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上的佛珠停顿,却未抬一眼,只是淡淡道: “太冲动了。” 佛珠崩裂,血珠四而出,殷红的珊瑚石从手上颗颗滚落,随即炸裂出腥红的香雾,迅速往那雾兽上一画,驱散了香雾,在半空中开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啧。” 面颊一疼,傅莲目光郁,但少女的动静很快引走他的注意。 狮看着那不过几步就能踏完的礁石,终究是在自家地盘上,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望月礁便是此处,唐道友确定要下去看吗?” 涌碧迭波中冒出矮小的石脑袋,似浮载在海面上的一只小石,几块荒芜的礁石拢聚出一个小小的石丘,空的口呼啸着寒冷的海风,说是汪洋中的孤岛还言过其实,望月礁甚至没有唐萤乘坐的龙船一半大。 唐萤却似乎看到了什么,面凝重,下了船板。 她将地上那块茸茸的紫貂皮握在手中,似乎还温热着气息。 唐萤紧握着貂皮,不知是不是海风太大,脑袋有一筋痛着。 “施主若有疑问,为何不前进?” 那僧人不知何时也下了船,站在唐萤身后,一身白袍无暇,低眉顺目。 “上师可要一起同行?” 唐萤心一松,她的直觉不安地跳动,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若有高人结伴同行,自然是好。 傅恒微微一笑,无视某人冰冷的侧目。 龙船就在岸边等候,唐萤与狮说好,若三内三人未如期而归,便麻烦派人手来引路。 极为狭窄,只容纳一人通行,唐萤先走在前,后面紧跟着二人。 内可说是羊肠小道,九弯十八拐,唐萤不忘用红线系在自己和傅莲的手腕上,以免失散。 “恩?” 唐萤摸着壁前进,突然觉手下触奇异,便手捏法诀,引月华照明。 “恩,这是?” 壁上彷佛另一个世界,虾兵蟹将在驾前摆阵,蚌女螺披着虹光霓彩,而蛟蜃一族鳞光绮丽,居高临下俯瞰一切,俨然一副龙行乐之景。 唐萤细细一摸,致的壁画是珊瑚粉混着螺纹绘制而成。 “望月礁是黑蛟的墓室,历代化龙失败的蛟主都长眠于此。” 男人突然说话了。 唐萤还没来得及问他如何知晓,便觉脚下被一股力量轻拽,随即整个人往下一滑,前方竟是一处斜坡。 “阿!” 少年只见前面的人影消失,二话不说追随上去,纵身一跳。傅恒见状,摇摇头,也跟着一同下去 狭小的通道可以听到少女惊呼声和少年的细声,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样也无法捉住彼此。 傅恒很快踩到了底,男人身形一稳,四下昏暗,却没有受到另外二人的气息。 不可能,他们一起跌落,通道只有一条,一路往下直行,怎么可能被分散? 傅恒下一是想转动佛珠,却突然想到佛珠已经在船上碎落一地。 他看向某处,云淡风清道: “你是认出血的气味了吧。” 影处有身形缓缓步出,宝瞳生辉,眉骨清,当真一个端丽不凡的少年仙君。 唐萤下落不明,傅莲已然不再装作痴傻,只是那双本来剔透无暇的眼眸正攅积着森罗的恶意,男人的身影在里头被切割成无数血淋淋的碎片。 魔王对血的气息异常,傅莲对男人的敌意并非佛魔不两立,而是对方身上有他讨厌的气息。 傅家人的血。 傅家,也是他生前最黑暗的记忆。 “你是荣傅家的什么人?” 少年声音轻哑,听不出半分恶意,彷佛真的只是好奇一问。 第五十九章 千喜殿 (十一) 唐萤一落地面,立刻稳住身形。 “傅莲!上师!” 少女心下一沉,轻摸手腕,果然红线已断。 只是三人都是从斜坡下去,她也听见二人紧跟在后的声音,为何到了底部反而被分开了呢? 四处伸手不见五指,唐萤平复思绪,幸好骨伞还在身边。她捏着伞柄作杖,一边用伞尖向前方探路,一边手引月华照明。 眼前又是一处看不到尽头的羊肠小道,只是壁上镶有数颗硕大的明珠,唐萤好奇地一触,指尖清凉,竟是鲛珠。 她回忆鲛人使用鲛珠引路的模样,便指尖注入些许灵力,果然见明珠轻声一亮,紧接着前方数颗明珠似有所,纷纷依序发亮起来,幽暗的通道瞬间拨云见月,昙花绽放,唐萤也不用瞎子摸壁,放眼看去是看得一清二楚。 “傅莲!上师!” 通道内尽是少女的回音在窃窃私语,但别说人影,甚至连气息也…… 恩? 不知走了多久,一直陪伴自己的回音突然石沉大海,唐萤立刻明白前面有变,她举起伞,尖端向外,警戒地走了出去。 少女很快明白男人口中的墓是什么意思,还没走出通道,唐萤就闻到了一股悉的气息,腥、冰冷,属于死亡的气息。 然而一走进去,室奇光异彩,这是一座不输蜃殿的圆形环壁状的厅,四面八方镶嵌着无数鲛珠,每一颗莹莹发亮,调皮眨眼,汇聚成一片晶莹璀璨的星海。 只是有两个不和谐之物破坏了这片美丽的星海。两口紫檀棺木被悬高离地,就这么玷污了这片不俗之景,给这个壮丽的墓了一抹诡。 唐萤死死盯着那两口棺木,正要往前走,却觉到一阵寒气直入脚顶,少女一个机灵,脚下立刻凝冰稳步。 顶上令人炫目的星空似乎是障眼法,墓下方竟是深不见底的水牢,幽暗的潭比黑水泽更胜,没有沾染半点顶上的星光,是无星无月的黑夜,腥的死亡气息便是从水下而来。 唐萤觉到手上的骨伞不安地动,似乎正与潭水下的某个东西产生共鸣。少女下意识一举伞尖,哗啦一声,有庞然大物瞬间破出水面。 唐萤没有躲开。 绿的水藻如长发般披落在高耸的犄角上,异常漆黑的头骨似染了剧毒,一对幽深的窟窿正死死盯着伞尖,看着骇人,但在少女一双分辨的灵眸中,不过是徒有威形的死物。 这是一个黑蛟的头骨。 少女伞尖一放,头骨又落了回去,她看得一清二楚,潭下皆是这种死物。她心想就如上师所说,这水牢底下想必就沉眠着数代蛟主的尸骨吧。 令她真正在意的是顶上两口棺材。唐萤面凝重,看着其中混彩光,似有灵物即将酝出。 她的眼睛告诉她,棺材里面正躺着不止一个活人! 但唐萤十分不解,如若水牢是黑蛟的坟墓,这两口格格不入的棺材是从何而来?又为何有活人藏身其中? 独身一人,少女不敢妄动。 她打量四处,想找出玄机。 顶上的星海似乎越发眼,鲛珠并非杂无序,其中有暗有明,似有规章,形藏玄妙,东苍龙尾,北斗之衡……唐萤惊叹一声,她发现这些鲛珠竟排作三垣二十八宿星河图! 唐萤不由得倒一口气,她明白此中细程度,必须分毫不差,这片星海极可能是一座古老复杂的大阵。 “你说可不可笑?这些低的黑蛟一辈子都成不了龙,便这般自欺欺人,在自己的墓里建筑这片虚假之景,幻想死后便能腾云驾雾,畅游星海。” 少女背脊一寒,却也不意外,她走进墓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避不开对方。 袍摆似炫开之火,男子玉冠红袍,俊美无双,轻踏着黑靴,缓步而出。 颜夕。 傅莲轻按手腕,皓霜上一抹殷红,断掉的红线令少年焦躁不安,而眼前的人更令他杀意。 “你不说也行,反正之后就不重要了。” 死人当然不重要。 少年轻笑,他甚至没有动一手指,便看着自己分出去的影潜伏在男人背后,悄声化作一蔓长危险的蛇尾,无声无息甩鞭而去,下一秒就会把对方像切西瓜一样,劈成血淋淋的两半…… 傅莲背身便不再看一眼,他对傅家人的血没兴趣,只怕吃下去消化不良,恶心到自己。 手掌紧紧捏住红线,少年魔王目烁红光,周遭煞气浮动,凝黑如墨,迅速腐蚀周遭的岩壁。 区区一个小地界能奈他如何?如若自己变回原形便能瞬间铲平这个破地方…… 但他不能!修罗恶兽的脖颈上套著名为唐萤的枷锁。 先找到萤! 傅莲正要抬步,却觉脚下一滞,自己似乎被踩住了衣袍,他不解地回头,随即看到令他目眦俱裂的景像。 男人细眉淡目,手上不知何时又生出一串殷红佛珠,粒粒轻转于指尖,似在发出清脆的嘲笑。 白袍僧人似坐在雪山之巅,分寸不,口中念念有词,毫发无伤。但他身后的影却是另一幅狰狞的面相。 形貌变形,骨扭曲,他的影子已经没有人类的形体,一只节骨狰狞暴的魔掌正死死按住魔王影子的尾巴。 “你!” 小魔王打从复活后一路顺我者昌,此时被人反制,自然是狂怒不已,但他脸上只闪过瞬间失态,俊秀的脸蛋很快又恢复成盈盈笑容,眸光更是水润温和,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魔僧也很有默契,抬脸微笑,还不忘阿弥陀佛一声,轻转手上佛珠。 两个魔同样各怀鬼胎,同样顶着谪仙的外皮,此时默契地相视一笑。 如若忽视墙上二人厮打得你死我活的魔相,一壮一少彷佛真的是久别重逢的忘年之。 “菩提塔这是要弃明投暗了?连魔佛都敢奉作上师?” 傅莲看着墙上的打斗,轻笑一声,影蛇顿时生出无数骨刺,刺穿了那只妄想住自己的魔掌。唯一能镇这个魔王的五指山只能是那个少女的柔夷。 “贫僧从未入菩提塔佛门,不过是他人一厢情愿。” 此佛非彼佛,此道非彼道。 xIap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