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桐往椅子那边爬过去一点,伸手去够上面的东西。 江劭庭开门就碰到这幅场景。 某些病人躺上了还不老实,辛辛苦苦给她换的衣服又爬脏了。 “温桐,地上是有金子捡?” 温桐手一抖,朝门边望去。 江劭庭正抱臂好整以暇盯着她看。 “没有。”温桐瓣翕动,嗫喏出几个字,“不小心摔下来了。” 下一秒,她就被健步如飞的男人捞了起来,回被窝。 “这里是哪?”她环顾四周,觉不像哥哥住的第二人民医院,“我想回去看哥哥。” 江劭庭脸一沉。 这张嘴真是能说,一开口全是他不听的。 就在眼前任劳任怨照顾的人不关心,尽扯些没用的。 “你哥没事,离危险期了。”他把被子拢好,扫了扫某人睡得绯红的脸,勾勾,“很快能醒。” 温桐被凑太近的姿势得有些不自在,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恍然发觉自己换上了病号服。 江劭庭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挑了挑眉:“别看了,就是我帮你换的。” 第50章 补上 松松垮垮的蓝条纹病号服, 温桐头还有点晕,扯起衣摆懵懂地瞧了瞧。 “你来宜杭干什么?” 她记得江劭庭突然出现在风小区,但他不是还在出差吗? 男人的脸霎时冷了下去,原本柔和的目光回到寒料峭, 起身径自走出病房。 他平时西装革履裹得太严实, 温桐一直以为他是偏瘦的身材, 现下他只穿了西和衬衫,背部肌贴着布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绷紧的线条轮廓, 充充血偾张的力量。 线很窄, 温桐冷不丁想起上次他半跪在自己膝盖边解皮带的模样。 江劭庭端着海鲜粥进门,就瞅见有些人捧着脸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硬邦邦吐出两个词:“吃饭。” 温桐蹭地回头, 对上他幽深的黑眸,有种什么想法也藏不住的错觉, 慌张移开视线:“好的,谢谢江总。” 扯了扯, 撕裂般的痛意令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江劭庭放下粥,凑近将她的脸捏过来察看,轻声道:“这里在结痂。” 指腹抚上角的伤口,带着糙冰凉的摩擦, 血生长钻出来的意缓慢而轻柔地被熨平,她贪恋这份舒心的凉意, 像一只被摸摸脑袋的猫咪, 狎昵地眯起眼睛。 “上瘾了?”男人故意出言逗, 语调好似漾过心尖的清泉,哑得磨耳朵。 病对面的窗台开着, 雨后的水珠顺着栓扣“哒哒”滴落,溅开,打了一旁翠绿宽厚的野生构树叶。 他见到了最不堪的她,像刚从角斗场厮杀完,披头散发,头破血。 难以启齿的伤疤就这样血淋淋地展现在他眼前,一直以来伪装好的得体全盘溃散。 江劭庭对她而言是特殊的,她恐惧让他窥见粉饰太平下的肮脏,如果可以,就当她永远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一个普通的,被他赞扬过“很厉害”的江岸职员。 温桐抬眼看向他,双眸也像被雨水洗过,漉干净:“谢谢你。” “刚才不还质问我怎么来宜杭了?”江劭庭托起她的脸,食指摩挲着嫣红的瓣,打趣了一句,“现在倒是想起来道谢。” 温桐这时才回味过来自己说的话有些冲,她的本意是担心会影响江劭庭的工作,但听上去莫名有点像撵人。 出于本能她舔了下紧张干燥的。 柔软的舌尖从指腹末端掠过,热的触转瞬即逝,江劭庭眸更深了,起眼皮审视她:“温策划,是不是伸你嘴边的东西你都得舔舔?” “……”温桐赶紧撤回自己的脑袋,脸红了个透,“我想吃饭。” 江劭庭睨了眼某人虚张声势的模样,弯眸揶揄:“好呀,有人都敢使唤起我了。” 温桐被他一本正经的调侃逗得想笑,又怕扯到嘴边的痂,紧紧抿住,只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对方。 他转过身端起粥,对这种照顾人的行为颇为生涩,勺起半勺抬肘送到她嘴边。 温桐手撑着,微微直起身体凑过嘴巴抿进去,甜甜鲜鲜的,好喝。 “张嘴。”江劭庭来了兴趣,一勺接一勺投喂,看她脸颊鼓鼓跟个松鼠似的,愈发乐此不疲。 温桐嚼着虾仁还没下去,勺子又送过来了,她连忙摇头:“我想缓缓,你饿不饿?” 吃个饭还要中场休息,以后有些事情干到一半难道也要喊停吗? 江劭庭立刻否认了这个可能,在某人期待的眼神下喝了一小口粥。 “把衣服了。”他背过身,受一道强烈的视线,边在托盘里拿药边说,“我帮你擦药。” 昏过去的时候,江劭庭帮她擦过一次,当时她跟个软柳条一样往他身上栽,药擦得也不均匀。 温桐潜意识里想拒绝。 不知情的时候还能勉强接受,但现下她清醒得很,在他面前衣服也太诡异了。 正躬身取药的男人后背像长了眼睛,幽幽开口:“害羞什么,你的衣服不也是我换的。” 温桐噎住。 江劭庭取出棉签和药瓶,见她垂着头不肯动手,直说:“怎么,还要我帮你?” 温桐听到他说“”这个字便喉头发紧,往被子里缩进去了一点,开始解衣服扣子。 她只褪到肩膀附近,说:“随便就可以,不麻烦你。” 雪白纤薄的背上鼓起一条条红痕,仿佛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蚯蚓,纵横错。 是衣架的。 江劭庭用棉签沾了一些药膏,尽量轻着涂上去,但碰到的那刻她仍旧条件反颤了一下。 “你的腕表碎了。”他的手腕停在空中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隔了一会才续上话,“以后别干伤害自己的事情。” 温桐沉默垂眸,没有应声。 她将掌心朝上正对自己,没有酒红腕表的遮挡,长条疤痕有些渗人,好在颜已经相当淡了。 “没有伤害,是为了帮我自己。” 她从没有想死的念头,割腕只是吓唬别人的手段,尤其是吴那种好面子的人,如果不拿出点实际行动,她可能就真的没有书读了。 江劭庭没心思继续涂药,把她的脑袋抬起来,问:“你不疼吗?” 他勾起她的手,又抚着她的背,喃喃道:“这里,还有这些,温桐,你痛不痛。” 温桐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这道疤时间久远,可能快10年了,但大概是不痛的吧。 那把刀很钝,割在手上的觉像在切一沓厚厚的纸,来回四五次才出血。 她特意避开了动脉,她还不想死。 痛吗?她努力回想是否有这种觉。 夕余晖洒在远处的山脊上,群鸟成群归巢,鲜活的彩逐渐沉寂,被浓重的夜取代。 江劭庭抱着她调了个位置,说:“我们不想了,以后不会了。” 他让她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腿上,小小的,整个人陷在他的怀里。 不多时,滚烫的体坠在他的颈间,一滴滴晕开,他的心脏也跟着被攥紧。 从轻声啜泣再到不顾形象的痛哭,原来人真的可以藏着这么多的眼泪。 “他们打我,我很疼。”温桐拼命往他怀里蹭,像在在寻找一个依靠物,边哭边揪住他的衣摆,“我很疼。” 她的疼痛在一刻彻底具象化了。 她记得廖东来一子下来的时候,她的脊椎骨就快要断裂了;她记得吴在抓她的头发,头皮似乎都要被带下来一块;她记得他们把她按在地上,伤口被一脚脚踢开,踹烂。 这些疼痛她会放在某个角落,如同手上这道疤,随着时间的逝只剩下模糊的记忆。 但现在他问她了,他那么温柔地问她“疼不疼”,她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江劭庭不停抚摸她的背帮她顺气,重复的句子、颤抖的身体和滚落的泪水,他切身实地受到了她的情绪。 他托着她,让她不至于往下坠,安安稳稳倚靠着他发心底的委屈和痛苦。 直到病房彻底融入黑暗,哭声才渐渐停歇。 温桐的手臂环着男人的脖子,脑袋也蔫蔫地埋在他的颈间,随着呼细嗅对方衬衫上独有的淡淡馨香。 “要不要睡觉?”江劭庭贴着她的耳朵询问。 小脑袋摆了摆。 “那再吃点东西。” 病号服扣子解得七七八八,现下大敞着,他顺势吻了吻她的肩。 温桐不想睡也不想吃。 房间没开灯,隔着衬衫布料,她也能受到他身体的热量,像移动的暖炉,热乎乎的。 她想和江劭庭更亲密一些。 “我们补上之前的吧。”温桐贴紧他的身体。 明明一片黑暗,她却能清晰看懂他的表情。 先是蒙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了,埋在她耳畔愉悦浪地笑。 温桐被他取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捂了捂自己热辣辣的脸颊。 江劭庭不放弃戏她的机会,轻咬着她的耳垂问:“你这算什么?身残志坚?”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