处护着我舅舅!” 姜五郎吓得滚地从黑驴背上摔了下来,生无可恋地喊道:“祖宗喂!你去凑什么热闹哦,小心伤着!哎呦喂,完了完了,下回再也不带你出门了,这叫我回去如何跟你爹娘代啊!” 第20章 在冷兵器时代,攻守杀伐之间,拼的大多也就是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 你若越是慌示弱,敌人便越是要逮着你不放。 原本动手抢粮夺马的灾民其实只有不到三十人左右,一个个都面黄肌瘦,手无寸铁,只拿着木石头便想要行凶。 莫说此处还留有八名官差,就算只剩秦雍叔侄父子三人,他们也是不惧的。 可惜…… 秦雍叔侄父子三人虽是不惧,林绍年、赵华莹、白瑞荷三人却怕得要命! 三人当真半点也听不进人劝,自作主张就从马车里逃了出来,拦都拦不住就要跑去找老将军救命,却又手脚不伶俐,慌慌张张窜,反倒是险些被贼人给捉了去。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