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冲突 《归田录》有云:柴氏窑如天, 声如罄, 世所希有, 得其碎片者,以金饰为器。 在众人眼前的这件梅瓶,眼可见如《归田录》所写正是釉如青天的柴窑,不过在场没有人把这件梅瓶跟柴窑联系一处去,只因为柴窑已成传说——窑址不可查, 实物不可考,博物馆中摆放的柴窑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传说中的五代周柴窑。 大多数人把这件梅瓶和汝窑联系在一起, 因为宋代五大名窑中的汝窑釉也被称为天青,与梅瓶釉相符合。 众人议论纷纷,马博越对夏亦始终纠不放:“如果我报警, 该怎么说?摩鱼拍卖公司涉嫌诈骗?不知道你们摩鱼老板该花多少钱才能洗掉这牢狱之灾。” “马博越你这话就过分了吧。”夏亦用手势暗示工作人员直接找负责人过来, 着怒火拖延时间:“你只不过是曦拍卖公司的鉴宝师, 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摩鱼的老板?” 马博越看到对方的小动作,得意一笑:“今天你们找谁来都没用,摩鱼拍卖公司涉嫌诈骗, 我代表收藏家们要向这种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 即便这么说, 马博越却不敢报警, 摩鱼老板政治后台及深,如果走司法程序说不定会让对方扭转局面,而且, 他只不过是过来点小麻烦, 没真想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且以他鉴宝师的经验来看, 这梅瓶应该是有年代的东西,他说得这些话只能影响这些顾客,是骗不过真正专业人士的。 …… 阿蓉已经走出人群,环顾四周,找到茶几的方向,走到茶几下方找到几本这几年摩鱼拍卖公司藏品拍卖年鉴手册。 拍卖年鉴只是本小册子,但其中详细的概括这几年拍卖物品的年代和价格,这是阿蓉最想看到的东西,当她翻遍所有拍卖年鉴,发现疑似柴窑拍卖信息只有一条,却只是柴窑碎片。 虽然只是柴窑碎片,还没有被国家文物部门认可,可是成价仍然达到几百多万元。 阿蓉继续查询有关的柴窑的资料,这里书籍很多,非常方便查找。 让她意外的是,总共两百多页的古瓷鉴宝书,关于柴窑作者只写了几行,半页纸都不到。 “柴窑传世极少,后人得其残器碎片,亦珍重视之。” “因柴窑难得,乃造作种种神话,以资牟利。” “世称,柴窑乃瓷器之首!” 这三句话都在说明柴窑在古瓷中是多么珍贵。 阿蓉合上书时瞥到一条关于汝窑拍卖消息说,不久前,一件传世汝窑在国际拍卖市场价格最高达到两亿元,最后拍回国内,这个价格不让她叹,那瓷器之首并且成传奇的柴窑的价格会有多高? 不过想要拍出两亿的价格,也要是传世的柴窑才行,以她的眼界看那件梅瓶达到传世的级别远远不如。 而且阿蓉不想让拍卖公司把梅瓶的价格炒那高,她的目的是让王峰朔以低价格买到这件瓷器之首。不过,阿蓉还要做一件事,现在必须要让这件瓷器,按照正常的程序进入拍卖环节。 她站起身,往人群中走去,还没有到那里就听马博越越发得意的语调:“夏亦,作为摩鱼公司最年轻的鉴宝师,你说它不是仿造的,那又是什么瓷器?我也不想欺负人,我们互相辩论一下。” 夏亦已经陷入左右为难当中,连公司里资深的鉴宝师都不敢说这是什么瓷器,他有什么胆子说? 如果说错了责任还不是他背? “快说啊,快说啊。”围观的人催促道,他们也想知道这是什么年代的瓷器。 夏亦看到回来的工作人员,连忙拉住对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负责人呢?为什么没有人过来,难道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撑着?” 工作人员连忙道:“小尤总来了,负责人去机场接他,他让你先想办法,实在不行当众把梅瓶给文物鉴定部门,也能堵住曦拍卖公司的嘴。” 夏亦有些犹豫,如果梅瓶直接给文物鉴定部门,那就会错过拍卖会的时间,可也保全分公司的声誉,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他刚要点头,就听到有个和婉轻软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来:“刚才是谁说梅瓶是赝品?” 夏亦讶异地转过头,看到刚才对王峰朔套近乎的小女孩站出来,笑容和煦,明媚的裙摆在风扇中摇曳,周围的人忍不住被她引住目光。 马博越看到忽然冒出来一个小孩,第一个反应是有古怪,可能是摩鱼公司要做出反击了,但仔细思考,又觉得不可能,这孩子看起来刚上初中的年纪,她能做什么? 女孩见没有人回答,回顾一圈,目光停到了马博越身上道:“是你刚才说,梅瓶是赝品?” 马博越只好站出来:“是我说的,不过这件事跟你无关。” 阿蓉心中一笑,不,这跟我有很大的关系,为了让王叔叔拍到这件梅瓶,让它进入拍卖程势在必得。 但是王峰朔本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看到小女孩忽然跳出来吓了一跳,小蓉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想到之前阿蓉在鉴宝会上的表现,忐忑不安之下竟然还带着一点期待。 阿蓉走向前一步,问道:“你为什么说它是赝品?” 马博越耸肩道:“小姑娘涉世未深,不知道现在有些拍卖公司喜做鸣狗盗的事情,拿赝品欺骗顾客竞价。” “你说摩鱼拿这件梅瓶以假真,欺骗顾客?”阿蓉指着梅瓶下方的标签,只有古瓷二字,没有其他介绍:“那你说,它高仿哪件瓷器?既然有赝品那就有真品。” 女孩一针见血的质疑出乎马博越的意料,他看了眼时间,按照预计现在应该回到公司,给对手公司堵的任务基本完成,本不用再跟这女孩唧唧歪歪,他脚步一抬,挥手道:“那么多的古瓷名窑,哪能说的清楚。” 夏亦看到马博越竟然躲避回答,觉得忽然有戏,如果能让对方丢了面子,小尤总会不会看到他的表现记住他? 于是他抢在阿蓉前面问道:“你都不知道仿造什么瓷器,你就敢说它是赝品!” 王峰朔看到夏亦竟然抢阿蓉的话来问,心中不,刚才马博越怼你那么久你不反击,现在小蓉打开局面你又跳出来干什么。 马博越脚步一顿,转身道:“仿什么瓷你不知道?” 夏亦听出马博越语气中带着浓郁的鄙视:“马博越你说话注意点!” 谁知道马博越忽然转身,拿起没有被收回的梅瓶,轻叩一下,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这是仿得湖田窑瓷。” 青白瓷,轻叩时声音清脆悦耳,这些都是湖田窑瓷器的特征,夏亦低头回想湖田窑瓷器其他鉴定要素,实在是他平常把功夫都用到宋代五大名窑,五大名窑之外的湖田瓷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 当夏亦低脑袋思考,其他人也在回想关于湖田瓷的记忆,阿蓉这时候道:“湖田窑青白瓷特点是施釉过厚,很不均匀,积釉易堆积青,这件瓷器釉薄。而这件瓷器上手轻薄,胎质和施釉都并不厚重,也没有积釉,所以才明亮披光如镜。如果梅瓶是仿造湖田窑青白瓷,那为什么一点湖田窑的特征都没有?” 虽然阿蓉的声音不大,但是现场围着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就站在她身前的马博越和夏亦。 刚才阿蓉每说一句,夏亦的脸就烧红一下,分明他才是鉴宝师,竟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其实他现在能说出更多关于湖田窑青白瓷的特征,不过他看到马博越得意的神情消失不见,脸苍白的样子,让他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风头都被一个小女孩给抢了,这些顾客不知道要给他留什么样的印象呢。 夏亦攥了攥拳头,心底有些不服气,只是说出湖田窑的特点,算不上什么,要是他刚开始够果决一点,哪里会让马博越这个草包得意那么长时间。 阿蓉继续淡淡问道:“马先生,你现在还认为这件梅瓶是赝品吗?” “这不是青白,而是天青……”马博越看到周围的人飘过来质疑的目光,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如果只有夏亦在这里他何至于陷入被动,这小孩到底从哪冒出来的,但路被堵着,又走不出去,只好解释道:“这是仿造汝窑天青釉的瓷器,仿得不是湖田窑青白瓷,我经验不够难免会被打眼,见谅,见谅。” 夏亦眼睛一亮,汝窑啊,宋代五大名窑之一,这个是他悉的领域,这回必须抢先说! 谁知道,他的肩膀落下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王峰朔声音在耳边道:“夏先生,您给我选的古董呢?” 有王峰朔出其不备地捣,让夏亦慌了神,反应慢了一拍:“王先生……” 而阿蓉已经继续辩驳道:“马先生,这回您恐怕又打眼了,汝窑釉光内敛含蓄,而梅瓶的釉光光芒万丈;汝窑施釉也是及厚的,梅瓶无论是胎体还是施釉都是很薄的,我们从光线的角度去看,其实它是透光的。” 众人皆惊,然后都去找有光线的地方看梅瓶。 第21章 中年人 “真的是透光的!太美了!” “胎壁竟然这么薄!” “太惊了, 原来这件梅瓶是这么看的。” 阿蓉看到众人动万分发出赞叹, 不由一笑, 不然为何柴窑以‘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为冠古瓷之首? 马博越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现在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继续留在这里,必须快点离开才行。 偷偷从侧门中溜走,马博越心里抓心挠肝的在想,那些人从光线角度看到的梅瓶到底是什么样? 作为鉴宝师, 他对任何漂亮的瓷器都有着很浓厚的兴趣,只是刚才他还指着梅瓶说是赝品, 决不能返身回去。 夏亦已经愣在原地,看着马博越偷溜走,他都没有阻拦。 这么简单就可以把事情解决?马博越的诬陷就这么成为笑话? 那他一开始还担心什么, 为什么没有出声反驳对方? 夏亦不承认是自己做错, 他觉得谨慎行事没有错, 不然公司让谁来承担责任? 不过跟马博越一样,夏亦现在也不太好意思留在这里,这些顾客肯定不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 肯定会对他表现到失望。但看到众人把梅瓶都给包围, 也没有人关注他, 他还是微微失落。 “这么漂亮的瓷器竟然有人敢说是赝品?” “要是赝品手工能制作如此美,那还分什么真伪。” 听到人群中传来的谴责声,夏亦打个哆嗦, 生怕这火着到他这里, 连忙跑到工作人员那里道:“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 我去接一下小尤总,你在这里准备一下。” 工作人员看着夏亦头也不回快步走掉,翻了白眼。 什么叫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这事是你处理的吗?还接小尤总,你什么身份就接小尤总?准备什么准备,现在这样好,顾客情绪旺盛,方便展会做好宣传! 王峰朔看完梅瓶回来就发现夏亦跑走了,直接打电话让他把给夏亦要汇得款扣下,挂下电话,气愤道:“为了找这个夏亦我搭了多少人情?现在这小子竟然给我跑了。” 阿蓉拉着王峰朔坐在茶几旁边,安几句就说:“叔叔,我建议你参加梅瓶的竞拍,这件瓷器是展会中最有价值的一件,绝对不会让你后悔。” 王峰朔怔了一下:“那其他的古董不看了?” “您不用继续看了,”阿蓉认为有了世间独有的柴窑,展会其他的藏品都黯然失:“您只要买这一件就能顶上这房间内所有的藏品。” 因为阿蓉在鉴宝会以及刚才反驳倒马博越的表现,王峰朔对阿蓉在鉴宝方面有些信心,但有信心和百分之百信任不同,如果面前坐得是夏亦,即便此人不如传闻中那么厉害,但他也是专业鉴宝师,这个身份足以王峰朔对他全部的信任。 当然,这是人没跑之前的事情,夏亦跑了以后王峰朔无论如何都不想雇这个人。 阿蓉毕竟不是鉴宝师,而且说什么‘这件瓷器是展会中最有价值的一件’。 还有什么‘您只要买这一件就能顶上这房间内所有的藏品’。 这些话都让他有种遇见销售在大力推销保/健/品的觉。 王峰朔见阿蓉还想再劝说,连忙道:“好吧,反正叔叔请的鉴宝师也跑走了,买哪个不是买,这件梅瓶又不是假的,我又不是没钱,我拍!” 看到王峰朔快地答应,阿蓉心里松口气,不是她不愿意告诉王峰朔梅瓶是柴窑,如果王峰朔懂什么是柴窑,她会说,想到王峰朔在鉴宝会都差点听睡着,估计现在讲给他听,也不一定会理解柴窑的意义和价值。 离开展会,阿蓉又去看梅瓶,只见上面出现了《神形图》,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画卷光芒比以前强了许多,也没有当初虚无。 阿蓉思考一会儿,不会是《神形图》在收古董中的能量吧,毕竟带她来到现代,不可能没有任何代价。仿佛是赞同阿蓉过的话,梅瓶头顶的《神形图》光芒闪烁了一下。 当晚,阿蓉做了梦。 一件梅瓶深藏在后周皇中,复一,始终不见天,服侍皇帝的人们谨慎绕过,从未敢抬头,更别说看它一眼。 为它擦拭的人小心翼翼,偷见它光芒万丈,欣喜不已,手指轻轻抚摸,却畏于皇威,连忙又收回手,低下头。 梅瓶委屈不已,看着人离开的背影,何必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然而无论是时代变迁,还是朝代的变更,它始终在皇的一角,除了当年那个人,没人再摸过它。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