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潇在试探间摸清楚了他们和扬州知州江裕成的关系,再通过之前查找到的证据,初步勾勒出了扬州贡品案的始末。 原是官商勾结。 扬州城内大的商户与扬州知府江裕成有利益往来。江裕成收了他们的贿赂,对行贿商户,征收远少于朝廷要求的税收。而把所有的税收要求转嫁给不行贿的小商户身上。又再用得来的钱打通向上的关节,避免事情败。 而此次扬州贡品的缺额,正是那些小商户不堪其扰做出的反抗,故意以次充好献上数目不够且有问题的贡品,希望朝廷起疑,彻查此事。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江裕成的账本便好。 卫潇从酒楼回到马车的时候,苏央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她的眼眶红红的一片,见到卫潇,纤长浓密的睫垂了下来,遮住清凌凌的一双美目。 “你是傻子吗?若是你说的真的,为什么你昨不同我解释就出了房间?还有,你凶我。” 这说的是卫潇误会房间里的苏央是钱鲁送来的瘦马叫她出去这件事。 “这件事情,是我做错,央央可以骂回来或者打回来。” 有一瞬间,卫潇当真想以这件事为契机同苏央和离,让他和苏央的错误不再继续下去。 但他后悔了。 他终于确定,他后悔当初为何答应和苏央和离。 苏央愣了愣,她没有见过卫潇这般上赶着找打找骂的人,除了在话本里看过的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 不过,卫潇应当不是……吧。 苏央犹豫了几秒:“那,那我真骂了?” “卫潇,你,你这个……囔糟食的憨货1,没有良心的坏东西!心狗肺不要脸!是央央最讨厌的人!” 卫潇听苏央连西游记中孙悟空骂猪八戒的口头禅都说出来了,不自觉翘了嘴角。 “央央说的对。” 苏央狐疑的看了一眼卫潇,特殊癖好那件事本是她随便想想的,现下见卫潇这般被骂后愉快的模样,倒越觉越像了。 少女葱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卫潇的膛,正道: “夫君,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瞧不起你的,你该不是……那个吧?” 夜晚,扬州城举办了热闹的灯会。 城南是人口密集的地方,今灯会,家家户户都点上了花灯。放眼望去,像是城的星星。 苏央白里原谅了卫潇,可面子使然,在卫潇提了好几遍之后才勉强同意去灯会。 不过,当苏央牵着卫潇的手的时候,她便把白的事情抛在脑后,一刻也停不下来了。 苏央在众多花灯间,看上了一个做工巧的兔子花灯。 老板看了卫潇又看了一眼苏央,心想男人好面子,这种小情侣最是好宰。 他嘿嘿一笑:“这花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夫人要买得花两百文。” 卫潇刚想掏出银子便被苏央一记眼刀拦住。 她拿着两文铜板狠狠拍到柜台上,仿佛一掷千金。 “我夫君是个傻子,家里我做主,两文,再不能多了!” 卫潇:……倒也不必如此豁得出去。 老板看了看卫潇,这英俊的相貌,的确即便是个傻子,也会有小姑娘乐意嫁的。 他咬了咬牙:“那小娘子……一百文,不能再少了。” “十文!” “五十文!” “十五文!” “二十文!” “成!” 苏央快地从袖袋里拿出银子付了钱。 卫潇看着苏央把兔子花灯从两百文杀价到二十文,目惊讶。 苏央提着花灯,眼中神采奕奕:“夫君,我厉不厉害?” 卫潇真心实意道:“厉害,只是下次可以换一个理由。” 苏央嘿嘿笑了两声:“砍价是小娘教我的本领,不过,夫君,你会笑话我小气吗?。” 苏央身为庶女小时候被嫡母苛责,柳姨娘又出身贫寒,为了花更少的钱买更多的衣服和首饰,练就了一身砍价的好本事。 但若是同闺中好友出行,小娘却总是教她大方些,莫在人前计较这两三块铜板,以免落了笑柄。 可在夫君面前,她不想这般装模做样。 卫潇在军中多年,对任何一种生存之道都多加敬畏。 他的大掌落在苏央的脑袋上,温声道:“不会,我只会谢谢央央教我如何砍价。” 苏央意地笑了笑,目期待地问道:“我们以后也可以经常这样出来玩吗?” 卫潇愣住。 他少年时除了读书便是习武,不像同龄人那般喜玩乐,自然也不会对灯会兴趣。 成婚第一年的上元节他曾经邀请苏央一起出去逛灯会,却被她以灯会太过幼稚拒绝了。 他便以为苏央不喜,再没有提过这样的事。 可如今看她把兔子花灯捧在手心不释手的模样,卫潇才发觉自己错了。苏央过去哪里是不喜灯会呢?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卫潇的大掌落坐在苏央的发顶,轻轻了:“只要央央想,哪一天都可以。” 第24章 灯会回去的路上落起了雨,起初不过是牛似的雨丝,没过一会儿便成了倾盆大雨。 雨太大了,连伞都撑不住。没走两步腿便了,卫潇遂带苏央找了一个亭子避雨,等雨小一些再走。 苏央提着手中的兔儿花灯,掀开薄薄的眼皮,清亮的双眸张望着纷纷扬扬的雨。 “怎么忽然落起雨来了?” “是梅雨。” “梅雨,是哪个字?是发霉的霉吗?” “不是,六月是江南梅子成的季节,所以这个时候的雨叫梅雨。” 京城没有梅雨,只有江淮一带才有。 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1。每到六至七月,扬州就会下起连绵的细雨。 梅子苏央知道,青青的、圆圆的,吃起来又酸又甜。难怪古人说望梅止渴,一听到这两个字,苏央便觉得口水要出来了。 只是,南方的梅子运到京城,总是不大新鲜,价格也很昂贵。 “我想吃梅子。” “明买给你吃。” 卫潇本想说梅子还可以制梅子酒,但想起苏央上次酒醉后过的模样,抿了抿,话到嘴边又咽下。 苏央逛了一晚上灯会,眼下一时回不了家,一双脚走得又酸又痛。 可亭子里虽然有长凳,却沾了不少污泥和雨水,平里也不知道被多少路人坐过了。苏央犹豫了片刻,终归还是没有坐下。 卫潇注视到少女的动作,目光一低,看到少女绣着牡丹花枝的裙裾微微摆动。猜想大约是苏央双脚走了太久,疲累痛,只好左右脚换着重心站着。 卫潇过去在西边行军,战士们连着走上十来天路也是常有的事,从未有人叫过苦。因此,也没有想到苏央会逛一个晚上的花灯便走不动。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脚疼?” 苏央有些疑惑卫潇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分明一句话也没有提到这件事啊。 其实本来也没有很疼,只是卫潇一提才更觉得疼得厉害。苏央想起六岁的时候,一次会客时跑在了嫡姐苏婉婉的前头,便被嫡母以礼仪不端为名罚站了一个晚上。起初是钻心的疼痛,到后面近乎没有知觉。 “嗯。” 卫潇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触动了少女伤心的记忆,他了外袍铺在长凳上。 “坐一坐,休息一会儿。” 苏央看着长凳上的外袍有些犹豫:“这样会把衣裳脏的。” “一件衣裳而已。” 比起苏央的受,卫潇并不在意衣裳是否脏。大不了,再买一件便是了。他看着苏央在长凳上坐下,又退后一步,站在苏央右侧,打开伞挡在苏央背后,避免飞溅入亭子的雨丝让少女受凉。 雨还在簌簌落着,一点也没有变小的趋势。 苏央坐在长凳上,小脑袋不知不觉往右边倾去,最终靠在卫潇紧实的上。 卫潇目光微垂,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少女越加放肆地握住卫潇的手。 十指相扣,白皙细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卫潇硬邦邦的手掌,摩挲卫潇掌心的掌痕。 不是断掌。生命线很长,不会让她轻易当寡妇,情线也很专一。苏央意地看完卫潇的掌纹,转而去拨卫潇竹节般的手指。 少女的指尖顺着手臂上青藤蔓似的血脉向上攀援,手掌两侧用力,按了按他手臂上方结实有力的肌。 从手掌到手臂全都是硬硬的,跟她一点也不一样。 眼见少女把他的手当作玩具,卫潇终于出声:“动手动脚?” “只动手,没有动脚。”苏央弯笑了笑,给卫潇戴高帽,“夫君人生的好看,心地也很良善,只是玩手这样的小事,一定不会介意的。” 卫潇“嗯”了一声,没有否认。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