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阮思栋顺着他视线探过来。 “那粉衣女子,像不像皇后?” “你开玩笑呢吧?那女子多,背也宽厚!你家小皇后肢一手可握,身段婀娜分明,螓首薄肩,皮肤白?得就跟……” 阮思栋未说完的话堵在戚延冰冷的眼神下,忙解释:“臣绝对没有别的心思!臣这双眼睛也绝对没有冒犯过皇后!” 戚延再看去,已见那忆九楼的东家牵着女子的手,小心护她接受士兵检查,待士兵收起文牒,她才转过身。 貌凡肤暗,眉眼窄,削尖的下巴。 与温夏毫不相干的一个人。 他竟会觉得像温夏,竟还觉得这陌生的女子瞧着瞧着都能瞧出一分亲切来。 也不知今?是?怎么了,他心绪不定,会频频想起温夏。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下车帘,整个修长脊背有些颓懒地靠在车壁上,戚延阖上眼。 陈澜在外?禀报:“皇上,此处离榆林离近,若您不去离,属下就不改道?了?” 戚延紧抿薄,未置一言。 无声?的等候中,陈澜便未再提,马车又徐徐行驶。 戚延是?想去看温夏,可昨夜才惊吓了她,又怎敢再去招惹她不痛快。 便让她好生歇几?再作打算吧。 她不知道?,瓦底这回挖到的翡翠十分罕见,她见着必会放下不愉快来,她每回见到那些翡翠都会开心。 还有,她不在里头,他本用不着那么多翡翠,已命工匠为她修建一座翡翠金屋。他不信等到这金玉建好时,她会不心动。 … 城门这头,温夏已上了马车。 待马车驶出京都城门,她忍不住挑起一线车帘。 目光所及,蓝空下的高大城楼越来越远,那旌旗上的“盛”字也渐渐淡出视野。 她紧紧握住手掌,才发现?方?才被?霍止舟牵着,都忘记松开手。 温夏忙出手,愧疚地看霍止舟手心里被?她指甲掐出的月牙痕。 “四哥哥疼吗?” “你担心他认出,还是?不舍离开?” 温夏摇头。 霍止舟道?:“放心吧,你体型都做了乔装,即便人看到也认不出你来。而?且……”他微顿,嗓音清越磁稳:“夏夏,离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温夏点头,望着陌上花开,绿树成荫的长道?,终于有了抛下一切的松快。 “这条我路我认得,我去青州时这里也是?开遍了花。”她笑起来。 “等出了运城,我想骑马。” 霍止舟笑着答应。 他们也算轻便,只?一辆马车与四名骑快马的侍卫,出运城不过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长道?宽阔,行人不多,各行各路。 温夏跟随霍止舟下了马车,侍卫让出一匹温顺些的马。 温夏望着那马鞍时,霍止舟已让侍卫替换了新的马鞍。她莞尔一笑:“多谢四哥哥。” 她嗓音有几分像幼时的清甜。 霍止舟笑起来:“我先带你,还是?你自己?骑?” “我好久没有碰过马儿了。” “那上来吧。”霍止舟坐上马背,朝温夏递出手。 温夏借由他力量坐到马背上,霍止舟双臂拉过缰绳,送入她手中。温夏很自然地握住,夹紧马腹,一记号令,马儿奔跑在这林荫长道?上。 斑驳?光洒下,耳鬓风声?朗朗,温夏高兴得笑出声?来。 霍止舟虚扶着她,像小时候那样怕她摔下马背,可每一次她都能轻松自如地驱驶她那匹白?马。 温夏仰起脸,任骄自树叶间落在眼中,落在脸颊。她额头抵着霍止舟膛,像从?前那般望着他笑。 霍止舟垂眼看她,弯起薄。 温夏许久没有骑过马,却觉得畅快轻松。 她似一只?驰骋在山河间的灵,而?不再是?被?戚延困于皇里的金丝雀。 “四哥哥,青州行的黑衣人是?你派来的?” “嗯,那次害你受惊了?”霍止舟解释:“我知你不快乐,那时在青州便于出手,可我还是?晚了一步,也该事先写信与你商量。” 温夏仰着脸,自这角度看光,看蓝空绿叶,看他有愧的眼睛。 她认真又如一贯的温柔:“你下次做事要同我商量,不要再像青州那般了。” 霍止舟应下。 “我们行到酉时,你可否受得住?” 温夏轻应一声?。 她在晚霞落下时,追逐了一场夕。 夕盛大而?热烈,就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又缓缓自山头落下。天际霞光万丈,蓝空挂着旎云彩,温夏亲眼见这大盛的山河,亲身追逐在这霞光里。 她竟会有一点怅然,会在这霞光中想起运城碧湖上的彩虹,但?微凉的风把这一切抛在了身后土地上,不让她带着遗憾离开。 温夏微微一笑,再也不愿去想接近十三年的时光。 夜间,他们入住到当地条件好些的客栈。 殷训要的都是?天字号房间,温夏与霍止舟住最中间的房间,侍卫住两侧。 回到房中,温夏洗去一身疲惫,在寝衣外?系上披风,提着灯敲响隔壁霍止舟的房门。 霍止舟打开门,月光入了怀,照在他英隽的脸上。 他眉眼温和:“夏夏不敢睡?” “没有,我有礼物要给你。” 温夏将?藏在背后的锦袋递到霍止舟身前。 “四哥哥,你今年多少岁?这是?我为你做的生辰礼物,现?在才有机会给你。” 霍止舟意外?地打开锦袋,眼底一片惊之喜。 锦袋中是?温夏做的玉带,上面制的翡翠玉片底部垫着金,看一遍便知针难穿过,费时费力,会伤手。 霍止舟紧望温夏,目光落在她手指上,笑着道?:“我十月十九生辰,今年二十一岁。” “你喜吗?”温夏笑起来:“那你生辰还没到呢!” 她立在这片夜中,双眼盈着一汪温柔月。 霍止舟弯起薄:“等到那?,我给你做酪栗子糕吃。” 温夏笑着让他早些就寝。 “若是?觉得脸上不舒服,可以卸下来,离京都尚远,你覆面纱便可。” “没关系。” 温夏回到房间,摸了摸脸颊躺进榻中。 今?奔波赶路本该很累才是?,她却一时没有睡着,思绪纷杂,担心离那边,担心戚延会不会发现?。 可芸娥易容手段这般高明,她嘱咐了许多细节给芸娥,该是?不会被?发现?的。 第50章 榆林离。 芸娥易容成温夏已有三。 这三除了白蔻瞧着她嗓音不好, 有些担心外,其?余近身侍奉的人都没有发现过异常。 算着时, 温夏与她主人已经离京都很远了。 而她也该完成她的使命了。 芸娥坐到镜前?,镜中是一张不属于她的姣美的脸,她轻轻笑了一下,回忆一些悲苦的美好的事,眼角滑下一行?泪。 她九岁带着母亲、妹妹躲难时,是素不相?识的霍止舟救了她。那时年少的主?人?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要庇护她与亲人?。是他为母亲与妹妹请来大夫, 延续了她们一段生命,让她们临走?时没有痛苦。 如今主?人?已是坐拥江山的帝王,训养出的死士无数, 而她是其?中易容最出,也许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人?。 他们都隐瞒了温夏, 她不可能代替一个国天香的人?好好活着,若是普通人?, 她的易容之术不会?有破绽。可温夏的容貌与身姿,她想瞒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子夜。 所有人?睡的时刻。 芸娥布置好机关,点燃烛台,回到榻,服下一颗安眠散。 待半个时辰后那烛台会?掉落下来,顺着地上的酒烧光整座寝, 她在沉睡中会?被烟雾呛到窒息, 倒是觉不到多痛。 一切都如常运转, 那烛台因燃得只剩一小节, 在不对称的重力下掉去地面,火光一瞬间顺着地上酒蔓延开?。 殿中桌椅, 珠帘,房梁全都窜起熊熊火焰。 …… 大火烧起来时,守在离附近的御前?暗卫忙道不妙,施展轻功飞去坤元,不顾一切救人?。 他们眼中的皇后娘娘终于被合力救出来,但浑身的伤,已经奄奄一息。 “娘娘!!”白蔻身穿单薄寝衣,头?发蓬,哭得撕心裂肺。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