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间在三层阁楼,二层住着vincent和benjamin, 还有两个医院的同事, 一男一女, 都是挪威人。 来的时候, 路上又开始下雪了。 挪威地挨北极圈, 现在是一年中最严寒的时节, 她路上冻得脸都青紫, 看得他一阵阵心疼, 进屋时,室友生了壁炉,屋暖融融的,倒不致于太冷。 她看着窗外铺天盖地飞舞的雪花, 突然在想港城是什么季节。 她问:“之前,你有想回去吗?” “嗯,很想。”他在屋中走来走去。他穿着黑的鹿皮靴,鞋跟砸在木质地板上铿锵作响。 他长得实在高,一米八七的身高旗杆似地撑在低矮的屋檐下,似乎稍一踮脚就能挨到天花板。 “你怎么不住二楼?” 他给她冲了一杯热可可,递来之前害怕太烫,轻轻把热气吹拂过去,递去道:“小心烫。我算是民,住几个月走了,没必要占用资源。” “你的公寓。”她捧着温热的杯身,小心地吹了下,热气蒸腾而起,视线氤氲,眼底发,“我租下来了,有空会去打扫一下。” 他要倒水的手顿了下,沉默须臾,把水壶放回桌面。他回身靠在桌边,转眼看她时,心底说不出的难过。 又静了很久,他低声说:“林蔚,对不起。” “许嘉川,”她把杯子放下,喊他。 “嗯,”他愣了一下,凝视着她。 她神情很坚定,望向他时,目光灼灼。 他挪步走过来,半蹲在她身前,拉过她的手,垂下眼帘睨着她。 屋内灯火昏黄,他一身鸦黑,溺在光线里,轮廓被柔化成一道葳蕤消沉的剪影。 “你抱抱我。” 管他心斑驳,管他万千顾虑,这一刻全都化成了一滩柔水。 他抱住她,心头某一柔软的弦被拨动。 他生得高大,饶是瘦了些,也能将娇小的她整个拥在怀中。面对她时,他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温柔,下巴搁在她发顶,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身,就这样温存一刻,仿佛就是一生。 “回去后有什么打算吗?”她轻声问,“还去医院吗?” “应该不去了,”他说,“我舅舅回港城了,要做生意,让我帮他忙。” 她“哦”了声,又问:“那你回去后,还住原来的地方吗?” “这个还没打算。”他思忖着,“不过只要是跟你一起,住哪里都行。” 她笑道:“睡大街也行?” “我怎么忍心让你跟我睡大街?”他也笑了笑,“明天早晨benjamin送我去火车站,我坐车去奥斯陆乘飞机。” 她立刻接话:“我要去送你。” “可以呀。”他勾了勾她小巧的鼻尖,“到时候你到了,我去接你。” 她言又止:“那以后,就跟你舅舅和舅妈一起生活了吗?” “嗯,应该吧。”他鼻息微动,声音沉下,有些落寞,“不过,别人家终究是别人家。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你不是一个人。”她打断他,坚定地说,“你还有我。” 他不由得一怔。 她眼眸清亮,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许嘉川,你还有我。” “我知道。”他笑道,着她的发,“我有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恳切地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来做你的家人。” 他身被暖意包围住,窜入肺腑,堆积在心脏,热烈地跃动。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她抱紧他,“许嘉川,你还有我。” 他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觉。 回忆起曾经那些黯淡无光的年岁和时,突然觉得,如果是为了等到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秒,一切都值得。 * 半夜,他被个不轻不重的力道踢醒。 他本来以为是她睡得不安分,谁知又挨了两脚,接着听到她低低苦,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他倏地睁眼,她正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挣扎着,似是深陷梦魇困扰,翻来覆去,浑身犹如被炙烤。 他越是想抱紧她,她挣扎得越烈哭着喊着,踢打着他。 “林蔚?”他摇着她的肩,想叫醒她,“你醒醒。” 她还在哭闹,扯住他的衣襟撕挠着,把他的脖子都要抓破了。 皮的痛楚哪及他心痛,她哭一声,就仿佛再往他的心上扎钉子,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他的力气终究比她大得多,最后强行按住她,包着被子将她紧紧裹住,抱在自己怀里,如此,后来,她终于不哭了,嘤咛着,没多久便再一次睡过去。 抱着她,他的手指触摸到她干涸的泪痕,他几近一晚无眠。 内心挣扎着,最终平静下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心若磐石,埋着怒火,等着某一个瞬间被释放而出。 * 第二天一早,benjamin来敲门,见门没锁直接进来,看到lion抱着那个中国女人睡在上,大喊一声“jesus”立马退出去,恐怕打扰他们。 他再也睡不住,起收拾行李,轻手轻脚地在房内走动,等到把行李都装好,一转头,她跌坐在上,抱着膝盖,面惶惶地望着他,可怜兮兮。 “我昨晚做噩梦了。” 他停下动作,快步过来不由分说地抱住她:“梦而已,别想了。” “我经常做噩梦,经常。”她说着,又抱着他开始哭,上气不接下气,“我梦见很多事,很多不好的事……” 他说不出话,心底酸涩阵阵,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别怕,我在这里。” “你在这里……你明明要走了。” 她又哭了一会儿,想到他今天要走,更贪恋他了,带倒他躺在上,抱着他不撒手。 像是要宣梦魇,抑或是忍受不了再次分别的痛苦,她匆匆忙忙地吻他,开始撕扯着他的衣服,看到他前和脖颈处被自己抓出的红痕,她又瘪了嘴,两眼泪汪汪:“昨晚,我疼你了吗?” “没有。”他轻柔地把她的发捋过耳后。 她温热的手已经贴上他腹部慢慢滑下,他本想推开她,可她吻得他几乎难以呼。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一番翻云覆雨地折腾,过程中,他又听她哭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起身将她按倒在身下,一次次地掠夺,想到她昨晚哭得那样伤心,他的心更痛了,力气也更加地大,似乎要将他们糅为一体,把彼此的骨血都烙成一片,再也分不开。 每一刻的分离都是熬煎。 最后听她问起,喜男孩还是女孩。 他自后拥住她,将手合住贴在她的腹部,两处肌肤贴合,温温热热,炙意。 他咬着她耳朵:“我只喜你。” 她破涕为笑,又想闹他,“之前不是还说喜小孩吗?” “比起小孩,我最喜你。”他认真地说,角染着温柔笑意,“林蔚,这个世界上,我最喜你。”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我的?” “不知道,太久了。”他思索着,“如果真的要算起,可能是你刚出生没多久给我的那一拳吧?” 她笑得止不住,捏着拳头敲在他膛,敲得他心跳砰砰作响。 早听父母说过,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喜欺他,后来他气势稍长,反过来,盛气凌人,欺她数年。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种另类的保护和疼。 他不善表达,不够温柔。 肯为她披荆斩棘,也为她乘风破浪,就是不肯为她寸断肝肠。所以,那么多年来,她看不到他的好,就只看到他的一身戾气,尖锐锋芒,后来才发现,就算是刺猬,拥抱也是柔软的。 她又是什么时候习惯他在她身边呢? 她也不知道。那年除夕他蓦然离开,待她回神之时,发现他已经离他远去—— 那一刻的她,落寞又失望。 只是那时候的她,还看不到他,单只是觉得少了这个人,她的人生可能会少了些彩。 两年前,少了他,仿佛被切离半个心脏。 现在,若是他离开她,突然不在她身边,她可能一颗心都再也无法活过来。 静默了很久,他说: “林蔚,回去后,等你准备好了,就跟我结婚吧。” * benjamin送他们去车站。 越野车沿着老鹰之路一直向前,碾过茫茫无尽的雪路,窗外大雪纷飞,林蔚注视着窗外,突然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尽头。 许嘉川坐在副驾驶,和benjamin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时不时回头同她谈几句,计划了很多回去要做的事情。 他看向她时,眉宇沉静,神情温柔,她被他的温柔染,也情不自地冲他笑,其中一次他回过头来,她突然探身过去,按住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benjamin吓得一个刹车没踩稳,差点把车甩出360°,几番作才稳住车身。 车内的其他两人也跟着吓破了胆,许嘉川还在回味那个吻,刚才那副温柔的神情顿时敛去,凶恶地喊:“ben,这条路上玩漂移?你不要命了?” benjamin的脾气也上来了,拍着方向盘,骂骂咧咧,骂到最后都有些口齿不清。 林蔚的心情大好,分离的失落逐渐淡去,反而期待回到悉的城市,和他,和悉的人们再次相遇。 到了车站,三人拍了张照片留影。后来她快地拉着他拍照,选了一张角度最好地发送给蒋一頔。 蒋一頔收到的时候正被喻远航陪着在医院做孕检,整个人都跳起来尖叫:“妈呀——是许嘉川!” 喻远航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有些后知后觉,本想责怪蒋一頔别因为大惊小怪动了胎气,结果看到照片,自己也跟着开始尖叫起来,两人在医院上演了一出土拨鼠的“深情对叫”。 这边,benjamin和林蔚站在月台上,目送许嘉川上火车。 想起大一那年冬天,赶上运,她没买到回家的机票和高铁票,只能买一趟慢悠悠的火车摇三十几个小时回去。 他知道了特意前一天赶到陪她一起回家。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