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委婉的“你可以靠着我,你可以相信我”。 蒋荣生含着颜湘的嘴,额头也紧紧贴着,鼻尖来来去去地磨蹭亲昵,语气有点黏糊,再次说:“你有害怕的权利,多多”。 他看出来了颜湘为什么害怕,可是除了害怕,更令颜湘吃了药也没办法控制的是,他在抑着这种情绪。 他在强迫自己强大起来。 蒋荣生悉着一切。 多多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这些记忆大多数不会太好,蒋荣生也清楚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那些事情会给小朋友带来不好的情绪,理所应当地,这段时间他无比叛逆,什么事情都在跟他作对,也不搭理他。 理智上蒋荣生完全是可以理解颜湘的。 所以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不会跟颜湘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脾气。 但是当回到家看到上一秒钟颜湘还在跟家里的佣人说说笑笑,下一秒钟看见自己就收了笑容。 蒋荣生的心情很微妙地起伏了一下。 无数次决定要给颜湘吃点教训。 但是又无数次,看着颜湘浅淡又可的眼睫,圆眼睛安静地垂下,一副很温和很乖的样子,又会无数次像今天早上在机场一样心软,决定原谅他。 事情拖到了这一刻,颜湘仍然假装坚强。 蒋荣生心中微微有些堵着一口气,但他的话语却比往常更加坦诚,仿佛受到了颜湘的染: “多多,你很强大。刚刚你帮我抓住了一片玻璃,我凶你,其实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这种坦率的口吻令颜湘也到些许惊讶。 蒋荣生继续说道:“害怕、发抖、哭泣,这都是正常的反应。他们是靠这份工作谋生的,已经见怪不怪,必须保持镇定。但你不同,你只是一个以画画为生的普通人,你在生病,甚至相对来说还是个小孩,不必勉强自己镇定,你可以哭,嗯?” 蒋荣生把颜湘抱在腿上,从后面环住他,他将glock17放在身后,不让颜湘看见。 颜湘的头还在剧痛,一种针扎般的觉,好像大脑中有一台推土机在飞速运转,毫无顾忌地向前推进,铲除一切陈年的积累。 一股温暖的气息将他包裹着,仿佛麻木的身躯开始裂开,颜湘抖了一下,说道:“脑袋好痛。” “我知道的。”蒋荣生回应道。 颜湘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因为头痛才发抖的。” “我知道的。”蒋荣生再次回应。 “我宁愿是我被爆头,一想到这个就觉喉咙被堵住了,耳朵又开始嘈杂。” “是的,多多,这种觉很难受,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嗯,我知道的。” 蒋荣生亲亲他。 颜湘颤抖着用手盖住双眼,完全不敢像以前一样把头靠在车窗玻璃边,而是垂了下来。 蒋荣生把他抱进怀里,任由颜湘的眼泪下来。 他没有让颜湘别哭了,也没有帮他擦掉眼泪,只是抱着他,始终保持镇静,手掌轻柔地来回捋着颜湘的背。 那种淡定冷静的情绪不必言说,是可以被知到。 尤其是这一刻,他们两个靠得这么近,呼绕在一起。 蒋荣生的表情很柔和,声音也比平常更温暖一些,亲吻着颜湘的额头:“没事,宝宝,你保护了我,你很勇敢。” 颜湘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天上的太发呆。 蒋荣生也不在意,耐心等待,没有强迫颜湘回答他,也没有强迫颜湘停止发抖的状态。 蒋荣生只是始终紧紧地抱着他,一直在安静地跟他说话,不断提供安全和保护。 慢慢地,药效好像起作用了。 颜湘在蒋荣生的怀抱里停止了发抖。 再一会之后,颜湘又开始小声地哭了起来。 周围已经安静了很久,两公里外,警车和救护车还在呼啸着灯光,正飞奔而来,但他们似乎遥不可及。太斜斜地落下来,巨大的飞鸟徘徊着,投下沉重的影。 如今,这条马路上七八糟地停着五六辆黑的车,除了颜湘和蒋荣生的那一辆,其余都已经侧翻,还有两辆爆炸起火,不清楚车上有没有人。 周围地上横着尸体和血迹,受伤的在接受抢救和休息,每个人都筋疲力尽,这是一场严重的事故。 没有人说话。死者在排队下地狱,而幸存者在默默地谢上帝的庇佑。 只有颜湘轻微的啜泣声飘在周围,一会之后,他像是所有的后怕都忽然之间反扑过来一般,哭得越来越大声,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蒋荣生,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说的是中文,没有人听得懂,除了他的丈夫。 可是没有人觉得那个年轻男孩子吵闹。他像一株在战场中摇曳的小树,生机,充活力,带着尚存的生命气息。 颜湘哭了很久,最终在蒋荣生的怀里哭着入睡。 医生和警察来的时候,蒋荣生仍然将多多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入睡。他太疲惫了,睡得很沉。 警察忍不住看了一眼颜湘,声音也低了一些。 蒋荣生微笑着,将颜湘的脸埋得更深一些,遮住了他沉睡的五官,用英文说:“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男孩,我的人。” “是的,”警察不再看了,“我们会尽快处理的,蒋先生,您可以先回去休息片刻,大约三个工作内,会有同事上门,您配合就好,我向您保证,不会太过于麻烦。” 蒋荣生彬彬有礼道:“好的,谢谢。” 新的车已经在边上等着了,蒋荣生抱着颜湘上了一架新的车,车门合上,车缓缓启动,再次朝着太平洋沿岸的别墅驶去。 身后是一片藉混,警戒线,红蓝闪烁的警灯,穿着制服、手持对讲机,大声呼喊的美国警察,还有跪在地上处理尸体的医生,血迹,火焰,灰烬燃烧成一团,鲜红又刺眼。 随着那辆劳斯莱斯的启动,这些声音逐渐消失在身后。 - 颜湘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上,身上盖着被子。 他花了两秒钟清醒意识,回想起车还在开的时候,他们正经过一条环绕的盘山公路,背面是大片壮观的红杉树,天气很好,没有起雾,红山的叶片开得轰轰烈烈地,另外一边则是克莱因蓝的大海,看不到尽头。 颜湘模模糊糊地看着窗外,车开得很稳,周围有一股淡淡的新雪香味,味道很好闻,于是颜湘又慢慢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已经到了落时分。 睁开眼睛,他就看到橘的夕余晖落在外面的台上。台是个垂直花园,绿植的每一片叶子边缘都渡着耀眼的光辉,像撒了碎黄金一样弥漫着纸醉金的气息。台的地上铺了木地板,晚霞在地板上温暖地散发着光芒,绚烂而温馨。 宽阔的台被郁郁葱葱的植物环绕着,一张黑带伞的咖啡桌,和一张藤编椅摆放在其中。 蒋荣生这时候正坐在台外面工作,在他面前摆着一台银金属边缘的笔记本电脑。 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杯柠檬红茶,杯里的方形冰块在烈余晖中逐渐消融。 看不清蒋荣生工作的表情,只从轻搭在桌子边缘,一下一下叩着玻璃表面,发出不紧不慢的轻微声响,就知道他正在思考。 墨蓝的眼睛或许此刻微微低垂。 颜湘躺在上没有动,抱着被子,盯着天花板。 这座别墅墙纸上铺的工艺本身很复杂,大约由绵延的丝绸与致的水晶,白的大理石叠而成,延伸到天花板。 除了中间那盏垂下来的水晶灯,其余则是线条干净利落的的基线浮雕,手法对称英气,与整个布面辉相映,简繁得当,很让人着。 颜湘呆呆地看了许久,最后一直躺着累了,他动了动,从上摸索着爬起来。 台外,蒋荣生停止了工作,回过头来,询问颜湘:“多多,你醒了吗?” 颜湘没有回答他,只是掀开被子,准备下,找拖鞋穿。 “来这边,宝宝,给我看看你眼睛还肿吗。” 颜湘语气冷淡:“我饿了,给我钱,我要吃饭。” 蒋荣生声音了下来,语气很温和:“宝宝,过来。” 颜湘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觉到天鹅绒落地窗帘后,蒋荣生正在安静地盯着他。 他没办法,只好听话,走到了台。 走到台,蒋荣生却没有看着他,眼睛放在电脑上,低着头,鼻梁高,嘴的弧度平静而温和。 他一边敲着笔记本,一边说:“饿了?想吃什么。” 颜湘不太愿意看到工作中的蒋荣生,他背对着他,站在台边缘,抬眼望去,宽阔靛蓝的太平洋跃进他的眼底,海风凉凉的,不想白天那样灼热,带着一丝橘子汽水清凉味道。 他不知道蒋荣生到底有多少钱,又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说寸土寸金的地皮钱,单单论装修,在北城那座宅子已经够华丽奢靡。 没想到在加州这栋别墅更高调,站在主人房的台上往外眺望,在夕下闪着波光的海景一览无余,视野俯瞰着,海岸线平直开阔,蓝的水景像是完美的奇迹,也能看到楼下一楼的台,做了玻璃延伸设计,明亮的无边泳池一直连着湛蓝的太平洋,游泳的时候,整个橘的天空和碧蓝的海洋融的边际就在眼前。 海水的浓稠蓝如同一瓶打翻的蓝莓果酱。 颜湘发着呆,听到蒋荣生问他:“脑袋有没有不舒服?还是痛的话可以叫医生来看看。” 颜湘用手摸着自己的头,发现又软又香,刚刚睡得很沉,脑袋里虽然偶尔会响起声,但是已经可以学会无视。 颜湘摇摇头,说:“不痛了。” “眼睛呢?有没有不舒服。” 颜湘早上哭了很久,虽然在他睡着的时候,已经帮他拿冰块敷过了,但是还是会有那种痛的可能。 颜湘知道身体的事情不应该开玩笑,依旧很温顺地回答,权当是为自己身体负责:“眼睛也不痛。” 这时候,空气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是颜湘的肚子在发出呼天抢地的声响。 蒋荣生这时候站了起来,从背后环抱住颜湘,跟他一起俯视着宝石般蔚蓝的太平洋。 他亲了亲颜湘的耳朵。喉咙滚动,发出沉闷的笑声。 他笑起来的时候腔微微震动,带着颜湘也跳了两下,这种觉让颜湘很警惕,令他想起了早晨在车上,他像一颗没用的菟丝花一样,嘴被封住,呼和心跳也轻而易举跟着被牵附,完全沉溺在属于对方强大的节奏里。 颜湘用手肘捅他。试图挣怀抱。 蒋荣生轻易地锁住他的手腕,声音低沉,仍然笑着:“听见你肚子咕噜的声音了。” 颜湘说:“所以你给我钱,我的钱,我要去海边吃冰淇凌。” 蒋荣生停顿了一下:“你记得吗?” 颜湘也到有些困惑,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知道海边有冰淇凌,他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不知道。”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