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进来的光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好似嵌上了一层冷白的光晕。 他是赶着来参加自己的会议吗?如同往一潭死水中扔下一枚石子,接连漾开圈圈纹路。 她没有这么重要的。 “江总,您......” “好了。”江劭庭毫不留情打断她那不用脑子都能猜到的溢美之词,“你想的那些话我已经听过了,回去工作吧。” 温桐偷偷抬头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应声出门。 等走到品牌一部门口,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是要问还西服的事情,被江劭庭一打岔她直接给忘记了。 正常情况下会见ceo需要提前预约,她总不能在申请单上填还西服吧? 温桐坐在工位上烦躁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两槌,怎么每次一和他对上就脑袋空空? 当晚她再次梦到了江劭庭。 没有斐然,只是走马灯一样重复了一遍遇见他之后的大小事,或哭或笑,或喜或哀,这个梦有了鲜活的颜,不再是以往如同梦魇般的郁黑暗。 醒来后温桐坐在上缄默良久,她努力平复心脏无规则的剧烈跳动,脸颊甚至比上一次梦见他的时候还更烫。 天空从鱼肚白渐渐变得澄亮,温桐捏了两下僵硬的腿,下洗漱。 难得的天,楼下的水泥地尚未干透,连下雨,空气依旧夹着淡淡的雨水腥味。 她紧蹙着眉心,木然移动牙刷,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泡沫时才回过神来。 到底为什么会接二连三梦到江劭庭? 温桐想了半宿,始终没有什么思绪,只能发掘出唯一的理由:他太好看了,而她最近太累了。 逻辑系列品牌宣传主题已经敲定,到公司后她逐一创建任务走工作程,第一次阶段的品牌活动告一段落。 温桐向tassy申请调休,购买了一张回宜杭的车票,打算借着这几天好好休息。 第20章 向南 由北向南, 这趟火车大约22小时。 温桐傍晚上的车,接近始发站的缘故乘客还不多,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回去她买了卧铺票, 找到车厢后把行李箱进下铺的空隙。 火车的空调总是开得很低, 她早早就钻进被子。 被套泛黄, 带着发霉的消毒水味,脚的那边还有一块油斑,温桐和衣而卧, 莫名觉得这被子像结成块的石灰, 僵硬发涩。 好在盖着不冷。 橘黄的落洋洋洒洒铺陈在麦田上,远处的农民正弯割麦, 听到火车的声音, 推开草帽抬头朝这边望了两眼。 温桐再醒来的时候,窗外漆黑一片, 只有途径城郊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灯火。 睡着之际车厢了很多,她的下铺和对面都有人在睡觉, 呼噜声像水机一样,一阵一阵的。 温桐解锁手机,凌晨两点多,通知栏顶端显示工作任务审批通过, 她连忙打开一个字一个字细看。 【vivian:需要代言人资料的话,市场部可以提供@温桐】 vivian?她点了点对方的头像, 长卷发知成, 罕见地用了证件照当头像, 是运营部的经理。 温桐大概回忆了一下,应该就是上次开会提出建议的那位女士。 【好的收到~】她正要发出去, 忽然想起现在还是半夜,果断删掉回复框。 模糊的谈声,时而混入两声婴孩的哭泣,如同冬围在火堆旁边聊天取暖,不一会温桐便觉得困倦。 抵达宜杭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她没有通知温杨自己回来了,担心他卖人情请假来接她。 天逐渐暗下来,安顺街那边更加不安全,温桐决定不省这笔钱,直接打的士到巷口,避开开裕附近的小混混。 小城尚未入秋,天边残留着夏热的余烬,几朵低垂的云掠过苍穹,漏出一弯新月。 的士在路边杂货店停下,店门口的一家人正在吃晚饭,不约而同朝她这边望了一眼。 “回来了啊?”见下车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中年女人端着碗乐呵呵打招呼。 “刚下的火车,阿姨吃饭呢。”温桐拖着行李箱热情回了句,小地方面生的人少,他们估计是把她当成放假回家的学生了。 客套两句,温桐调头走进仄的巷子。 路口的电线杆倒向一边,黄焦焦的广告纸摇摇坠,这一片都是上了年头的旧居民楼,最底层的外卖店飘着一缕缕菜香。 走到巷的尽头向右拐一段,视野立即开阔起来,老房子被绿树包围,墙停着一辆薄荷的电动车,一簇簇的蓝雪花从三楼的防盗窗里伸出来,在夜风下微微晃动。 听哥哥说三楼住的是一位退休的高中教师,怪不得这么雅致。 舟车劳顿的疲惫在站在楼下这刻几乎消失,温桐拽着行李箱迫不及待上楼,老房子没有电梯,她爬到四楼便有些不过气。 光线被横亘于窗外的树枝遮挡,她停下来准备解锁手机照明,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听到楼上“哐当”一声巨响,摔门声将头顶的灰尘都震了下来。 急促而密集的高跟鞋声音纷沓而至,温桐有些许晃神,这栋老房子6层,4层以上不是只有哥哥租了一间房吗? 没给她再深究的机会,浓烈的栀子花香溢狭窄的过道,下来的是个婀娜的女人,似乎在哭? 楼道没什么光,海藻般的卷发像波浪一样随着下楼的动作而翻涌,温桐虽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也能辨别出是个的美人。 对方没在她身边停步,就像没看到这号人,只顾着低头小声啜泣。 温桐回视线,继续往五楼走。 她打算给温杨一个惊喜,在门口没吱声,轻敲了两了下房门,结果本没人搭理她...... 难道哥哥没听见?温桐不信,加大力度拍了几下,短暂过后里头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别再来,我不想说第三次。” 温桐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话里的含义,迟疑喊道:“哥哥?” 一阵脚步声过后,门锁“咔哒”转动。 温杨立在门口,双紧闭,眼睛直直盯着她,眸中的错愕尚未消散,如同被钉在原地的稻草人。 温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揶揄了句:“不知道还以为哥见鬼了呢。” 温杨回了魂,终于意识到原来这真的不是梦,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温桐,语气有些暗哑,好似抓住了一个失而复得的人。 “你回家了。” 若有若无的皂香味,像刚洗完澡般干净清,温桐环住他的喃喃道:“哥哥,我很想你。” 他没有回答,只是靠近了些,大掌轻轻理着她有些散的头发。 温桐故意仰头蹭了蹭哥哥的下巴,惹得他溢出两声夹着意的笑。 飞蛾围着房内的黄灯泡打转,拼命扑朔双翅想去触摸那道光源,沙发前的桌上摆着个空的啤酒瓶,里面了两枝开得正好的紫蓝矢车菊。 温馨而宁静。 温杨把她的行李箱提进屋,洗了一盘葡萄后转身进卧室铺,温桐端着葡萄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说:“哥不用重新换,我直接睡这就行了。” 温杨咬开她递过来的一颗葡萄,继续弯在旁边衣服翻找,“换新的味道好闻。” 灰汗衫缩上去一截,出男人窄瘦硬朗的身,带位置盘着一道两三厘米的刀疤,相比于深肌肤,疤的颜略浅。 温桐也不再出言制止,坐在头安安静静吃葡萄,忽地想起楼道里碰到的那个女人,随口问了句:“这一层有新住户了吗?” “没,5、6楼目前就我租了房间。” 这栋楼虽然采光、环境都不错,但离安顺街街中心太远了,加上租房子的基本都是开裕的工人,自然市场萧条,也就温杨不嫌麻烦租在这边。 他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目光触及柜子最里头漏出来的一块黄碎花布料,抬手揪了出来。 果,甜中带着点涩,温桐一颗颗往嘴里送,咕囔一句:“我上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还以为有新邻居了。” 温杨攥着单的手一怔,缄默两秒才起身,答:“可能走错地方了吧。” 温桐本来就只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现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在铺的单上。 浅黄棉布手很软,浅粉、天蓝碎花密集但不杂,这种女孩子喜的东西一看就是哥哥专门给她买的。 出租屋只有一个卧室,温桐回来的时候哥哥都是让她睡里间,他睡客厅沙发。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臂搭在额间,另一只手垂在一侧。沙发正对着窗户,入夜还是有些凉的,她蹑手蹑脚回房间。 等再出来的时候温桐手里拿着条薄毯,弯下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白净的脸庞,鼻梁又高又,双浅而润,看上去像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他的手掌蜷成拳,小臂鼓起的肌结实壮,横在额间异常突兀。 她捞住那只垂在沙发外的大掌,小心翼翼进毯子里,又定神看了几分钟,才缓缓走回卧室。 接下来的两天宜杭开始降温,将夏末最后一丝炙热一扫而空,狂风把窗台吹得哐哐作响。 温桐起身关窗,天边堆积的云层被风吹散,房屋树木都笼罩在一片天独有的灰败中,她将窗户锁紧,不由慨:“不会要下雨了吧。” 温杨在厨房听到她的嘀咕,边切芹菜边回:“不会,入秋的那几天经常刮风,你晚上睡觉再多拿一毯子。” “知道。”她大声回他。 两片枯叶撞击玻璃窗,枝桠的果实都被打落在地,动的乌云重新上树梢。 沉闷的雷声冷不防炸开,天空划开一道银紫的裂口,暴雨骤降,密密麻麻的雨幕连接成一片白茫,不知名的鸟儿在屋檐上嘶鸣,用悲戚的叫声安抚窝里的雏鸟。 “和你猜的差不多,宋姝来找过我了。”陆正泽皱着眉头望向对面平静赏雨的男人,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想让我帮忙调查宋叔的死因。” “她查到江城头上了吗?” “嗯,但她现在无依无靠,不敢再深入下去,所以来找我。” 暴雨为城市上空蒙上一层白雾,江劭庭收回目光,饶有兴致看着他:“你答应了?” 陆正泽看不太明白他眼里的含义,即便相识多年,他也不能完全猜到对方的想法。 “只安置了她的家人,出于幼时情分。” 这件事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大了,他韬光养晦这么久,自然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江劭庭扬了扬眉,轻抿了一口红酒,道:“宋姝手里知道的东西也不少了,但都不是她目前能处理的。” 陆正泽瞬间懂了他的意思,面踌躇:“我们花这么多心思才找到的信息,就这样给她会不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派个信得过的人出面透给她,江城自己都还不知道这回事,对我们来说风险不大。”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