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起身离开,顾法典猛然凑上去抢杯子:“妈,小心。” 接过来时,一只玻璃杯上是纹路,那是被林珺生生捏开的。 …… 今天,顾谨依旧从单位出来后直接去了海东分局。 慈心的案子细分了三个案件,一是秦秀偷婴,二是马明霞换子,三才是走私案,为了尽快把半夏的户口挪过来,秦秀偷婴的案子已经提检察机关批准,予以逮捕,移看守所了。 而马明霞换子,她很坦然的认了罪,但指控沈四宝,说他才是主谋。 于是按程,案子进入了侦破阶段。 秦秀偷婴,顾谨是原告,依法,可以选择追究,或者不追究原告,以及,分责任追究。所以今天他就把秦老娘从被告名单里给剔除了。 老太太才出羁押室就给顾谨跪下了:“顾教授,大善人呐,要不是你,我家小龙就得死啊。” 小龙因为是个男孙,马书记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可马夫人付梅焉能善待? 私生女的儿子,不掐死就算好的,被关了一晚上,老太太惦记她的大外孙。 顾谨现在盯的是走私案,很忙的,转身要走,老太又来扯他管,而且笑的贼眯眯的:“顾教授,你好人做到底,把秀儿也保出来呗。” 这是给点颜就想开染房,她咋不让把沈四宝也保释出来? 负责放人的是达队,看不过眼了:“阿姨,因为您年龄太大顾教授才不予追究的,秦秀不仅牵涉到拐卖案,她还牵涉到了一桩大宗的走私案,她要不坦白存宽,以走私罪论,只会严判,重判!” 秦老娘有个劣,巴结谁就把谁捧成神,不巴结的一律瞧不起:“你还是公安呢,咋那么蠢,就看不出来,我家秀儿是无辜的,坏事全是沈四宝干的?” 并非公安蠢,而是秦秀太蠢。 慈心的珍贵药材走私,涉及虎骨,穿山甲和虫草,麝香,全是稀有药材。 从联络到出货,全是她在干。 即使她招供说是沈四宝指使的,因为是夫,取证很难,公安都不一定能指控得了,更何况沈四宝都被羁押了,她还死鸭子嘴硬,拒不肯认呢。 这些复杂的案情,免得老太太要哭要闹,就不跟她讲了,达队说:“行了行了您走吧,秦秀的案子,要有了结果我们会通知您的。” 这种老人家,就在羁押室,是混混们都不敢碰的,怕一碰就死啊。 赶紧送走得了。 回来一起聊案子,达队说:“顾教授,秦秀已经移看守所了,马光明跟案件没有实质关系,我们已经放了,马明霞和沈四宝呢,在侦破阶段,因羁押室位置有限,按理,只要有人保释,就该先放出去的,您意下如何?” 犯罪分子也分三六九等,主犯当然要重罚,而协同作案的共犯,如果牵涉到主犯有故意隐瞒情节,以及本身对犯罪事实了解不清等事项,法律处罚则会较轻。 马书记,虽然秦母咬定他知情,但证据方面不够充分,就因证据不足而被提前释放了。 马明霞和沈四宝所牵扯的换子案,还需要时间来找证据,侦破,而他们有公职,属于公安方面评估的,不对社会安定造成危险的人,目前,按理是可以被保释,取保候审的。 甚至,他们还可以回原单位工作。 今天已经是他们被抓的第三天了,要进入保释程序了。 顾谨问:“有谁来保释过他们吗?” “来保释马明霞的是她哥,有省医开具的肾炎诊断书,因病可以取保,保释沈四宝的,是一位叫高岗的派来的律师。”达队说。 顾谨本在翻卷宗,猛然抬头:“高岗,是不是腾飞集团的老板?” “对,咱们东海市有名的大富豪,您也认识他?”达队说。 顾谨说:“岂止认识,他和我,四宝都是东大毕业的校友。” 沈四宝和顾谨是同学,高岗和林珺是同年级。 “你们这辈大学生可了不得,如今在各行各业可都是翘楚,高岗高老板在外贸方面在咱们市排不到前三,至少第五。”达队说。 顾谨点头:“他确实很厉害……”这时上的传呼机,桌上的电话同时在响。 顾谨扫了达队一眼,见他有点慌张,抢先接起了电话。 对面笑呵呵的:“达队长啊,我这儿备了二十年的飞天茅台,这会儿就在局子后门,你方便的话,过五分钟出来一趟呗,我等您。” 看顾谨目光凌厉,刷的抬头。 达队给吓的摊开双手,猛得一通摇头,极力撇清。 当今社会,人们讲究不走前门走后门,公安局的后门上排了送礼的人,当然,可能别的公安会收,但达队目前还没收过。 来电的是高岗派来的律师,提着二十年的飞天茅台,只为跑跑关系,通融一下,尽量早一点把沈四宝给放出去。 顾谨自报家门:“我是顾谨,您是哪位?” “顾博士您好,我是沈四宝的律师。”对方说。 顾谨反问:“你在公安局?” “对。”对方笑呵呵。 “你是来谈沈四宝的保释。”顾谨再说。 律师此刻就在羁押室门外,沈四宝也眼巴巴的听着呢。 “请你转告沈四宝一个大好消息……”顾谨说。 对方一喜,以为顾谨这是通融,他可以保释成功了。 结果顾谨说:“他不但不可以被保释,而且在公安局的拘留期将长达38天。” 律师一听头皮都麻了,这算啥好消息,这是噩梦吧。 一手大哥大,他一手从包里掏着一个律师赖以生存的专业书,说:“不对啊顾教授,沈四宝只是共犯,按其犯罪情节是可以被保释的。” 顾谨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刑法》下来,翻开,示意达队来看,并说:“律师先生,沈四宝涉及的可不是普通的拐卖,还要加上入室抢劫加蓄意谋杀,以及犯罪情节极其严重等细节……” “据我这儿显示,没有这些东西,顾教授,您是不是对沈四宝有偏见呀,您可是位博士,应该知道,公和私是要分开的,对吧。”律师笑嘻嘻的。 心说这位顾大博士也没传说中那么公正嘛,怕不是为了搞死沈四宝,加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顾谨旋即说:“这个案子涉及入室抢劫加蓄意谋杀,我有非常明确的证据,你要不认可,明天来政大,我对照《刑法》,逐条跟你讨论。” 高岗雇的这个律师是个半瓶水,向来打官司都是拿钱开路,关系致胜的。 真正的知识早在酒桌上还给老师了。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只是一桩拐卖案,怎么就加上入室抢劫了? 而入室抢劫,情节严重的话是要毙的! 公安局的羁押室,天天有新人来,还全是打架斗殴的社会渣渣,人称活地狱。 在这儿呆38天,那不得连皮都给人扒掉? 律师回头,隔着铁窗看沈四宝。 就见他手扶栏杆,笑的好开心:“我明天就可以出去了,对吧?” 律师怎么好说他不但出不去,还要在这儿熬38天呢。 …… 摩托罗拉牌汉显传呼机上滚着一行字:林珺回来了。 顾谨一个机灵,收拾东西,拔腿就跑。 这时家里,暖黄的灯光下,顾灵烧了一条大黄鱼,香葱炒了蛤蜊,还把中午剩的切成丁儿,拿淀粉抓匀,切上笋丁儿,炒了一道贼下饭的保丁,另外给林珺烧了一大海碗她喝的沫荷包蛋汤,煮了一大盆白米饭。 这个妈妈,也就半夏和顾法典会喜。 她身上一股馊臭味儿,腋下全是汗渍,头发也板结在一起。 机械的往嘴里扒着饭,也不知道吃的有没有味道。 忽而她呛了一下,半夏忙拿起了汤勺:“妈妈,舀点汤拦进去就不会呛了。” 但妈妈并没有回答,她停下筷子,目视着女儿,艰难的息着。 以为妈妈身体不舒服,接过她手里的碗,半夏给她了汤,还说:“腿脚不方便,每次都是我帮她盛汤盛饭,以后我永远帮妈妈盛,好不好?” 林珺没有接碗,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怔怔的望着女孩。 半夏倒无所谓,因为孩子对妈妈的是不需要回应的,她只会对着妈妈笑。 顾法典则不停的给妈妈夹着菜,她的饭碗已经堆成了小山包。 傻小子,忍不住的,时不时的就要咧嘴笑一下。 顾灵替半夏难过,难过极了。 林珺心里到底咋想的? 她是把半夏当成妍妍了吗,还是觉得半夏没有妍妍好,咋一点回应都不给? 她这样,多委屈半夏啊。 孩子原来就受了那么多苦,再不被亲妈喜,成啥了? 这时厨房里突然响起水声,顾灵起身去关了水,说:“林姐,您身上味儿好重,去洗个澡吧,我带半夏去把碗洗了。” 半夏才不:“半夏也臭臭,半夏要和妈妈一起洗澡。” “只有一壶水,不够两个人洗,让妈妈先洗。”顾灵说:“咱俩去洗碗。” 但这时林珺伸手拉过了女孩,哑声问:“我帮你洗澡?” “好呀,我帮妈妈打力士香波。”半夏说着,已经蹦蹦跳跳往厕所去了。 林珺在厕所外扶墙站了会儿,进门,关上了厕所门。 顾灵是真着急,她好歹也大学毕业,看过林珺穿的衣服,写着疗养院呢,就怕林珺现在神不正常,万一发展的严重点,有暴力倾向就麻烦了。 而半夏呢,才被秦秀待过,要不小心再被林珺伤了,可怎么办? 突然电话响,她接了起来,居然是林珉打来的。 “顾灵,你告诉顾谨,这边出了点麻烦,林珺在一群病友的帮助下,居然私自从疗养院出逃了,不过你放心,目前我已经报了警,漂亮国的警方跟咱们国内那帮公安大爷不一样,办事效率很高的,应该马上就能找到她。”他说。 捧着电话,顾灵发倒立。 林珺居然是从疗养院偷跑出来的,怪不得她看起来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那她没吃药吧,她会暴躁吗,会打人吗? 让她一个人跟孩子单独呆着,不行吧!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