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才会慢慢展笑,觉得心里舒坦。 嬴晏想,上一个像她这样堵谢昀话的人,坟前草可能都要三丈高了。 你来我往的试探中,谢昀深深看她一眼,勾了个讽笑,蓦地伸手,去扯嬴晏脖颈上的围脖。 “等等……”嬴晏眼疾手快,连忙按下他的手,小声提要求,“一会儿你不能怪气的啊。” 说到后边,她声音越低,也越来越软,像是撒娇。 还敢和他提要求? 谢昀微眯了眼眸,语气已然变得十分危险,“松手。” 嬴晏抿了下,终于一一地,十分缓慢地挪开了手指。 谢昀手上用力一拽,就出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看清的一瞬,瞳孔猛缩。 是一圈齿痕。 伤口已经结痂了,周遭的肌肤有点青紫。 很新鲜的伤痕。 谢昀的脑海里几乎是一瞬就勾了出了当时的画面——陈文遇咬住了嬴晏脖子,而她挣扎推搡。 思及此,谢昀勾了抹森森冷笑,又觉得该将陈文遇千刀万剐。 昨他出手时并未留情,陈文遇前的肋骨被踹断了,变得脆弱不堪,已经处在迫内脏的边缘,只需要一点外力便能穿透心肺。 更遑论嬴晏当时挣扎所用的力道。 平里不值一提的三分力,就足以导致陈文遇毙命。 拉着嬴晏一块去死么?还是想让自己死在嬴晏手里,让她愧疚地记他一辈子? 谢昀深长眼睫垂下,盖住了幽黑眼底莫测不定的情绪。 嬴晏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小声喊:“二爷……?” 谢昀两片薄抿着,伸出冰凉的指腹,落在她脖子上的伤口处摩挲,致的眉眼渐渐萦绕上了鸷戾气。 嬴晏似乎被他吓到了,呼放轻了几许,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试图开口安:“我没有很疼……” 谢昀抬眼,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嬴晏,她脸上有不安有踌躇有紧张,唯独没有杀人后的愧疚和恐惧。 看来晏晏不知道陈文遇死了,甚至不知道挣扎时带给陈文遇的伤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昀眉眼间的不愉戾散了几分。 “没有很疼?”谢昀忽然说话了,幽凉的尾音上挑,落在她脖子上的手指令人猝不及防地摁了一下,疼得嬴晏冷嘶。 “你干嘛。”她的声音又委屈又软。 而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不为所动,眼角眉梢都透着无情,甚至凉飕飕地威胁道:“敢留下疤,我就再咬一遍。” 嬴晏:“……” 她点头,认真地夸:“二爷嘴巴利,我信的。” 那真挚的表情,一时间竟然让人分不清嬴晏是真夸还是刺人。 谢昀角扯了一抹笑,伸手执筷,夹了一箸白菜丝,动作优雅而温柔地进她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晏晏今舌头欠下的债,我记下了。” 那种奇异冷森的语调,听得人头皮发麻。 嬴晏懵了,等听出了画外音,她一言难尽看向谢昀,再次对这位爷的厚颜无,拜服的五体投地。 咽下了一筷子白菜丝后,嬴晏迟疑片刻,开口道:“陈文遇……” 谢昀打断,似是不耐烦,“杀了。” 嬴晏愣了一下,眼睫颤了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死了么?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了那些情绪,震惊抬眼,“三哥……” 三哥还没下旨处决,你怎么先动刑? 然而一抬眼,没等把话说出口。嬴晏就瞧见谢昀一副“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要和你秋后算账”的模样,只好默默把话未完的话了回去。 其实她刚刚想说,陈文遇和你是表亲。 第97章 燕京的冬很冷, 出了荒山, 便是覆积雪的小路。 一辆中规中矩的马车在官道上辘辘行着,行至荒山高处时, 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低喝:“停车。” 赶车的车夫闻声,当即勒马停下, “小姐,怎么了?” 车内的人没再说话, 而是缓缓伸出素白的手, 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是一位约莫十□□岁的女子。 她容貌生得昳丽,身上穿了一件素白的冬衣, 站在荒山高处, 回首望了燕京一眼。 许是一场冬雪覆盖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国丧,举目望去时,四衢八街一片缟素。 姚月妩本来以为,她后半生都会在这里度过的。 这两年时间,仿佛就是一场虚幻的繁华梦。 直到现在,姚月妩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不是她的运道太好,而是有人一直愿意护着她, 给她铺路。 她这条命啊,是用郑礼的命换来的。 还有她的域儿。 姚月妩轻抿瓣,有些失魂落魄, 十月怀胎,一朝诞子,她岂能不。 淑昭仪温柔知礼,想来会善待她的域儿吧。 如此想了一通,姚月妩的眼睫渐渐被泪水晕,凝成了细小的冰晶。 山风面呼啸,凛冽森寒,刮得人脸蛋生疼,几乎要把人冻僵,她却恍若不察觉一般,只怔怔地看着燕京。 一位中年女子走到她身旁,往身上拢了一件斗篷,轻声说:“小姐,该走了。” 姚月妩收回视线,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没多长时间,便化作一点黑,消失在了山路中,只在雪地上留下的一路深深的车辙。 姚月妩最终没有去青州北海郡,也没去豫州汝南郡,而是去了幽州。 那里是郑礼的老家。 此生辜负,愿来世与君重逢,以身相许,许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 永安帝驾崩时恰逢年关,只是丧仪事大,新帝下旨,将一切祭祀与大朝贺延后。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已经到了来年正月。 新帝嬴柏追谥生父为孝惠皇帝,在初十那,举行了登基大典,改年号为天启,是为天启元年。 过了立之后,天气就开始渐渐转暖了,只是早晚仍然寒意浸衫。 转眼到了暖花开的三月。 紫宸殿。 这些时,谢昀陆陆续续地出了手中金羽军兵权和神鸾卫指挥权,动作之快,就差一道奏折呈上,明晃晃地写上辞官二字。 嬴柏皱了眉头,“朕不是卸磨杀驴之人。” 谢昀深以为然,抿了口片茶,淡淡一笑:“臣知道。” 不过他却没耐心再为熙朝伐筋洗髓了,也没耐心再陪嬴柏走一遍明君路,那种无趣而孤独的滋味,他已经走了十数年。 嬴柏自然看得出谢昀说得不是假话,愈发不解其意。 这世上大抵没有哪个男人不权力,他不例外,谢昀也不例外。 尤其像谢昀这种曾经手握权力之人,怎么会甘心远离朝堂? 只是嬴柏不知道,谢昀站在过权力巅峰过,再瞧帝王手指里下的那两分权,心无波澜。 说来嬴柏和谢昀的确有几分情,约莫十二三岁的时候,不过少年时的谢昀,远没有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男人这般凉薄寡情。 嬴柏转了转手上扳指,沉道:“不喜大都督一位?”颇有卿想做什么官,任你挑选之意。 嬴柏没想轻易放谢昀离开。 谢昀于他而言,不止是恩人,此人有乾坤,远虑深谋,若是与他一同治理江山,定能事半功倍。 片茶甘而味苦,没有加他喜的薄荷叶,谢昀有点想念嬴晏房里的薄荷香片茶,眼里不着痕迹地嫌弃,面上却不显,只如常地撂杯放下。 谢昀“嗯”了一声,眼底含笑道:“我想娶嬴晏。” 嬴柏:“……” 这大概就是“我和你谈江山社稷,你却一心想女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我合过子了,四月十八大吉,宜婚姻嫁娶。”谢昀又道。 本朝祖制规定,天子之丧以替月,且不祭祀嫁娶,四月十八,已然是谢昀能忍受的最慢的子了。 若不是怕别人诟病嬴晏,谢昀恨不得二十七除服后,就把敲锣打鼓地把嬴晏娶回家。 嬴柏:“……” 他轻咳一声,装作严肃,“等子到了,朕自当给你们二人赐婚。” 说完,嬴柏似是神惋惜,又道:“卿有不世之才,可惜了。” 谢昀不置可否,只勾笑笑,“多谢陛下。” 他谢昀可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大善人,千辛万苦寻嬴柏回来,帮他登基,不仅仅是为了晏晏,有一个嫡亲的兄长撑。 有道是能者多劳。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