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怕朱昀曦只是赶来为温霄寒送行的,那空喜后还得难受一回。 朱昀曦端肃道:“陛下有旨,稍后行刑。” 稍后就是有救,柳竹秋的亲友们劫后余生,相□□头称幸。 朱昀曦下马,犹豫着走向柳竹秋。 这时一名着道袍方巾的青年现身,高喊:“王兄且慢!” 此人穿着平民装束,大臣们仍立刻认出是颍川王朱昀曤。 这皇子本该奉旨前往封地,意外到场顿令官员们疑惑。 朱昀曦挑眉质问:“颍川王,陛下命你启程就藩,你为何还在京中逗留?” 朱昀曤似笑非笑道:“臣弟获悉一桩惊天大案,恐父皇受人蒙蔽,特地赶来揭发。” 他径直走近,目标直指柳竹秋。 柳竹秋像被蛇盯上的伤鸟,受到刚才问斩时都不曾出现的怯意。 颍川王走到咫尺外,视线转向朱昀曦,提高声量堂皇质问:“王兄早就知道了吧,此人是个女子!” 作者有话说: 1明代三品文官补子用孔雀图案,五品用白鹭,伯爵一级的才能用麒麟。 2鲁挥戈,成语,典故名,典出《淮南子》卷六〈览冥训〉。秋时候,楚国的鲁公率军与韩国战,眼看太就要落山,鲁公举起长戈向挥舞,吼声如雷,“为之反三舍”。后遂用“鲁挥戈”指力挽危局。谢在2022-07-18 18:13:02~2022-07-19 18:0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瞎扯蛋与打血 4个;西蓝花 1个;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冰河沙冰 40瓶;巴斯酱 10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朱昀曤不给朱昀曦时间反应, 遽然出手扯掉柳竹秋嘴上的假须,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吩咐柳尧章身旁的官校把人带过来。 官校们将柳尧章扭送上前,朱昀曤冷笑质诘:“柳尧章, 这女子是你什么人?” 柳尧章浑身上下包括牙齿都在打颤, 斜眼瞟视柳竹秋, 见她也无措地愣住了。 朱昀曤得意道:“本王替你说吧, 她就是你那大名鼎鼎的妹子,柳竹秋。” 柳尧章不能否认,再次腿软跌跪。 萧其臻见状也不胆寒,似一片薄纸挡不住呼啸的狂风。 近处的百姓听到这一惊世奇谈都咂嘴,赶忙四下传递, 议论声似水扩散, 转眼远处的人也知道了。 温霄寒是女儿身,还是柳家大小姐假扮的, 这咄咄怪事造成的错愕好似“张飞杀岳飞, 杀得天飞”,没亲眼看到,许多人疑是造谣,争着往这边挤,有人甚至爬上屋顶观看。 温霄寒的人们全都愣眼巴睁, 张选志和张鲁生都是搞刑侦的,看到没了大胡子掩饰的柳竹秋便瞧出她的下颌骨构造分明是偏女的, 又见柳尧章默认了, 傻眼之后顿生恐悚。 他们和温霄寒情匪浅, 这下逃不过窜通行骗的嫌疑了。 与之有同的还有陈良机, 他做梦未料会与差点气死他的准儿媳同朝为官, 已被这胆大泼天的女子吓瘫在地。 柳竹秋醒悟中了章皇后的连环计, 皇后一早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不点破,等她孤注一掷以温霄寒的身份出头,再让颍川王当众揭穿。这下她使尽浑身解数也逃不开确凿无疑的欺君之罪了。 事情败之始还得从那她以温霄寒的装束去东营救白桃说起。 太子寝殿的婢认出她就是不久前为太子侍疾的医女,惊恐无措下将情况透给曾经教养她的嬷嬷。 那嬷嬷恰巧是章皇后安在里的细作,马上向皇后告密。 章皇后听说温霄寒是女子所扮,还与朱昀曦关系暧昧,喜之不尽地着手策划谋。不久许太后又突下懿旨让柳竹秋做替身去宣府出家。 皇后觉出蹊跷,联系前情分析:除夕宴上萧其臻请求皇帝为他和柳家女儿赐婚,次太子便一病不起。随后温霄寒女装入侍疾,太子病情才渐渐痊愈。 总览这些信息,温霄寒和柳竹秋九成九是同一个人。 她如获至宝,于是心编排了这出匿名文书案,企图铲除温霄寒这个眼中钉、揭朱昀曦的罪行从而剥夺其继承权、顺便败坏庆德帝的声誉,以便在他死后扶立朱昀曤,实现一箭三雕。 朱昀曤正式向朱昀曦发难:“王兄,你让女子假扮男子招摇撞骗,还帮她出仕从政,求官索爵,这等欺君罔上、不臣不子之行该当何罪?” 在他迂回挑衅期间朱昀曦已摆慌,峻声明:“孤也是刚刚才知晓,此前并未发现她是女子。” 他断然否定,令萧其臻等知情人惊怒不已,以为他要绝情地推卸责任。 柳竹秋却明白太子的做法是明智的,眼下他唯有先自保才有可能保住大家,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绝不能承认参与欺君。 朱昀曤没想到兄长的厚黑学已晋升到一定水准,急声嗔问:“她是你的亲信,你们在边境时终形影不离,甚至同榻而眠,怎可能不知道她是女子?” 朱昀曦严郑驳斥:“此人掩饰得这般好,孤又不曾验过她的身子,如何能识破伪装?你若不信大可问她,有没有对孤坦白过身份。” 他说这话也存着怙惴,幸好柳竹秋保持了一贯的机智,假装惶愧地向他磕头悔罪:“臣女欺瞒殿下多时,深负厚恩,万望殿下念在臣女忠心追随您多年的份上,宽恕臣女的家人。” 抱团只会加速下沉,她虽没把握朱昀曦会尽力搭救他们,好歹还能抓住一救命稻草。 朱昀曤怎容他们丢车保帅,命在场校尉回奏报。 庆德帝还在考虑事后如何处置温霄寒,即便此事真系章皇后主导,他仍无法饶恕此子。 这狂生胆敢辱骂皇帝,一旦生还就将为世人树立标杆,被奉为楷模,来再得新帝重用,还不鬻 宠擅权,谋朝篡位?哪怕明里放过,暗里都得结果他,方可保社稷稳固。 无人敢打扰皇帝沉思,紧绷的寂静中内官来报,说方才颍川王到场揭发温霄寒是女子假扮的。 庆德帝没闹明白,奇道:“他找了个女子假扮自己?” 内官见误导了皇帝,慌忙改错:“是奴才嘴笨,那温霄寒本就是女子,真实身份是工部左侍郎柳邦彦的女儿柳竹秋。” 比起这个,听者觉得前一个还比较好接受。 庆德帝头疼躺倒,庄世珍和人忙来搀住,喂水擦汗,好一番折腾皇帝稍微缓过气来。 奇怪的是此刻他虽愤怒已极,对温霄寒的杀心却削弱不少,大部分恼恨冲着别处去了。 “太子可在场?他怎么说?” “太子殿下说他也是刚刚才知情,此前一直被柳氏欺瞒。” 庆德帝暗骂儿子狡猾,却又认同他的做法,掩耳盗铃总好过坐实罪行,威信扫地。 他催人传唤太子,将柳竹秋押往昭狱关押,督促颍川王离京,其余人释放宁家。 他想先审完朱昀曦,掌握了全部情况再下决定,所以没当场捉拿柳家父兄和萧其臻等可能知道实情的官员,先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佐贰官暂做统帅,派人严密监视涉案人等的动向。 朱昀曦促刺地回到乾清,见到父皇时周身汗哆竖,连呼都忘了。 强烈的背叛令庆德帝脑门充血,着气冷酷讥责:“太子深藏不,朕这个做父亲的真自愧不如啊。” 朱昀曦惊心裂胆,跪扑着爬到边,叩首谢罪:“父皇息怒,儿臣绝非有意欺瞒,当初只因机缘巧合认识柳竹秋,见她颇有才干手腕,趁便用她办事,后来事态发展全在儿臣预料之外,等儿臣想制止时已深陷其中,不能自主。怕您怪罪,被迫一再遮掩。但儿臣发誓从无不轨举动,忠孝之心未尝改变分毫,求您念在儿臣也曾因此为朝廷立功,饶恕一二。” 他不想哭也得演戏搏怜,因此哭得格外卖力。 庆德帝心烦地闭上眼睛,开始审问:“是你指使柳氏女扮男装的?” “不,儿臣是在三年前顺天乡试舞弊案发生时认识她的,那时她已冒充温霄寒长达四年。” 朱昀曦老老实实代他与柳竹秋相识的经过,说他当时深受文安皇庄民案的谣言中伤,那晚云来村的村民邹四郎在皇城红墙上涂鸦示冤,被侍卫们打死。他通过其随身携带的遗物发现此人来自文安,怀疑与皇庄案有关,便想派人去调查。 “儿臣遵守规矩不便擅自委派官员,又怕派侍从前往会惹人注意,就想利用温霄寒。再次见面时偶然识破她的真身,原想就此作罢,但她自告奋勇请命,儿臣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准了。不成想她真替云来村村民平反了冤案,还顺带破获了前文安知县蔡进宝诬良杀人案,由此又牵出高勇的罪行。期间她还发现有人在儿臣的饮水里下毒,协助儿臣抓获了投毒者,并在西山舍身救驾。儿臣见她如此能干,又想她不过是个女子,儿臣纵抬举她也碍不着什么,因此一错再错,儿臣真是糊涂!” 男子有名有权后能连群结,功高盖主,女子卑微渺小,纵使假冒儿郎建功立业,一现原形便会被礼教俗规的紧箍咒制服。比皇帝制服宦官还容易。 与其说朱昀曦摸准了庆德帝的心态,不如说他们父子在这方面的想法是一致的。 既然温霄寒是女子,那便翻不了天,庆德帝也没了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只觉得这事着实荒唐,可气。好比读了一本彩绝伦的书,结果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作者说前文纯属扯淡,谁看谁傻瓜。 不过一些疑团也由此解开了。 “你可曾临幸过柳氏?” 朱昀曦来时考虑过,这个问题是绝计搪不过去的,所以回答时须把握好度量,否则柳竹秋照样没命。 “禀父皇……儿臣确曾在她引下数次招其侍寝,意在笼络她,使之更忠心地效力。” 他若坦对柳竹秋的痴情,皇帝铁定动杀心,只有让皇帝相信是他控制柳竹秋,而非反受其摆布,双方才得安全。 庆德帝冷眼打量他,像涵养深厚的观众观看演员拙劣的戏法,礼貌地没去揭穿。 之前还怀疑儿子和温霄寒搞断袖,被他玷污了清范,想起来便深辱。而今证实对方是女子,皇帝的心结也解开了,探问:“萧其臻也一早认识柳氏吧,他知道她是你的嬖宠吗?” “知道。” “那他还敢求朕赐婚?” 朱昀曦打落牙齿活血:“是儿臣允许他这么做的,儿臣曾答应柳竹秋为她找个好夫婿,她看上了萧其臻。” 庆德帝气极发笑:“这女人真不简单啊,看来、之名属实不假。” 朱昀曦忙辩解:“那倒不是,儿臣临幸柳竹秋时,她还是处子之身。” “她既懂贞洁廉,为何服侍了你还想另嫁他人?” “……这也是儿臣的主意,儿臣想她的家世不符合选妃标准,又不忍让她终身无名无分,便想为其另择夫婿。因前朝也有很多类似的例子,所以儿臣以为此事并不过分。” 古代皇帝给大臣美女是常事,本朝也屡见不鲜,但把自己幸过的女子赏人就不太体面了。 然而这已经是朱昀曦能想到的最能保存皇家体面的说法了,庆德帝估计儿子已在尽量遮丑,这些话修补一下还能凑活糊大众,便先略过,改问别的。 “她为何女扮男装?” 朱昀曦说:“她与宋强之女宋妙仙义结金兰,见宋妙仙被卖入教坊便想出这法子,好护她周全。” 庆德帝冤杀了宋强,又将其女贬为籍,现在罪名都让唐振奇背了,良心债却还赶不走。得知柳竹秋行骗的动机,对她的愤恨又轻了一分,继续问: “她扮温霄寒的事统共多少人知道?” 朱昀曦说:“起初只她三哥和贴身仆婢们知情,柳邦彦都是后面才知道的。” “大臣里有她的同伙吗?” “据儿臣所知,除萧其臻外尚无人知晓。” “大长公主和张选志、陈良机他们也不知道?” “应该是。”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