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何必去扫她的兴。 他默然离开。 或许她本就不属于他,她向往天高地阔的自由,他强行将她困在身边,反倒是害了她。 先是她,然后父亲也要走,这座王府……终究会只剩他一人。 - 是夜。 慕濯处理完事务,来到寝殿的时候,时缨和丹桂正在玩叶子牌。 这是他十岁离开京城之前的居处,彼时,卫王和宣华公主都与母亲住在一起,唯有他的母亲称病静养,打发他独自出去住。 此后,除了晨昏定省,他与她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如今时过境迁,记忆中冰冷的殿也悄然镀上一层暖。 他笑了笑,朝时缨走去。 丹桂半下午时入,青榆不在,时缨身边只有她一人,但比起去年此时,她已经干练了许多,飞快打点好各项杂事,还能得空陪时缨玩乐。 听闻动静,她忙起身行礼,自觉退出内殿。 时缨笑着走到慕濯面前,正待抬手拥抱,就被他先一步捞进怀里,俯身吻住她的。 久违的悉气息,如同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她情不自回应,贪恋地汲取着他的温度。 烛影摇曳,幔帐轻垂,两道身影难舍难分地,室旎生香。 许久,她息着伏在他前,头青丝散落,如绸缎般铺展。 她言出必行,检查过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确认没有什么严重伤痕,才彻底安下心来。 当然,结果就是他变本加厉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边用手掌丈量她的,说她瘦了不少,一边毫不留情地侵占了她的每一寸领地。 灭顶的情褪去,她心里莫名有些茫。 离开灵州前,刘大夫为她最后诊了一次脉,说她的身体好转许多,药效的残留基本所剩无几,于是前一两个月她时常多心,唯恐自己发现有孕,影响接下来的行程。 然而她的担忧未能成真,庆幸之余,也难免生出几分担忧。 想到废太子诅咒自己的那番话,她轻声道:“殿下,如果我一直没有孩子……” “没有就没有。”慕濯攥着她的,颠倒位置,在她上轻轻咬了一下,“阿鸢,这种时候,你是不是该专心些?” 时缨哑然失笑:“不是都已经……” 结束了吗? “我说过,只有你我两个就很好,不需要多余的人来碍事。”他的亲吻沿途滑落,嗓音有些含糊,语气却毋庸置疑,“那些老顽固若是搬是非,我就把他们打发回家,若不然,我带你远走高飞,把那位置让给子湛,他——” “你放过他吧。”时缨无奈,“堂叔忍了太久,终于能一解中之气,只想着刺陛下和废淑妃,没有顾及他,他突然得知身世,不知要多久才能消……” 她的话音淹没在一声轻呼中,惊慌失措道:“殿下,你……” 他……他怎么能亲…… “有令妹陪着他,你就不必为他心了。”慕濯似是对她的分神颇为不,动作愈发得寸进尺,很快就让她失去力气,化作一滩柔软的湖水。 他将她纳入怀中,身躯紧密相贴,附在她耳畔,嗓音沙哑而惑:“阿鸢,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时缨只觉自己置身于一叶扁舟,几乎被绵延不绝的浪冲垮,她咬着下,生怕一开口就出令人羞愤死的声音。 他却将她的反应当做承认:“看来你是真的忘了,那……我是不是该从别处讨回来?” 时缨摇摇头,企图辩解,但却是徒劳。 良久,他将她抱去净室清洗,再度回到内殿,她终于缓过一口气,伸手探向枕下:“那份生辰礼,我还欠你一句话。我没有忘,只是某些人本不听我解释。” 她将东西摸出来,念及字条上的内容,突然不太想给他看了。 慕濯却眼疾手快从她指里过,展开后,不由一笑。 时缨面红耳赤,争辩道:“我说的是你的生辰。” ……才不是现在这副难以言喻的场景。 字条上,她的笔迹清隽飘逸:百年三万六千夜,愿长如今夜。 慕濯小心地将字条收好,拥着她合上了眼睛。 过往霾烟消云散,他已找到此生的光。 第99章 正文完 随后几, 京中局势稳定下来。 孟家和时家门锒铛入狱,淑妃和太子贬为庶人,皇帝深受打击, 一病不起,册封岐王为新任太子,代为监国。 那天在朝殿外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两个罪魁祸首身败名裂,家族蒙羞,皇帝的形象也一落千丈。 与此同时,皇帝利用亲子毒杀生父的消息不胫而走, 人皆哗然,私底下将他唾骂得体无完肤。 某皇帝糊糊醒来,听到两名内侍头接耳,说的便是外界如何贬损他, 才知慕濯所言并非故意气自己, 而是已经付诸行动, 当即气得吐血晕厥,被救回来后, 身子骨大不如前。 慕濯令医官们用大量药材吊着他的命,等待林思归抵达京城。 三月中,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长安,紧接着, 一个穿着内侍的衣服、头脸却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悄无声息地走进皇帝寝殿。 时缨得知表兄回京, 匆忙赶来,一见面,就没忍住落下了眼泪。 林思归面苍白,脸颊和手背上的疤痕触目惊心, 其余地方的伤情不堪设想,说话几乎只能用气声,行走时须得有人左右搀扶,刚进门,就疲惫地坐了下来。 他勉力笑了笑,抬手去擦她的眼泪:“阿鸢,别哭,我还能坚持到这里,已经知足。” 慕濯将他的轮椅推进内殿:“林兄,我一言九鼎,此人任凭你处置,你就是现场杀了他,也不会有人阻拦。” 林思归眼底闪现一抹久违的狠:“杀了未免太便宜他,不妨让他尝尝北夏秘药的厉害。”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慕濯正要接过,却被他制止:“殿下,不要脏了您的手,我父母阿妹和麾下将士们的仇,我定要亲自报。” 慕濯会意,想起他曾说过,北夏皇帝有诸多可以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将轮椅推近几分。 皇帝半睡半醒间听到陌生的声音,嘶哑刺耳,夹杂着刺骨的寒意,一个灵,猝然惊醒过来。 他对上一张伤痕累累的面孔,那人的眼睛里仿佛淬着毒,令他全身的血都被冰冻。 “啊——”他大叫出声,一张嘴,就有什么东西灌进口中,他被迫咽了下去,咳得天翻地覆。 灼热与刺痛的觉立时蔓延开来,仿佛顺着经络直至四肢百骸,他想呻/嚎叫,嗓子里却发不出半个音节,渐渐地,每骨头都像是被蚂蚁啃噬,又麻又,他无法承受,在榻上不住地翻滚,涕泪四溢,给那陌生人和慕濯连连叩头,一国之君的尊严然无存。 “他暂时还死不了,必须熬过整整七才能咽气。”林思归嘲讽道,“殿下大可放心,这药虽然霸道,但只会让他里面寸寸腐烂,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届时,您只需令人替他整理遗容,擦干净脸鼻涕口水,再换换被的子,绝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说罢,歉然地望向时缨:“只是委屈阿鸢了,让你看到此等画面。” 时缨摇头,她一想到荆州之战,还有慕濯儿时遭遇的苛待,只觉皇帝死千万次都不为过。 林思归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皇帝的惨状,别开视线:“走吧,殿下还欠我三个。” 慕濯知他说的是孟庭辉和时文柏夫妇:“那是自然,但这几个还要斩首示众,望林兄手下留情。” “好说。”林思归应下,他为北夏皇帝效命多年,最不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 - 天牢幽暗无光,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除了孟庭辉和时文柏,当年涉事的其他官员也被下狱,有的不住受刑,供出更多同伙,于是接二连三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人,供词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彼时新朝初立,里里外外有忙不完的事,皇帝令薛仆等老臣主力镇前朝余孽,以孟庭辉为首的居心叵测之徒趁机揽过其余政务,偷偷篡改了下达给军队的诏令。 暴雨拦路只是凑巧,即使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援军也会拖延时间,等到苏大将军的人马被消耗得差不多,就冲上去将其和叛军一网打尽。 如果没有林将军支援,此事堪称天/衣无,再无可能翻案。 林思归听闻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父亲义无反顾献身,留下书信,成为苏大将军洗刷冤屈的关键,他知道父亲从未后悔,而他泉下有知,应当也会甚欣。 时缨将自己去往杭州之事如实相告,轻声道:“阿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兄长了。” “好,好……”林思归连声答应,眼中浮现笑意,“其实我一直都把你视作亲生阿妹,如此,也算得偿所愿。以后,你就叫林缨……不,叫林鸢吧,‘鸢’才是阿爹亲自给你取的小字。” “长兄如父,阿爹不在了,我当然听阿兄的。”林鸢含泪点头,对慕濯道,“殿下,今后我就是林家二娘子林鸢了。” “嗯。”慕濯轻应一声,不管她姓甚名谁,都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行至牢房外,就见孟庭辉和时文柏关在一处,时文柏仍在中气十足地叫骂着,孟庭辉忍无可忍,反相讥。 这些天,他们亲耳听到昔同僚们的鬼哭嚎,心惊胆战,却迟迟未曾被上刑,久而久之,两人逐渐放松警惕,甚至生出些许侥幸,以为自己还有希望被赦免。 突然,一道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这两人全须全尾,都给林兄留着,请自便吧。” 莫名地,两人悚然一惊,顿时止住互骂,不约而同循着望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们看到岐王穿戴者太子的衣冠,王妃……太子妃立在他身侧,还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不知是谁。 时文柏隐约觉得有些眼,猛然想起方才听到的“林兄”,身形一僵,全身血霎时直冲头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大喊:“有……有鬼啊!” “太吵了,先让他们闭嘴吧。”林思归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慕濯召来两名狱卒,让他们拿着林思归给的药瓶,为两人灌下去。 时文柏骤然变,孟庭辉八风不动的镇定也出现裂痕,两人被铁链束缚,无法挣扎,只能呛咳着下药水,再也不能出声。 林思归自言自语道:“既然你们不能死,容我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你们逍遥快活。”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可闻,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冷汗浸囚服。 牢中刑具被逐一抬来,林思归打眼扫过,对慕濯道:“殿下,您让狱卒按我的指令行事,我教他们几种新用法。您有什么想审问这两个老东西,可要抓住机会,虽然他们已经无法说话,我会暂且留着他们的手,直到他们亲笔招供结束。” 时文柏肝胆俱裂,孟庭辉也骇然失,两人将铁链摇得哗啦作响,恨不得下跪磕头。 慕濯揽过林鸢的肩膀,试图阻隔她的视线,但她却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往牢房里看去。 今,她便要代替数以万计被他们害死的人,亲眼见证这两个恶罪有应得。 不多时,刺鼻的血腥气飘散,铁链的声音愈发急促,许久,终于不动了。 狱卒拿着两份沾染血迹的供词走出,慕濯令其妥善保管,推着林思归去往下一间牢房。 那边,林氏与时维一站一躺,皆被铁链牢牢拴住。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