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太子让她一不做二不休,利用皇帝对她的宠取其命,待他即位,就封她做贵妃,过个三年五载,牢牢控制朝政,就废掉正,册立她为皇后。 她信他才有鬼。 他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她委身旁人,实则再也没去过她的寝殿,连肢体接触都勉为其难,打心底里,还不是嫌弃她脏? 也不知是谁常年出没烟花柳巷、睡过的子不计其数,论肮脏,她不及他万分之一。 走进门,皇帝已在等候,见她提着食盒,惊讶道:“这是何物?” “妾为陛下做了些点心,还请陛下尝尝妾的手艺。”时绾巧笑嫣然,揭开盖子,香气顿时冒出来,“只是陛下用惯了山珍海味,或许会觉得难以入口。” “你一片好意,朕怎能辜负。”皇帝笑着揽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膝头,“来,你喂朕。” 时绾拈起一块糕点,手指微微颤抖,但皇帝正闭着眼睛,享受地等待她的伺候,完全没有留意到她的反常。 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反手丢开点心,挣他的怀抱,跪地磕头道:“陛下,求陛下饶命,这里面掺了毒/药,太子殿下发觉您与妾暗中往来,他……他要妾杀了您!” 皇帝大惊,厉声道:“此话当真?” “妾不敢骗您!”时绾哭着道,“他威胁妾,否则就要痛下杀手,妾不想死,只能听从,但是……但是您待妾甚好,妾不敢、更不忍心利用您的信任,这次回去之后,妾必定没命了,横竖是死,妾愿意为您试毒,证明妾所言非虚!” 说罢,她便要去捡那块掉落在地的糕点,皇帝先一步拦住她,问道:“他还有什么计划?你从实招来,朕按你护驾有功,保你不死。” 时绾点了点头,将太子代的事情和盘托出。 皇帝脸上沉得仿佛能挤出水来,传御前总管入内,匆匆吩咐了一番,待他领命离去,才颓然落回座位,扶着额头长叹口气。 深埋心底的影破土而出,他想到十年前,手指不由有些发颤。 平里,他的食物都有人试毒,可面对时绾,他殊无防备,若非她良心尚存,他岂不是就…… 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时绾膝行至他身畔,抱着他的腿安道:“陛下息怒,切莫伤到龙体。” 皇帝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头顶,不知过了多久,心中翻涌的情绪归于平复。 不,太子的手段远不及他高明,此番未能成功,便是证明他天命所归。 他千方百计得来的江山,绝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 太子的脾他了解,如果无人推波助澜,他岂会铤而走险? 时家和孟家,他默念这几个字,眯了眯眼睛,指节捏得咯嘣作响。 原本他今心情就不好,所以才想到找时绾消遣,半下午时他接到通报,灵州刺史的家眷告御状,说自家老爷被人暗害,死于非命。 他得知前因后果,立刻想到时家与孟家身上,气得把手边能摔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碎。 孟大郎的事情还没跟他们算账,他们就再度兴风作浪,现如今,竟然还打算弑君夺位! 可惜他还动不得他们,否则朝中闻风而动,定会有更多人偏向岐王。 太子不能再留,但他更无法容忍岐王后来居上。 反正他还有那么多皇子,不妨一步步来,扶植一位新的储君。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太子的伏兵被军抓获,一股脑押至皇帝面前。 时绾已经躲起来,皇帝令内侍取出一枚点心,进其中一人嘴里,那人立时面发青、口吐白沫,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动静。 “来人,传朕命令。”皇帝声音低沉,仿佛从齿中挤出,“太子染时疫,须卧静养,没有朕的允许,他不准离开寝殿半步,任何人都不得前往东探视!” 御前总管应声而去。 时绾站在屏风后,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 翌早朝,众人出于意料地发现太子缺席,皇帝的面也极其难看。 接着,左仆孟庭辉和中书令时文柏先后吃了挂落,被勒令停职反省。 群臣哗然,散朝后互相打听,才知太子突然染病,不得不闭门休养。 他们腹狐疑,联想孟家和时家一同遭殃,只觉其中大有蹊跷。但谁都不敢触皇帝霉头,只装作一无所知,迅速离去。 慕潇和时绮来到安国公府的时候,里面一片愁云惨雾,时文柏强打神出来客,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时绮去陪林氏说话,将堂屋留给两人。 慕潇关切道:“安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时文柏唉声叹气:“我也不知,我到底因何得罪了陛下,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拿我开刀?” “或许是孟家那边出了问题,”慕潇低声音,将灵州发生之事悉数相告,“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陛下怎会不多心?为今之计,您须得明哲保身,与他们撇清关系,免得无辜遭受牵连。” 那些细作的家眷们在灵州刺史一家老小的带领下进京,已经走漏风声,他说出来,也不怕时文柏怀疑。 反之,他会被巨大的恐慌席卷,自己将成为他的最后一救命稻草。 果不其然,时文柏目瞪口呆,半晌,神惊惶道:“敢问世子有何高见?” “孟家尚未表态,您若急着跳出去落井下石,或许会适得其反,况且陛下在气头上,也未必听您解释。”慕潇诚恳道,“不如您先将名下财产转移,免得陛下抓到把柄,趁机要您好看。” 时文柏想到自己那些庄子和库房中银钱,陷入长久沉默。 墙倒众人推,安国公府的境遇已大不如前,倘若皇帝决计对付他,这些可不就是现成的理由。 他认命道:“我要怎么做?” “给我吧,”慕潇有成竹道,“鄙府名下有不少商铺,可助您瞒天过海。” 顿了顿:“您放心,您是皎皎的父亲,我看在她的份上,也绝不会害您。” 时文柏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桩亲事当初还真是结对了。 - 与此同时,漠北。 宣华公主盛装华服,静坐室内,望向眼前的人。 林思归问道:“傍晚便要进,我与殿下所说之事,殿下可记住了?” 宣华公主点点头。 依照他的计划,北夏太子已死,其余皇子将为储位大打出手,他作为国师,将会成为他们的头号拉拢对象,届时,他在其中搅动风云,引他们自相残杀、北夏内,而她则负责煽风点火,利用他们对美人的喜,与他配合行使离间计。 她是大梁的和亲公主,只会嫁给北夏太子,对他们而言,她无异于一件极其人的战利品。 “北夏人不及中原人讲究礼仪,那些皇子举止俗,公主或许会受点委屈,但您不必害怕,我定能保您命无忧。”林思归道,“我提前告知于您,望您有个心理准备。” 宣华公主再度点点头。 打从她被皇帝派出去和亲,就已经没有任何尊严与骄傲可言,如今能为大梁百姓做些事情,或许还能重回故乡,已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幸运。 “好,那我先告辞了。”林思归放下心来,转身就要离开。 “公子。”宣华公主叫住他,略作迟疑,还是问道,“我可以知道您真正的名字吗?” 她不愿称他为国师,也不想唤他的北夏名号,私下便一直以“公子”相称。 一路走来,她对他的误解烟消云散,反倒生出些许惺惺相惜。 其实她还想问他,除了让她游走在北夏皇子之间,他还有没有更好的主意? 他把她送出去,直言她会“受委屈”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犹豫与不舍? 但她终究未能说出口。 “我没有名字。”林思归笑了笑,“我只是一个与您同样盼望归家的异乡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90章 沉沦在这场缱绻的美梦中…… 九月十四, 大清早,时缨便开始望眼穿。 她捧着本书坐在窗前,却一再走神, 目光每隔一会儿就要往院门处飘。 然而直到天渐暗,都未能看到悉的身影。 她有些失落,只能安自己, 慕濯许是被公务绊住了,如果他明天也赶不回来,她就和青榆丹桂、管家父子三人、还有府中家仆们共度生辰。 其实她没什么仪式,以往每年都会设宴, 却是借此与公子贵女们际,打心底里,她宁愿免除繁文缛节,只和亲眷友人庆祝一番。 洗漱过后, 她躺在榻, 存着最后一丝念想, 没有熄灭灯烛。 她合上眼睛,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慕濯踏着月回府, 一进院门,便看到了室内温暖的光晕。 这个时辰, 时缨应当已歇下,他放轻脚步, 走进内室, 就见她陷在衾被中,似乎是睡了。 却空着半边铺好的榻,仿佛还在等待他归来。 他不一笑,俯身替她掖了掖被子, 将她在外面的手放进去。 漏刻滴答,九月十五悄然而至。 时缨半梦半醒间觉到有人靠近,悉的气息让她心中安定下来,她笑了笑,没有睁眼,却是轻轻勾住他的手:“殿下,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 慕濯回握她,低声道:“阿鸢,愿你福泽绵延、长命百岁。” 这是她十七岁生辰收到的第一份祝福。 时缨轻应一声,沉沉坠入梦乡。 转型的时候,已是天光初亮、窗纸微明。 慕濯与她同榻而卧,将她拥在怀中,他的体温清晰地传来,证明昨晚的情形并非她在做梦。 心中被无言的足与喜占据,她抬手环住他的,脑袋贴在他前,深深地呼了一口久违的皂角清香。 还真是“一不见如隔三秋”,他走了不到半月,她却觉得仿佛过了许久。 她的寝衣在翻身时卷起,细微的动静让慕濯也醒过来,他的指尖摩挲着她背后一截细滑的肌肤,戏谑道:“阿鸢一大清早就投怀送抱,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时缨顿时怔住,想起他临走前说的“考校功课”,当即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他只是抱了她一会儿便放开:“走吧,今带你去大营,他们都想给你过生辰。”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