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窗户边,风吹进来凉丝丝的,很是惬意。 温桐睡不着,“啪”地又拍死一只伏在腿上的蚊子,余光瞥到凉席上那张清隽的侧脸,探出脑袋饶有兴致问道:“哥哥,你觉得小君姐怎么样?” 翻身,沉默。 回应她的只有乐此不疲的蚊子。 温桐知道他这是无语的反应,尴尬地咳了两声,缩回枕头。 微风吹开窗外浓云,出一轮玄月,月光铺陈,屋内处处波光粼粼。 上的呼声逐渐平稳,温杨缓缓坐起来,后背衣服被热汗洇,一块块黏连在一起。 心头好似有股无名火,燎得他浑身难受。他拿走窗台那盆碍眼的芦荟,扯下浴巾轻手轻脚出门。 冷水洒在结实匀称的肌上,像冰与火相触瞬间燃起腾腾热气,温杨闭着眼睛仰头,任水拍打脸颊。 回屋时他点上一盒蚊香,温桐睡觉不老实,一脚把毯子踢到下面去了,他捡起来小心翼翼盖了回去。 月光下的脸庞安静乖巧,微卷的长发耷拉在前,羽睫随着呼偶尔颤动两下。 他弯拢好毯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说了声“对不起”。 —— 温桐在宜杭待到第五天,果不其然收到了hr委婉的催促电话,她现在不走也得走了。 票订在上午,她打算先回一趟学校收拾行李。 开裕工厂请假很难,温桐和哥哥说了不用送她,但临走那天他还是起了个大早帮她做早餐。 去火车站的路上温桐心里闷得慌,一次次扒着出租车窗户回望后面的路。 温杨让兄弟帮他替了会班,送到进站口就差不多得回去,嘱咐了两句便匆匆离开。 他依然穿着那件温桐回来时的白背心,脚挽起来半截,小腿健硕有力,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引来不少异回头。 “k769号列车就要进站了,请乘坐该车次的旅客前往a口检票入站。” 广播声盖住了温桐的呼喊,他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人堆里。她急得眼泪不停往外冒,攥紧双肩包追过去,直到抱住他才安心下来。 后突然被箍住,温杨扭头就看到一张哭成花猫的脸,不失笑:“怎么还跟过来了?” 温桐紧贴着他的背,宽厚结实很有安全,她蹭了蹭,闻到了出租里那块香皂的味道,夏天的柠檬味。 温杨转身把搂她进怀里,语气里充无奈:“下辈子我做个小挂件,好让你每天把我挂在口袋旁边。”。 他看向车站外的方向,说得很轻很轻:“这样就不是一个人了。” 温桐使劲憋回眼泪,边鼻子边回答:“我才不舍得把哥哥挂口袋,挂脖子上比较好。” “怎么样都行。”他被怀里人一本正经地比划逗笑了,低头抹掉她的眼泪,“只要你开心。” 眼看检票快要结束,温杨抓紧时间把她送回去,这次在外面亲眼看到她进站才敢走。 绿皮火车“哐哐”发动,驶过田野和荒山。 温桐抱着双肩包发呆,还没能从情绪里缓过神来,恍惚中摸到包里有一个硬硬的卡片。 她拉开拉链,底下躺着一张银行卡。 崭新的,没有使用痕迹。 【密码是你的生。】 10几分钟前的消息,应该是在她进站后发的。 温桐别过头对着车窗,眼泪滴在她的手背,很烫,像火星子。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温杨的每一笔钱是怎么赚来的。 开裕是个五金工厂,里头大部分是男人,大一暑假她去打过零工。 五六栋工业楼像吃人的野兽,里面了行尸走。 她的车间只有几个立式风扇,又闷又热,扇叶上都是结成絮的灰尘,吹出来的不是风,而是金属粉末。 所有人都是站着干活,机械音不停敲击她的耳膜,温桐不敢走神,稍不留意尖锐的机器就有切断手指的可能。 她只干了半天,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透了,旁边的男工人借着返工的由头往她口里瞟。 温杨路过一拳打碎了那个男人的门牙,手血把她拎了回去。 他又给了家里很多钱,换来温桐的自由。 此后温杨开始两班倒的子,每次她去送饭,他的十个手指都着脏兮兮的纱布,渗出红的血珠,温桐只能一勺勺把饭喂给他。 那是哥哥在开裕的第二年。 “瓜子、花生、天山话梅嘞。” “脚抬一下哈。” 售票员的叫卖声把温桐从回忆里拽了出去,她抹干净眼泪小心把卡收好。 她绝不能再用哥哥的钱。 “来来来,先尝再买,不好吃不收钱。”女售票员中气十足,每个座位都分了一小包话梅。 温桐拆开包装,确实很甜。 【下次过节回家把卡还你。】 她想了想,又接了句。 【刚才我吃的话梅很甜。】 直到抵达平川,温杨也没有回复。 —— 温桐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在学校午睡后就准备赶下午去滨海的火车。 邹丹目光来回扫了她好几次,每次都言又止。 “什么事呀?”温桐看室友实在憋得难受,索主动问她。 魏薇往她行李箱了一瓶没开封的防晒,岔开话题:“听说滨海那边紫外线很强,这个是我妈从泰国带过来的,送你了。” 温桐愈发觉得奇怪,她这三个室友都是藏不住心思的人,怎么今天遮遮掩掩的。 “现在不说是吧,等会我下楼了可别哭着追过来。” 邹丹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将实情全盘托出。 温桐的行李箱四年没换过,拉链有点老旧,她使劲拉了几次依旧合不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卡住了旁边的布。 她边扯开布边把拉链往回倒,说:“我们分手了,上次回家前我发了信息。”。 后面陆初霁有打过来几个电话,她都拒接了。 沉默半天的姜舒长吁一口气,大吼:“!” “我早就想骂他了,现在终于可以畅所言!” 温桐坐在行李箱上,听姜舒绘声绘讲述她不在的这几天陆初霁的一举一动。 邹丹适时把手里的茶递过去,姜舒喝了一口后接着说:“我看他就是以为随便哄哄就可以了,不然哪有男的敢在求复合的时候还带着个暧昧对象啊?” “咦”,魏薇嫌弃地呸了一句:“他带陈依棠来干什么?恶心谁呢。” 姜舒摇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想当面解释?” 邹丹担忧望向面无表情坐着的当事人,温桐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都过去了。” 这场大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既然已经分手了,他们对她而言不过是普通同学而已。 热闹过后503宿舍陷入长久的沉默,如同一次平常的八卦茶话会。 室友们刚开始看到她收拾行李以为要寄回家,没想到是一场突然而匆忙的离别。 午后光像大树下的落叶,温暖中藏着背面的凉。 温桐是四年前第一个来的,如今是第一个走的。 她抬头看了眼503的门牌,似乎还能记得当时推开这扇门的喜悦,她独自来到平川大学,怀希望地期盼着新生活的来临,将家庭、生活的不堪通通甩在时光后面。 按照既定事实,她确实得到了很多东西。可到离开这刻心里却依旧空落落的,好像曾经竭力拥有过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又到了该推开下一扇门的时候。 温桐朝寝室擦眼泪的三个室友说了声“以后常联系”,在这个普通的下午,推着行李箱走向充光的走廊。 第5章 重逢 天边湛蓝,澄澈似水洗过的琉璃,红砖路上的银杏叶偶尔被风带下来几片。 宿管阿姨把登记表递给温桐 ,眼角弯弯:“毕业了哈?” “嗯,准备去工作了。”她记录下自己的信息,把兜里的宿舍钥匙还回去。 宿管阿姨记得这个女孩子,今年寒假只有她一个人申请住校没有回家过年。 “一路平安。” “谢谢阿姨。” 她本来计划去南北区中间搭公,宿舍拐角突然窜出个人。 陆初霁不知道在这蹲守了多久,大概一周左右没见,他憔悴了许多。 布红血丝的双眼发黯,眼下的乌青透着灰败,边也冒出了一层青的胡茬,好在有一幅还算可以的皮囊撑着,不难看只是有些颓废。 温桐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调转方向去北区搭车。 陆初霁将她冷漠的表情收入眼中,眼眶透红,顾不上周围停下来看热闹的人,攥紧她的手腕极力辩解:“我在5栋等你好几天,最近很忙吗桐桐。” “我赶时间,有事以后再说。” 温桐出手,加快步伐。 手指间残存的热量提醒陆初霁他确实抓住过她,但像握住了风,转瞬消逝。他僵滞半晌,心口不断袭来的绵密钝痛令他无法忽视,他赶忙跟上。 “我和依棠没什么的,只是认识很久的朋友。”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