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生病的这几,府里除了表小姐戚夏云来的勤些,旁的人,在最开始那瞧了一次后,便再没来过了。 甚至连派底下的丫鬟婆子过来嘘寒问暖问候一句,这样的面子情都不肯做。 结果她们姑娘昨才刚退了热,今上房便传话来要她去商量要事。 究竟是有多要紧的要事儿,才让他们忍心这样这样折腾她们姑娘呢? 便是真的有要紧的事儿,为何不能派个心腹妈妈过来说了,偏偏非要姑娘亲自去。 哪有亲祖母是这样当的? 小枣皱着眉,心里情不自也存了和思绿姐姐她们一样的不忿和难过。 不忿的是老太太和其他几房的行径。 难过的是,她们姑娘这样好的人,偏偏托生到了这样的人家里,父母兄弟都不在身边,无人出头,只能这样受人折辱。 小丫头轻轻叹了口气。 宜臻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端起药碗全咽下了,连眉都未动一下。 也没有要小枣递过来的饯。 她不觉得苦。 她只觉得啼笑皆非。 打从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刻起,无力就面袭来,四处包裹着她,严丝合,找不到出口。 宜臻已经想了很久了,无数种法子,无数条路,但凡是能想的,通通想全了。 最终她发现,没有一种法子她是做的到的。 没有一条路她可以走。 她不想嫁给蒲辰。 但是她找不到办法。 祝五姑娘落水,又被祭酒家的嫡次子救出湖的事儿,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祝府。 毕竟救五姑娘的可是三姑娘的未婚夫——这样大的新闻。 当时,蒲公子抱着五姑娘出湖的景象,不止一个丫鬟瞧见了。 年轻的小姐公子,浑身**的,衣裳都贴在了一起,和肌肤相亲又有什么区别? 谣言越传越烈。 一开始,说的还是五姑娘不小心落水,蒲公子刚好经过了,情急之下才下水救的她。 到后来,慢慢就变成了五姑娘和蒲公子有说不清道不清的关系,是两个人相会时做贼心虚,才惊慌落的水。 而如今,连“五姑娘和蒲公子相会正巧被三姑娘瞧见了,三姑娘一时气急,就推了他们下水”这样的话都传出来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怕是祝府外头,传的还会比府里头更热闹些吧。 但是宜臻没有吩咐人去阻止一句,仿佛自暴自弃,任其生灭。 因为她知道做什么都是无用。 倘若只是三姐姐,或是二姐姐,她还能破罐子破摔,与她们撞个头破血,大不了两败俱伤。 可是太子,一国太子要对付她,她能有什么法子? 造反吗? 宜臻轻轻扯了扯角,垂下的眼眸里全是嘲讽。 方才,她是在给父亲和大姐姐写信,把事情的原委都一清二楚写了告诉他们。 免得到时候木已成舟,她吊死在房梁上,父母亲人还对此一无所知,只能从旁人嘴里听到些乌七八糟的假话。 那天的事儿,宜臻如今已经全部理顺了。 她自己心里本就有些数,中间戚夏云还来了一次,告诉她生辰那,她亲眼看见了二姐姐和太子在林子里说话。 二姐姐说,要好好查探一下她的五妹妹。太子说你只管放心。 戚夏云究竟怀着什么目的来这样与她示好,宜臻不知道。 但她知道,对方几乎不可能是在胡编造地瞎说。 其实整件事说起来,就是二姐姐觉得她身上秘密藏得深,挖不出来,想质问清楚时,却又被她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一气之下,直接寻了自己最大的靠山太子商量对策了。 太子回头一查,或许是真的查出了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查出,但不管查没查出什么,他都不能让二姐姐的托付就这样无疾而终。 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失了自己一国储君的体面。 所以,他一动手就干脆闹个大动静,把她直接毁了,好给二姐姐邀功。 反正在他们那些人眼里,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就算摁死了,也不值得多瞧一眼。 三姐姐和蒲辰大约也是他们阵营里的一个罢。 三姐姐不想嫁蒲辰,蒲辰也不见得有多愿意娶三姐姐,且说不准还想借此攀上太子这座靠山,可不就是一拍即合的一丘之貉么。 宜臻用脚指头想都能想的明白。 所以才觉得好笑。 她究竟是哪里碍着了他们的路,才值当这一个个的合起伙来对付她? 少女行至窗前,望向头顶上方窄小的一片天空,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其实她第一封信,写给的人是卫珩。 大前刚醒来时,口述着让红黛写的,连夜送到了轩雅居去。 她把事儿的经过都与他一一写清楚了。 说说停停,中间顿了好几次,只有红黛听见了她不易察觉的哭腔,带着鼻音,带着听天由命和破釜沉舟。 她说这计谋其实拙劣的很,可越拙劣却越摆不了,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好的应对法子了。 她说其实她也没有那般笨,只是三姐姐那演的是真好,从头至尾安排的也好,她竟没有发现一丝不妥......好罢,说到底,其实还是她太笨。 她说卫珩哥哥噢,我可能不能嫁与你了罢,但是你得信我,我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我绝不会做出这样心狗肺的事儿。 她说卫珩哥哥,你可千万别就讨厌了我,从此江湖路远,再见我还当你是最好最好的知己和哥哥。 说到说着,嗓音沙哑,红黛几次以为她们姑娘要哭了。 可是一直到最后,少女也没落下一滴泪来。 这封信,大前夜里就送到了轩雅居,当时金掌柜说,已放最快的鹰隼送去了。 算算时辰,今应该也已经到了江南罢。 也不知卫珩看见了这啰里啰嗦的信,会是个什么受。 宜臻放下笔,语气很淡:“拿外衫来,我们去上房。” “......是。” . 往这个时辰,正正好是用了膳午休的时辰。 哪怕祖母院里,也是静悄悄的。 可今,宜臻一步入上房,就瞧见了许多人。 祖母坐在上首,右手边是大伯母和祝亭霜,左手边是祝宜嘉和祭酒夫人,也就是蒲辰的母亲。 而祭酒夫人身旁就是蒲辰本人。 他听到动静,抬眸望了她一眼,又匆匆垂下去。 那一眼有些局促,有些歉意,还有些自责。 只可惜他这一眼,没在宜臻心里留下任何波澜。 她淡淡地收回视线,径直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 其实像蒲辰这样的年轻男子,原是不该出现在旁人家的内院深宅里,和年轻姑娘们同席而坐的。 只是今情况特殊,两家又订有婚约,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宜臻请了安,静静地立在厅堂中央:“不知祖母今唤我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商议?” 祝老太太牢牢地盯了她半晌,才放下茶盏,缓缓道:“今喊你来,所为何事,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些清楚......” “我不清楚。” 少女直接打断,屈膝行了一礼,垂着眼眸,嗓音平静,“还请祖母明示。” ...... 整个厅堂都寂静了许久。 似是都没想到她竟然敢摆出这样的态度。 老半晌,还是一旁的祝宜嘉嗤笑一声,语气嘲讽:“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也不必再强撑着与我们推诿演戏了。这桩婚事让给了你,也算是了了二伯娘多年的心愿......” “了了我娘的什么心愿?” 少女抬起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幽深难测,“又是什么婚事要让给我,三姐姐,你说清楚。” “祝宜臻你.....” “住嘴。” 老太太低呵一声,皱着眉,是沟壑的脸上是毫不留情面的严厉和警告。 嘉姐儿的子一贯骄纵,祝老太太心底自是清楚的。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可今还有祭酒家的当家夫人和公子在,决不能让她这样丢祝家的颜面。 祝宜嘉不忿地瞪了祝宜臻一眼,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了。 “宜臻,前些子你意外落水,是辰哥儿出手相救,才让你免遭大难。如今蒲夫人和辰哥儿都在,你怎么连句谢也没有?” 开口的是祝大太太,嘴里说着责怪的话,面上却是笑着的,语气温和,仿佛真的只是在与她说笑而已。 xIaPe.COM |