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你还要我吗 夜深重, 朝升起,慕容褚带着三郎编草环、躲猫猫,赢得了从来没有玩伴的三郎深深信赖。 慕容褚躺在草地上, 头枕手臂, 琥珀的眸子似因在树荫下而蒙上了一层雾纱,他状似开玩笑的说:“和你认识那么久了,还没见过你家人,你家里人……对你好吗?” 三郎躺在他身旁,正伸着手去够天上云朵,闻言一骨碌坐了起来, 说道:“除了要我读书识字,其他都极好的,阿褚, 你想不想跟我回家玩?我家宅子很大哦,过一阵子我们要搬家,就不怎么回来了!” 对,要搬去武安侯府了, 在心里哂笑了一番陈柏卓, 慕容褚才问道:“我可以去你家吗?” “自然是可以的, 我回家就同母亲说, 还要让阿姊给你做好吃的,你喜吃什么?” “吃什么……是吃的我都喜吃。” 三郎拍拍他, 一副兴冲冲的模样, “那就说定了, 今天晚了, 我们明天可以去桃林玩!” 慕容褚低低的嗯了一声, 若是不仔细听, 都听不见他厚重的鼻音,他侧头将眼睛在臂弯处一抹,又恢复成了原本活蹦跳的小崽子。 翻墙回去后,他就将自己原本团成一团,陈柏卓给他改的衣裳从箱子里翻了出来,直接把已经睡下的和谈使者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让他想办法干净平整,他明要穿。 和谈使者气得脸都要扭曲了,但只能咽下这口恶气,让自己的随行人员去,总之,第二早上,慕容褚穿上了大立朝的衣裳。 褐的头发被头巾包裹上,野被藏了起来,倒是很像一个乖孩子,若不细看他的眼睛,谁也不会发现,这竟然是质子。 三郎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着,距离陈府越近,慕容褚腔里的心就跳动得愈发厉害,他问道:“你家中今天都有谁啊?” 此时未到晌午,三郎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太道:“只有母亲和阿姊,不过我们玩时间长点,等到父亲和兄长下衙,你就可以看见他们啦,我跟阿姊说了你要来,阿姊答应给我做土豆拔丝,嘿嘿。” 听他叨叨了一路阿姊做饭是多么好吃,慕容褚只得打断道:“你母亲呢?” 觉自己问的急了,他牵着三郎的手都忍不住攥得紧了,“我,我去你家,你母亲会不会讨厌?” 三郎扬起天真的小脸,一脸疑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母亲很乐意我上朋友的,阿褚你放心,我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你见到就会知道了。” 慕容褚低低嗯了一声,会把他护在怀里的女人确实很温柔,但是她不要他了…… 陈府近在眼前,三郎领着他向宅子里奔去,一边跑一边唤着:“母亲,母亲,快看我把阿褚带来了!” 向来在草原上奔跑的慕容褚,从来没觉得短短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能跑的那么漫长,明明宅子不大,他若是跳到房顶不一会儿就能跑完,可他现在竟然希望这条路能一直走不到头。 可惜,路总有尽头的,招待客人的厅房内,穿着明黄宽袖大袍的女子缓步而入,依旧梳着她钟的高髻,黄金打造的步摇上红宝石点亮了那支展翅飞翔的燕,再不是她保护自己的利器,而是衬托出她美丽的装饰品。 她一出现,人尚未说话,三郎就不敢再跑,笑嘻嘻企图卖萌过关,而在他身后的慕容褚则松开了手,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就像是崽遇见危险时下身体蓄势待发。 他将自己的期盼深深藏在心底,脸上不自觉勾起一个假笑,那是一个充了抵触、愤恨、警惕的恶劣笑容。 这不是一个遇见好朋友的母亲应有的笑容,所以袁依婉在第一时间就受到了他的敌意。 抬眸望去,还未将他容颜看尽,她的心就重重地跳了一下,那是很难形容的觉,似全身血都在奔腾倒,她的身体在提醒她什么。 琥珀的眸子终于撞进她心里,会泪会哭着求母亲不要走的眸子,现在里面仿佛有一头吃人的怪物,袁依婉愣住了。 慕容褚笑了,带着人的气势往前走了一步,他道:“母亲不记得我了吗?” 袁依婉受到惊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是这小小的一步,让慕容褚狠狠咬住了牙,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眸子里是受伤,之前种种伪装出的神情土崩瓦解,琥珀的眸子里立刻就升起泪,如那上涨的水般不可抵抗。 一颗心就仿佛死了般,是了是了,他已经被她抛弃了,如今为什么要来找她,他破坏了她现在的生活是不是? 他就不该来! 伸手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扯下,皮绳崩断,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衣襟上濡一片,他愤而走,终是被回过神来的袁依婉拦住了,她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膀,双手都在颤抖,祈求道:“别走。” 慕容褚偏过头,她伸手轻轻捻到了面向她的耳垂上,这里有一颗似打了耳一样的小痣,小时候他被嘲笑,她没能护住他,让他的另一只耳朵被人拿牙捅破了,了好多的血,吓得年轻的她以为他要死了。 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她上前绕到他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脸,细细看去,却被慕容褚一个大力推了开来,他喊道:“别碰我,假惺惺的!” 袁依婉本就神情恍惚,脚下一软便被推倒在了地上,慕容褚也是一惊,他想上前扶人,可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那是赶来招待客人的辛离离。 辛离离扶着袁依婉,看出她的脆弱,双眸迅速扫了一遍厅房,尤其是听到了了不得事情婢女的震惊脸,“你们都下去,今的话谁敢传出去,我扒了她的皮!” 婢女们扶身,谁也不敢抬头走,快要出门时,袁依婉强撑着道:“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中,仔细掂量着从这里走出去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喏,奴婢们不懂夫人是何意思,奴婢们什么都没听见。” 厅房门关上,倾泻的光瞬间没了,屋里都暗了下来,辛离离低声问跑过来的三郎:“怎么回事?” 三郎也被刚才那一出搞懵了,看看又把头扭过去的慕容褚,再看看母亲,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朋友突然就叫他母亲母亲了? “从母,怎么了?” 袁依婉死死攥着辛离离的手,这一刻的她,那么的无助,她望着不想看着自己的慕容褚,眸里是溪水淌般不断的悲伤,“离离,这是你表弟。” 辛离离倏地抬眸,瞳孔震动,她几乎一瞬间就听懂了袁依婉的话,回想起从母身上那深深的伤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需要从母再把自己的伤痛剖一遍向她解释,她将从母抱在了自己怀里,就像小时候她也会给她力量般,现在换她来支撑着她。 她仔细打量这个站着的瘦弱少年,在慕容褚嗤的一声说,现在没有外人,不认就不认,你装给谁看时,沉下脸,几乎厉喝的说:“谁让你这么说话的,把脸转过来!” 慕容褚被她一训,当即就不客气的呲牙,辛离离忽略他愤愤的表情和身边袁依婉轻声的别离离,将少年从头看到脚,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年纪和从母被掳走的不符,过小了些,除非他营养不良,没长开。 便问道:“多大了?” “哼!”慕容褚不理她,辛离离也不在乎,继续看去,那双眼睛确实同从母长得一模一样。 知道辛离离在干什么的袁依婉,眼里含泪的说:“离离,他是。” 他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她怎么可能认错,她是没脸见他,哪里是不想认他,害怕的人是她啊。 一个哭,一个倔,辛离离从来没像今天般谢自己嘴皮子利索,她锐地注意到慕容褚手里握着的玉佩,见他再生气也没将其砸坏了,先是同慕容褚道:“从母是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不是不想认你,若是不认你,早就把你打发走了。” 又轻声问袁依婉:“是不是从母?” 袁依婉已经快哭得出不了声了,闻言立刻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慕容褚,一刻都不舍得错过。 慕容褚耳朵动动,脸上表情放松下来,偷偷看了一眼袁依婉,瞧见那双泪眸,赶忙移开视线,耳朵尖都红了。 辛离离赶紧招呼道:“过来,帮我扶一下从母,她身子不好,受不得凉。” 想起幼时她遭过的毒打,慕容褚果然立刻紧张地望了过来。 “过来啊,我扶不动,三郎还小呢。”辛离离让自己的语调放缓,再三催促下,慕容褚果然别别扭扭过来了,蹲到袁依婉面前,那是要背的表现。 看着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崽,怎么一戳软乎乎的。 辛离离没忍住,伸手呼噜了一把他没包头巾的地方,换了小崽子的瞪视,而后扶着神情小心的袁依婉到他背上。 瘦小的身子因此晃了晃,却又坚定地将人背了起来。 袁依婉的热泪顺着脸颊滴落到慕容褚的脖颈上,烫的他沉默了,也不闹了。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褚儿,母亲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恨我是应当的,母亲,母亲当时,实在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小崽子受的到她双臂收紧,背着她地步伐顿了顿,在辛离离指示下,将她放在软塌上,看辛离离领着三郎出去了,支支吾吾半天,问道:“你伤好了吗?” 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惹得袁依婉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道:“都好了。” “哦。”慕容褚低头去看自己脚尖不说话了。 袁依婉甚至不需要问他过得好不好,离开母亲的孩子,本没有长到十五岁年纪应有身高的孩子,怎么可能过得好。 自责再一次淹没了她,她哽道:“母亲如今成了家,刚刚你都瞧见了,离离是你表姊,三郎是你弟弟,大郎今上衙尚未回来,等他们回来,母亲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认识好不好?三郎年纪小尚没有自己的院子,你和大郎挨着住好吗?” 最后几个字,她话里带着小心,生怕他不同意,却见慕容褚猛地抬头,“你还要我吗?” “你这说得什么话!”袁依婉痛的呼都疼,“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当时是没有办法,我何曾想,想……褚儿,留在母亲身边,让母亲补偿你。” 小崽子红了眼眶,终于出了他今的第一个真心笑容,他说:“你不用补偿我。” “我只是恨过你,但不怨你。” 他恨她抛下年幼的自己,又不怨她,他那时都已经记事了,知道母亲是被掳来的,也几乎天天都能看见母亲受欺负,他也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母亲,母亲能逃走,他亦是为她开心的。 你还要我,那我就很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 小:你还要我吗? ————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bertha1989 10瓶; 我会好好更新哒!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离离才受宠 夜下, 司马佑安负手而立,蛮夷送来求和的质子,竟会是母亲的儿子, 这是他想不到的。 但是看着慕容褚带着心宽广不记仇的三郎在桃林穿梭打闹的身影, 他是无论如何也拿他和那个上一世在马背上,有着睥睨天下之姿,威武雄壮的人勾连在一起。 大立朝的覆灭,若说是因为内给了敌人可乘之机,那敌人的强大不可比,便少不得说一下只用三年时间, 就斩杀殆尽蛮夷当代首领及所有可以继承首领之位的慕容褚。 手段残暴的慕容褚在当时的蛮夷都是能止小儿啼哭的人,他练了一支凶狠骑兵,一路南下, 撕穿大立,割裂东西。 那时尚且疑惑慕容褚为何不横向盘踞,占领土地,反而持续深入进大立腹地, 如今便有了解释, 因为袁依婉被他葬在了那里啊。 心有慨尚未叹息出声, 只听桃林里慕容褚夸张的声音传来:“哎?三郎你叫宝宝啊, 羞不羞?” 宽袖抬起,司马佑安按了按额角, 罢了罢了, 这种事还是让舅父去头疼吧, 明他得进一趟, 跟蛮夷的和谈之事, 要全部推翻重做。 既是母亲的儿子, 那自然不能向对待真的质子一般冷落。 辛离离不知何时端着盘油炸小麻花站在了司马佑安身边,慨道:“我们宝宝可算是有人能跟他一快玩了。” 说完又凑近司马佑安,小声跟他吐槽:“今天差点吓死我,你和姨夫回来的时候,我都怕姨夫怒而暴起,把,嗯……褚,啧,叫什么褚儿怪麻的,我就叫他小表弟得了,怕把他给揍了。 又担心姨夫接受不了小表弟,和从母再离了心,好不容易凑成的一家子再散了,幸好,姨夫竟然是知情者,我就说,小表弟身上穿的衣裳看得眼,竟然是姨夫的。” 司马佑安微微侧过头,刚要张嘴说话,目光落在两人的衣袖上,一白一浅粉叠在一起,再靠近些,怕是胳膊也会撞上,他蹙眉,风轻云淡的气质便变成了杂无章的风,吹得他罕见的茫起来。 却还是说道:“叔父不是心狭窄之人,他早有安排,不然你认为慕容褚真的能顺利接近三郎和母亲吗?他估计是觉得母亲和慕容褚之间的事情,不方便手罢了。” 嘴里了一个麻花,她将盘子往司马佑安的方向移,一副让他吃的模样,含糊的说:“有道理。” 当晚,慕容褚没能住在陈府,在宵前,陈柏卓将其送回了四夷馆。 御林军守卫抱拳:“将军。” 陈柏卓点头,对慕容褚道:“你进去吧,下次直接走大门。” 慕容褚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走了,门口的士兵见他对陈柏卓不尊敬,当下就想拿手中的长刀拦他,被陈柏卓制止。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