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了一夜的药,今天走起来不会跟昨天似的动一动就钝痛,只要动作轻,轻微的疼痛还是能忍受的。 容与打开房门,外面的蝉鸣声清晰很多,还有时不时的叫声。 现在是农历六月底,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容与站一会儿浑身出汗,他又不想回房间呆着,那会让他有种觉,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就跟上辈子那几十年一样,那种觉很恐怖。 容与想着要不要喂,磨蹭到窝房里,发现都没了,这才想起白天会被放到林子里撒。说起来,他还没见过家里的猪呢! 这样想着,他又想磨蹭到猪圈看看,走一半路,一股浓重的臭味袭来,容与转身,默默磨回去,还是算了。 他上厕所时也会经过猪圈,可都是捏着鼻子跑的,这一次没捏鼻子,又是中间,冲击力太大了。 磨回屋里,容与已经出一身汗,正琢磨着还能做什么时,听到小堂屋的沙沙声,他好像可以喂蚕。 可是想到那会扭动的白胖胖身体,容与觉得自己还是回去睡觉吧! 第14章 容与不想上学 容与一躺快一个星期才好利索,农忙进入短暂的休闲区,应荀琢磨起去市里进货摆摊的事,把容遥和容与拉过来商量,要卖点什么。 文具,女士小夹子,港台明星贴纸,还有磁带等都被写了进去。 磁带好贵的,卖不出去怎么办?容遥觉得这个生意不好做。 但这个赚钱快,应荀倒觉得没什么不可以:我可以先到镇上的音像铺去问他们要不要,到时帮忙带,赚个中间费。 我们没什么成本,来往车费呢?现在又是放暑假,一半的中学生高中生在干农活呢!文具怎么卖?一两的,你能赚多少?你去北京的车费一次得二十来块呢!来回四十块了。容遥提醒道。 应荀一愣,他倒是忘记这点了,前世他创业开始做就是互联网、金融,后来涉及IT、重工,从没做过小生意,是他想当然了。 我们可以做冰饮。容与想到最近几天天天有冰吃,又口水了。 啊,这个好。容遥双眼一亮,还不用什么成本,家里就有绿豆,就是废糖。 应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现在镇上有冰箱的人屈指可数,在外想喝口冰的真不容易,比他们跑市里进小东西卖更合算。 车站,去车站卖,还可以顺带卖点包子。容遥乐得站起来蹦两下。 嗯,我们还可以买一些小袋子装,一一袋子,可以带着走,管容与为难了,镇上有管吗? 我下午去看看,顺便去买糖,小与一起去吗?应荀收回本子,不再记了,他虽出生在这个时代,可是相隔几十年的时光让他对这个时代还是有了模糊,小成本生意,还是当时代人受更深。 我去做什么?容与奇怪问道。 可以带你一起去看看学校。应荀有种觉。 不去。容与拒绝。 为什么? 我不想上学了。 此话一出,无论是应荀还是容遥都惊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容遥惊讶道,现在多少小孩想上学而不能上的,甚至有些家里有点闲钱的也不愿意让孩子上学,就想存钱盖房子,留给儿子娶媳妇之类的。 容家人对上学的重视全镇少有的,爸妈肯定不会同意。 我学了也考不上,浪费钱。容与垂着头,眨眨眼,把酸涩忍下去,他上辈子就是这样,考了二百多分,连专科都考不上了。 白给他花钱了,还拖累人。 遥遥你一定能上个好大学。容与抬起头,眯眼一笑。 他以为把情绪都隐藏好了,却不知在容遥和应荀眼里,却像在哭。 为什么说自己考不上?应荀死死盯着容与,不放过他脸上一点表情。 我初中的成绩很不好啊!容与以前成绩确实不太好,还跟应爷爷顶嘴,以前就常被他骂不像应家人,最后果然应验了,他真不是应家人。 但那时他无所谓,他是应家的小少爷,未来躺着都饿不死他,后来,他真的饿死了。 正如后面三年,他努力想考上大学,却只考了两百分。 容与觉得,他还是别跟老天爷做对了,至少别再饿死。 我教你。应荀把外放的情绪收回来,只要我在,一定让你考上大学。 我不想考。容与气恼。 好好,不考也行,但要上学。应荀对于容与考不考得上没执念,大不了他努力赚钱,以后给大学捐几座教学楼,再不济跟他一起出国读也可以。但是学不能不上,这是他的底线。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考不上,不上。容与站起来,瞪着应荀。 我们家有五票,你能得到三票支持,就答应你。应荀不想容与,只能慢慢说着。 我为什么要你答应? 那你得到爸妈答应啊! 容与: 容与不想上学的讨论在容遥和应荀这里被拍下去,还没能送到容爸的面前。容与气急了,要跟着去买糖、买管,从家里到镇上要一个小时,三十来度的高温,能让人崩溃,自行车后座再带一个一百多斤的人,想想都可怕。 快点,快点。容与拍着自行车座催促应荀,他就不了,就想整应荀。 来了。应荀无奈,手上拿着一个塑胶袋,一个麻袋,慢慢卷成一块长方形,自行车后座大小的垫子,拍拍,结实的。 嘻嘻,让你宠他,到时爬上你头顶作威作福。容遥在看热闹,她把家里的绿豆、红豆都出来了,准备挑挑杂物,好备用。 那敢情好。应荀回应一声,走到院子,把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人拉下来,把垫子绑了上去。 你绑这个做什么?我们要买这么多糖吗?容与奇怪道。 你坐着后座的铁片不磕股吗?应荀笑道,拍拍垫子,很结实。 哦。容与应一声,不太好意思,为自己之前那点整人小心思脸热。 泥路不算平整,坐在自行车上一颠颠的,幸好后座垫了东西,否则容与觉得自己的股肯定开花。 自行车从村里出去,是一片片田地,稻谷已经割得差不多,能看到不少人在除草,为后面秧做准备。今天容爸和容妈没下地,而是去摘桑叶了。 三十多度的气温不算折腾人,加上乡村的风大,吹起来还舒服的。 容与坐在后面,还有空欣赏风景,不过现在大多田都是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好看。 不动的人倒还行,但是踩自行车的人就不太行了。应荀看起来踩着轻松,后背全了,容与一开始还会快点,快点催促应荀,可到后面,看应荀一身都透,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我下来?容与第一次觉得自己特别重。 不用。 你身上都透了。 容与觉得电视上放的那些自行车浪漫特别不现实,虽然他们踩的是二八大扛,虽然他是男的,可是踩的人得多累啊! 是天气热,带你还是没问题的。应荀还享受的,这是曾经他想也不敢想的场景,现在实现了,哪会怕累。 二八大杠一路急驰,到达镇上的时候,天气火辣辣的,应荀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容与出汗少,只是额头了。 两人喝几口水后往市场去,容与不识路,跟在应荀身后东张西望,没看路下,踩个石子往前扑,砸在应荀后背上,吓应荀一大跳。忙把人拉过来,问道:怎么了? 把人上下看一遍,目光落在他脚上。 灰扑扑的脚冲了出来,灰的塑胶拖鞋边边上断掉了,整只脚快踩到地上。 容与有点不好意思想缩回去,被蹲下的应荀住,然而一动不动。 你干嘛?容与见他低头,手抓着自己脚踝,脏不脏啊! 没事。应荀声音沙哑,死死抑着自己情绪,缓一会儿才站起来,带着容与走到一旁的店铺。 店铺是卖杂货的,门前有颗大树,停着不少二八大扛。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糖。应荀代道。 嗯!容与晃晃脚,鞋左边断掉一块胶,变得更松,他走路也不好走,想来是要买新鞋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容与纠结得脸都皱起来,应荀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鞋看,苦笑,伸手他脑袋:我去去就回,别跑。 你哪手?容与被头,当即想到他刚才摸自己脚那只手。 你猜。应荀轻笑,转身走了。 气得容与暗暗咬牙。 应荀去的不久,十几分钟就回来了,手上拎着一袋白糖和一只白小袋子,里面装着一只面包,走到容与面前,递给他。 你不吃吗?容与看到只有一只白面包。 我不饿。应荀把糖放到车头篮子里,我到杂货店看看有没有管。 你等等。容与把人叫住,掰开半边,递给应荀。 俊俏的脸还带着稚气,眸子清澈纯真,是应荀在梦中无次数追逐的光。 应荀也没再拒绝,接过来,两人站在树下一口一口吃着。容与吃得快,咬下最后一口,鼓着嘴望向应荀,还在吃,像在吃什么世间美味一样。 容与想起上辈子看应荀吃饭时,也是这样优雅,一口一口地,不急不躁。 容与拿起水壶喝一口,踌躇片刻,开声问道:你,你有钱吗? 嗯?应荀转过头看容与。 就是,想买鞋,你可以借点给我吗?我到时会还你的。容与说道。他已经有计划了,等开学跟爸妈说好不去读书,他就可以到深圳打工了。 这辈子跟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他没出过门,很多东西不懂。可是他死后跟在应荀身边,看过不少人生百态,他觉得自己没问题了。 应荀把最后一口进去,拿出帕子擦擦手,喝口水后才问道:为什么不问爸妈拿? 嗯!也没有容与含糊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可是脑海里总是不断回响着曾经的话: 容与,我们给你的够多了。 容与,爸妈不欠你的。 容与,你为什么总问别人要东西。 后来,容与再也不敢问别人要东西。 只要开声,这几句话总会响起来,只是对应荀 没什么了,不用借了。应与低声说着,撇开脸,无措抓抓手臂。 你不把他们当爸妈吗?应荀站到容与面前,静静看着他。 没有,你别问了,我不借了。容与气恼转开头,心里嘀咕着,果然不应该问别人要东西的。 置身于世间之外的神情再次出现在容与脸上,仿佛这世界与他无关。 应荀被容与这表情得心头发痛,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入杂货店。 容与轻轻踢着地面,发现应荀走了,转过头,看到他跟杂货店老板打招呼,叽里呱啦说着家乡话,他没听懂。 应荀很快又出来了,一手拎着个小袋子,是管,另一只手拎着一双男士黑拖鞋。他把管放到车头,蹲下把鞋放到容与脚下,容与想躲,被他抓住。 试试合不合脚。应荀低着头,沉声说着。 容与没动,他也没动,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许久,容与才松脚,穿进去,很合脚,跟之前的不一样,脚再也不会一不注意就往前冲了。 应荀用袋子把鞋装起来,挂在车头上,垮腿上车。 容与默默坐上去,双手抓着应荀衣角。 两人一路沉默,直至离开镇上。进入大路,两边都是田,风呼呼吹着,特别凉快。 谢谢。 不客气。 那个,钱 再说钱就把你扔下去,自己走回去。 容与果断闭嘴了,过了一会儿,又有点恼,伸手戳戳应荀的后背,再也没开声。 第15章 容与的新鞋 两人踩着自行车到家里,容爸容妈已经回来了,容爸在倒水泡谷育芽,一个星期后就可以育苗了,接着就是秧,容妈妈在厨房做晚饭。 容遥已经正在泡硝石,用塑料袋装着不少,看到两人回过,跑过去:买了多少糖?我可是把所有的红豆绿豆都捡好了,晚一点就泡,明天一早起来就能熬了。 还剩两块,全用了。应荀回道。 啊,两块可以买很多了,干嘛不全买了?我们明天肯定能卖出很多的。容遥戳戳袋子里的糖,大概两斤左右。 明天卖完后,在镇上再买就成。应荀应道,剩下的两块,他是留着给容与买零食的,肯定不能全花了。 也是。容遥点点头,掰着手指算:一斤糖一块八,两斤三块六。一斤糖可以熬,可以熬 这个能算出来的吗?容与凑近,好奇问道。 两瓢水半斤绿豆,大勺一勺糖,算吧!容妈妈在厨房里听到两人对话,笑了,眼底有着足,三个孩子都在,真好。 你们去做生意,第一天要不要爸爸跟着去?容爸兴致问道,遥遥和小荀从小知道家里穷,时不时上山摘点蘑菇,摘点野菜、野田七到镇江上卖,几分一的也能赚点零花钱,再大一些小荀就学会编簸箕、编框,能赚得更多一些了,这次买糖想来把存款都花光了。 不过容爸爸也没想着补贴,孩子想要,自然会来问的,没问就说明他还能解决。 爸,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到镇上,我,咦,容容,你买新鞋了?容遥目光一扫,扫到容与脚上的黑拖鞋,好看的。 虽这样说着,容遥却觉得有点难过,想到容与第一天来到他们家,干干净净的白球鞋,穿着漂亮的红LOGO,白的休闲服,俊俏的脸庞,是一位矜贵的小少年。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